这是一个热闹中透着清香的小巷。巷子两旁是各种水果摊铺,白色帐蓬下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水果。那诱人的伊城苹果透着一缕缕清香,蜜蜂不时地在水晶般的葡萄上流连。在白杨树下,我又碰到了那位热心的李大爷。
“小伙子,还习惯吗?”他关切地问。
“多谢李大爷的关心,早就习惯了。”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对他表示感谢,在维吾尔族老大爷的店铺里买了一瓶高度的伊城大曲后,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烤羊肉串的地方走。
几杯酒下肚以后,我的身子开始发起了热,有点晃晃悠悠的了。李大爷却越喝越精神,话匣子就打开了:“你用不着谢俺的,当时你想租房的时候,俺主要还是为你老大娘着想的。”
一阵酒酣后,身上开始冒起了热气,李大爷下意识地将外衣解开。瞬间,一件对襟红棉袄跃现在我的眼前。我心里很是奇怪,想问,却又打住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开始飘起了雪花,就像一个个白色精灵在翩跹起舞。告别老大爷后,我猫回了出租屋。房子里就像一个冰窖似的,便一个人打着冷颤缩在被窝里。没多久,老大娘端着一盆滋滋作响的煤火进来了,两人就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拉起了家常:
“李大爷好像挺关心您的?”我说,“你们以前认识吗?”
“我和你李大爷是在戈壁滩上认识的,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老大娘说,“一到晚上,狼群就在戈壁滩上四处嚎叫,狼眼发出的绿光在戈壁滩上忽闪忽闪的,吓得人门也不敢出,只能战战兢兢地缩在地窝子里。”
我静静地听着,但心里却生起了一个个的疙瘩。
塞外的阳光从千年冰峰上爬了出来,柔和而冰清。一大早,我就在巷子里跑步。这时,在外面打完太极拳的李大爷径直朝我走来,古铜色的脸上漾满了阳光。
“听说你们《湘江卫视》很有能耐的,有一个什么‘碰’的栏目,是专门替人找人的。”他一边卷着莫合烟,一边试探着。
“那叫《真情对对碰》,您也想找人?”
“哎!找了几十年了,可一点音信也没有。”
“是你亲人吗?”
“比亲人还亲!”
晚饭后,我和老大娘在院子里乘凉。柔和的月色披散在葡萄架上,透过葡萄藤漏下的月华静静地照在我和老大娘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抚慰着,就像无数的精灵在跳动。
经过多方联系,在朋友的帮助下,我终于帮老大爷联系上了《湘江卫视》。在那段日子里,李大爷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春光。
好几天没见李大爷了,心里怪想的。见老大娘一个人在院子里发愣,我便走了过去。
“李大爷是不是搬走了?”
“李大爷年纪大了,到老干所去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塞外的天空蓝蓝的,蓝得像那一望无际的青翠的大草原。
也不知什么原因,《湘江卫视》一直没有给予李大爷答复,我心里很是忐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国庆节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李大爷从老干所打来的电话。
“明天俺办酒,有空就过来陪你李大爷喝几杯。”
我很是纳闷,莫非李大爷准备办六十大寿?
一下完班,就急匆匆地带着疑团回到了出租屋。只见老大娘正在葡萄架下清扫着落叶,院子里一切都照旧,我心里很是失落。
“李大爷明天办喜酒,您老知道吗?”
“一个孤老头,能有啥喜事?”
“莫不是六十大寿吧?”
“哪能呢?还差好几年呢。”
一大早我就迎着晨曦来到了老干所。
老干所里到处都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样子。
当我走进干休所大礼堂的时候,穿着对襟红棉袄的李大爷正挽着一位脸色红润的新娘笑容可掬地向我们走来,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酒桌上,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李大爷和这位神秘新娘的。
“老李这一生也算值了。”一个很矮很硬朗的老军人说。
“这新娘是谁呀?”我插上一句。
“就是老李等了一辈子的恋人呀。”矮个子军人说。
闹完洞房后,我回到了出租屋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轮忽隐忽现的圆月挂在树梢上。在冷冷的月光下,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部队预备出发的哨声刺破了长空,队伍正在缓缓地向前蠕动,一个穿着对襟红棉袄的脸上挂满晶莹泪花的姑娘正向队伍里的一个战士飞奔而去。
部队正式出发的哨声吹响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不顾一切地跟着队伍跑,那战士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地方冷,穿上它,俺等你回来。”那姑娘猛地脱下身上的对襟红棉袄甩给那战士说。
部队远去了,灰蒙蒙的天空下,只有一位姑娘在寒风中如雕塑般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