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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聚义共商天下大势 刘秀带兵突围赶路

时辰不大,酒宴齐备,琼浆玉液,美味佳肴,水陆八珍摆在长几中,席面丰盛,非寻常百姓可以想象。

蓟城令亲自邀请广阳王和刘秀入席。广阳王南向主坐,刘秀、邓禹、冯异等人东向坐,蓟城令西向坐,相陪者尽是蓟城名流。如此盛大而庄重的酒宴,刘秀执节河北以来,还是第一次参加。

酒宴开始,宾主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觥筹交错。

正在这时,一名府吏走进大厅,向刘秀拱手道:“禀大司马,外面有一个叫耿纯的人,说有加急军情向大司马禀告。”

热烈的酒宴顿时安静下来,刘秀听说是耿纯,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发生了大事,正要向广阳王告罪退席。广阳王之子刘接突然厉声喝道:“什么人不识趣,偏在这个时候扫老王爷的兴,叫他过一会儿再来。”

“是……!”府吏唯唯诺诺,转身欲走,广阳王却道:“慢着,军机事大,饮宴事小。请来人进来,向大司马禀报军情。”

府吏应声而去。转眼间,骑都尉耿纯持剑奔入。他甲衣上染满血迹,落满灰尘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肃杀之气。径直奔到刘秀面前,支剑跪倒,哽咽道:“大司马,耿纯无能,没能守住邯郸……”

刘秀赶紧拉起他,着急地道:“伯山,邯郸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落到如此模样。”

“王郎假借刘子舆之名,改元称尊,气势汹汹,属下不能抵敌,逃命至此。”

“啊!”

耿纯带来的消息,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在客中引起强烈的震动。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高雅庄重的宴席变得乱嘈嘈,不成体统。蓟城令问广阳王道:“王爷,您是帝室后裔,刘子舆是真是假,您清楚吗?”

刘秀身后,铫期、王霸见形势突变,毫不示弱,伸手握住兵刃。刚才还是觥筹交错的宴席上顿时充满肃杀之气。

初闻邯郸事变,刘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如果蓟城响应王郎。自己这帮人倾刻间就会横尸当场。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思考着应变之计。突然厉声喝道:“广阳王在此,谁敢放肆,还不退下。”

他喝退王霸、铫期,径直奔到广阳王刘喜面前,施大礼,亢声道:“王爷是帝室后裔,身份尊贵,刘秀无才,所幸也是宗室中的一员。现在如果为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卜者王郎大动干戈,同室相煎,值得么?《诗经》有日:‘兄弟阅于墙,外御其务。’王爷三思。”

刘喜连忙还礼,赞叹道。

“文叔这份胆识,令人钦佩。话也说得有理,日后必能担当治理天下的重任。王莽虽死,天下未靖,汉室未兴。帝室宗族不能内讧,自折其翅。谁生异心,犹如自杀。”口里说道,从刘接手中夺过宝剑,将面前长几砍去一角。有广,阳王作保,蓟城令不敢妄动,刘秀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宴会不欢而散。

刘秀一行住进驿舍,来不及安置,刘秀就与邓禹、冯异、耿纯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蓟城虽然有广阳王做保,但蓟城令有归附王郎之心,危险仍旧存在。当务之急是摆脱眼下的危险,再想反击王郎之计。因为事发猝然,大家毫无思想准备,商议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计。

这时,傅俊进来禀道:“明公,有一个戎装青年前来求见。见是不见?”

刘秀一愣,自己初来蓟城,没有亲朋故旧,会是什么人?也是有人来献计吧!于是,答道:“请来人进来。”

话音刚落,一位青年公子迈步而进。躺在炕上歇养的耿纯一见,忽地起身,上前拉住青年人的双手,惊喜地叫道:“耿公子,多亏你送的战马,我才顺利地起来向明公报信。”

刘秀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个,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来人正是谷太守耿况之子耿弁。耿弁给刘秀施礼向候,说明半道上送马给耿纯的经过。

耿纯听着,突然惊问道:“耿公子,你不是去洛阳进献吗?怎么到蓟城来?随从和礼品呢,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耿况苦笑道:“别提了,一言难尽啊!”原来,耿弁送马,送耿纯走后,从吏孙仓、卫包劝耿弁道:“刘子舆就是成帝后嗣,登基即位就是汉室天子,天寒雪冷,咱们何必言近求远,非去洛阳呢。刘子舆新立正在拉拢人心,只要公子去归附,少不得封侯赐爵之赏,胜过去洛阳。”

耿弇闻言,愤然变色,斥责道:“一派胡言。王郎自称成帝后人,有什么凭据?王莽在位时,就有人冒称帝嗣,岂可再信王郎!我到洛阳陈明真相,求得圣命,回来征发上谷、太原、代郡的突厥铁骑对付王郎的乌合之众,犹如摧枯拉朽。身为大将,不明大势,必遭灭族大祸。”

孙仓、卫包见他意志坚决,不敢再劝,表面应承。却趁耿弁不备,偷偷裹挟从吏和礼品投奔王郎去了。耿弁剩下孤零一人,洛阳是去不成了。想到上谷与卢奴相近,洛阳大司马刘秀正在卢奴,不如先见大司马,再作打算。于是转辔北行,追至卢奴,再至蓟城。

刘秀慨叹道:“河北吏民如果都像耿公子一样深明大义,王郎奸计如何得成。本官谢谢公子相助之情,请坐下叙话。”

耿弁谦让几句,坐在刘秀的对面。两人以王郎为话题,论起天下大势,侃侃而谈,坦诚相见。耿弇对刘秀大名早已耳熟能详,心仪已久,今见其人,果然举止、言谈非常人可及,必成大事,便表明归附之意。刘秀见耿弁虽然年轻,但谈吐雅量庄重,很有见地,可堪大用,便用其为长史。

大司马部属又添新成员,大家都喜欢这个英俊洒脱的年轻人,便聚在一起继续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耿纯道:“我等加在一起,不过百余人。大司马时刻都会遇到危险,如何保证大司马的安全,唯今之计,只有以大司马的名义,就地招募兵卒,先保护好大司马,再徐图王郎。”

刘秀、邓禹思忖,布置行动。舍此之外,别无他计。当即依着耿纯之意,布置行动。派耿纯、王霸去市井募兵,遣耿弁去蓟城北镇征集粮草,以备军用。

入夜,蓟城衙署灯光明亮,人影幢幢。蓟城令有心归依邯郸王郎,但碍于广阳王的尊贵身份,不便~意孤行。急得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拿不定主意。

忽然,脚步声响,广阳王之子刘接推门而进,道:“邯郸崛起,大兵将至。县令大人何以抵御?”

蓟城令不知其意,小心翼翼地答道:“蓟城有广阳王在,下官唯广阳王之命是从。”

刘接摇头道:“老王爷年迈,头脑糊涂,不明大势。大人盲从,只会给蓟城吏民招来灭顶之灾。”

蓟城令惊异地问道:“少王爷有妙计教我?”

“邯郸刘子舆正应河北天子之气,一夜崛起,其势不可挡。蓟城如能斩杀汉使,以功归附,不但可免去此城之灾,大人也有封侯赐爵之赏,何乐而不为?”

蓟城令正中下怀,却为难地道:“广阳王为刘秀担保,下官如何行动?”

“大人放心老王爷那里我有办法。刘秀是邯郸的心头大患,大人砍下他的人头,便是奇功一件。”

两人抵首密语几句,分头而去。

刘接所言不差,大司马刘秀已是邯郸必除的大患。

邯郸赵王宫,王郎翻阅着郡邑送来的厚厚一撂归降书,得意忘形地道:“刘子舆的招牌果然管用,不废一兵一卒就收服这么多地方。”

丞相刘林在旁,大吃一惊,道:“陛下在说什么招牌?”

王郎自知失言,慌忙掩口,扫视四周,所幸只有刘林听见,赶紧郑重其事地说道:

“幽、燕精骑彪悍,我们占据邯郸,拥有河北,就可与洛阳争夺玉玺。”

刘林身居丞相之位,志得意满,对刘子舆的真假也不关心了。便接着说道:“洛阳刘圣公昏弱无能,不足为惧。大司马刘秀声名日隆,留在河北必尉一定要杀了他。”

王郎一听,恼怒道:“檄文该到蓟城了,为什么不见蓟城令献上刘秀人头。”

刘林道:“陛下别着急,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遣使移文州郡,悬赏十万户,购索刘秀人头,后派大军攻打。刘秀就是肘生双翅,也飞不出河北。”

王郎依从刘林之意,遣使悬赏,擒杀刘秀。

邯郸大兵将来蓟城消息不胫而走,蓟城一遍惊慌,鸡犬无声,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冷冷清清。王霸、耿纯在市井募兵,从日出招募到日落,没有招来一兵一卒。两人垂头丧气回到驿舍,刘秀、邓禹明白,民心不附,王郎大兵来攻,自己毫无抵御之力。部属们七嘴八舌,都主张大司马暂时放弃河北,南归洛阳,求得大军,再攻王郎。刘秀自知回洛阳,必又受掣肘。朱鲔在自己来河北的路上,曾派人截杀,说明洛阳是龙潭虎穴,岂能再自投罗网。可是,王郎大有黑云压城之势,不归洛阳,又归何处?

这时,正要去征调粮草的耿弁力排众议,坦然地言道:“明公万不可弃河北南归。第一,明公执节自南徇行至此,大局未定,一旦退回,前功尽弃;第二,王郎发来大兵,若从南来,正好相遇,寡不敌众,必遭灭顶之灾。上谷、渔阳离此不远,兵马精壮勇悍可以为我所用。渔阳太守彭宠,是明公的同乡,家父为上谷太守,合两郡兵马万骑,邯郸兵马,不足为虑。”

耿弁的话引起一阵骚动。众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过于自信了。因为大司马与上谷、渔阳没有任何往来。在此危乱之机,仅靠耿弁父这点关系,不可能请动两郡铁骑。但是耿弁新投刘秀,大家不愿令其尴尬,护军朱祐说道:“小兄弟是此地人,当然愿意留在北方,所谓‘鸟飞返故乡舍,狐死必首立。’”

耿弇涨红了脸,急道:“我为明公设想,朱兄为何冤我?家父虽为上谷太守,可是耿家世居茂陵,是行是留?请明公决断。”

刘秀本无南归之心,听了耿弁对形势的分析,对上谷、渔阳两郡萌生一线希望。于是,说道:“耿弁的话很有道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南归。今依伯贴之言,遣使致书渔阳、上谷,合兵共击王郎。其余人继续留在蓟城,购买粮草作好战事准备。”

说完,当即亲书信函给上谷、渔阳,遣臧宫、马成分赴两郡。

蓟城将有战事的风声越来越紧,人们骚乱起来,口耳相传:王郎大军已临涿郡,俸禄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要出迎,藏匿汉使的,祸灭九族,杀无赦。

蓟城衙署也是人心惶惶。居于后衙的广阳王刘喜如坐针毡,心神不宁。他并不是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王郎既然假借刘子舆之名,就是兵到蓟城,也会把他这个帝室贵胄奉若上宾,他忧心的是大司马刘秀的安全,是天下纷乱的不幸。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仆慌张地跑进来,禀道:“王爷,少王爷他……他把院子围起来了。”

广阳王一怔,疑惑地道:“你说的是接儿,他包围本王做什么?”

“奴才哪里知道!”

“父王,孩儿是保护您的安全。”门外有人应声答道。刘接一身戎装,佩带宝剑,走了进来,向父亲施礼问安。

广阳王看着他的打扮,惊问道:“接儿,莫非邯郸兵到,你不去上阵杀敌,到父王这里来做什么?”

刘接阴恻恻地笑道:“父王不知,孩儿要杀的不是邯郸兵马,而是洛阳大司马刘秀。邯郸刘子舆乃是帝嗣,一夜崛起,南面称尊。孩儿要提着刘秀的人头向邯郸邀功。”

刘喜一听,气得浑身打颤,胡须抖动,抬起手来。“啪”地给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斥道:“孽障,你不是保护父王,你是囚禁父王的。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个悖逆天理的畜牲,我家族大难将至。”

刘接捂着半边脸,委屈地道:“父王,您这是何苦呢,非得保那个刘秀的安全。”

“你……你这个糊涂的东西,身为宗室子弟,不明大义,悖逆天理,我广阳必有破国灭族之祸。”

刘接不服气地道:“您身份尊贵,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小小的广阳国有什么稀罕。孩儿砍下刘秀的人头,归附邯郸,便有十万户的封赏,胜过广阳十倍。”

“见利忘义,无耻之至!”广阳王更加激愤,骂不绝口。刘接难以说服父亲,只得退出院,向守门家将吩咐道:“好生看护王爷,如有闪失,拿你是问。”说完,去寻蓟城令,一起去驿舍取刘秀的人头。

刘秀已知蓟城令有归附王郎之意,格外小心,命傅俊率十几名将士装扮成老百君子,在衙署周围监视。刘接围住广阳王,与蓟城令进进出出,行动诡秘,立即被傅俊侦知,报告给刘秀,刘秀知道,蓟城已不可留,传令部属马上起程,众人顾不上吃饭,更顾不上行装,纷纷奔向马厩。刘秀跃上马背,由铫期开路,出了驿舍的大门。

大街上已是一片混乱。王郎大兵来攻的消息,使城内的百姓惊恐万分,争相逃往城外。刘秀来到大街上,顿时轰动全城,出逃的人们忘记了恐惧,纷纷驻足观看洛阳大司马刘秀的风采。刘秀周围人山人海,道路不通,前进不得。铫期着了急,骑马挥戈,嗔目怒喝道:“大司马出城公干,快闪开!”他面似严霜,声如巨雷。吓得围观者连声惊呼,抱头鼠窜。刘秀一行得以冲过大街,向南城门驰去。

蓟城南门,把守的兵将已换上刘接的心腹家将和蓟城令亲兵。城门铁闩横插,早已关闭。刘秀一行刚冲过大街,刘接率兵就追了上来。铫期见前面城门关闭,后面有追兵将至,一言不发,拍马急驰,到了跟前,长戈一挥,直刺摆开阵势的守兵家将。王霸、杜茂、祭遵、耿纯等人随后冲上,挥舞兵刀,与守兵厮杀。刘秀部属,个个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对付这些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只杀得守兵血肉乱飞魂飞魄散,争向逃命。朱祐护卫着刘秀,一刀砍倒城门总管,打开了城门,英雄们齐声呐喊着出城去。刘接赶到,气得直跺脚,仍然追出城去。

天色渐晚,逃出蓟城的刘秀一行慌不择路,拼命奔驰,急遽的马蹄叩击着冰封的旷野,更增了南逃的恐惧。

天色微明,脚下的道路依稀可辨,奔逃了一夜的大司马部属个个筋疲力尽,人困马乏。听听后面没有了追兵的声音,马蹄渐渐慢了下来,刘秀的青骊马喷着白气,再也不肯往前走。刘秀担心追兵再来,正要鼓励大家继续奔逃。忽然身边的邓禹一个马失前蹄,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众人吃了一惊,纷纷下马。邓禹却打了个滚儿,坐在雪地上。苦着脸说道:“明公,我是走不动了,肚子饿得慌。咱们还是靠近村庄,弄点吃的吧!”

一说到饿字,大家都感觉到饥肠咕咕,肚肠空空。昨天的午饭没来得及吃就逃了出来。又奔逃一夜。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谁到这时候,肚子能不饿。

刘秀知道邓禹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一直在长安游学,没吃过苦头。奔逃一夜,饿到现在真够他承受的。但是,现在身在何处,不知晓,周围又没村舍,哪里去弄吃的?唯有打起精神,坚持赶路,才有生存的希望。他深邃的目光扫视着冰封的路面,终于发现被积雪覆盖的路碑。断在摇头道:“不行。我们没出涿郡边界。此地尽归王郎,王郎兵随时会出现。稍有耽搁,恐有性命之忧。孟子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王莽虽死,天下未靖。王郎借刘子舆之名,自立为帝。以后还不知又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靖乱安民,就是上天降给我们的大任。努力,向前,希望就会出现。”说完,他亲自上前,为邓禹牵马。邓禹心潮起伏挺身而起,纵身上马,哽咽道:“明公放心,就是再苦再累,邓禹决不会叫苦。”

众人被鼓起勇气,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忘记了寒冷,紧跟着刘秀,艰难地向前行进。

路越来越窄,崎岖不平,其滑无比,马匹走不到两步,就摔倒一跤。众人只好牵马步行。又艰难行进十几里地。到了一块界碑前,细看才知到了饶阳的无蒌亭。界碑不远处就是村落。村外的打谷场上堆着干草。马匹看见干草,挣脱缰绳跑过去,再也不愿离开。刘秀叹了口气,只得下令歇息,命朱祐去村里买些食物给大伙儿充饥。

朱祐搜遍全身,竟一个子儿也没有。因为逃得急,身上五枚钱也没带,只得苦笑道:“没钱怎么办?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讨饭吧!我不去!”

众人各自摸口袋,结果跟朱祐一样,一个钱也没有。困窘时,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些征战沙场的英雄真的体味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刘秀望着部属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鼓舞道:“春秋时,晋国公子重自,逃难途中,曾经乞食五鹿,终成大事。今儿个,咱们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话音刚落,背靠大树而坐的冯异忽地站起来,大声道:“你们都要面子,我不要,不信就讨不来吃的。我去。”

冯异的话触动了大家。王霸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两人走后,刘秀趁空清点人数,百余人的部属,唯独少了个耿弁。心里很是不安。朱祐埋怨道:“明公何必挂念他。要不是他,咱们早该到了洛阳,能在这儿受罪。大难当头,他自逃性命去了,算什么东西,日后遇着他,我一定要他的好看。”

“仲先,不得胡说!”刘秀正色道,“慌乱之时,情况不明,不可妄下断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么。”

说话的功夫,冯异、王霸回来了,捧着几罐子薄粥和几十个野菜饼子。朱祐叹息道:“就这么点儿,还不够我老朱一个人吃的呢。”

王霸白了他一眼,道:“就这些东西还是我们俩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才给的。”

刘秀道:“乱世之秋,百姓有这些东西吃已经不错了。”便把粥和饼子分给大家,垫垫肚子,继续赶路。

饶阳归附王郎,饶阳令得知汉使南逃的消息,派出兵卒,四处搜捕。刘秀一行,不敢走大道,不敢靠近村落,又无干粮充饥,连饭也讨不到了,大家饥肠辘辘,举步艰难。

这天,来到饶阳驿舍,刘秀望着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部属,心里难过极了。但是,自己是主帅,无论如何都要鼓舞部下,不能流露出悲观的情绪,怎样才能让大家饱餐一顿,恢复体力呢?他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当看路边的驿舍时,忽然有了主意。便对部属们笑道:“前日无蒌亭,劳公孙、元伯讨来薄粥、菜饼充饥。今天该主公出马,保证让大家饱餐一顿,胜过薄粥、菜饼。”

冯异笑问道:“明公有何妙计?”

刘秀卖着关子,道:“待会儿,你们自然会知道,现在请你们整理一下衣冠,跟着我走。”

说完,自己整衣束冠,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直奔饶阳驿舍。

驿舍门外,驿吏见一队身着官服,佩带刀剑的人大步走来,慌迎上前去,施礼陪笑道:“请问大人是……”

刘秀看也不看驿吏,昂然道:“奉新天子之命,有要事赶路,沿途驿舍快献酒食,耽误公事,一律处斩。”

驿吏一听,又是邯郸来的天子使者,不敢怠慢,慌忙端上好酒好肉。饿花了眼的大司马部属看见美食,顾不得许多,不等菜齐,伸手就抓。眨眼之间,盘光盏尽,几个驿卒穿梭般地上酒上菜,还是供不上吃喝。

众人正吃喝得高兴,忽然院内传来急骤的鼙鼓声。冯异一惊,低声道:“不好,有情况!”

众人正不知所以,驿吏突然跑进来,大声喊道:“邯郸将军到了,快准备接待。”

众人大吃一惊,起身出屋欲走。驿吏一见慌忙出去关大门。刘秀望着驿吏,心里一动,疾步上前,拦住驿吏,说道:“邯郸将军是本官的朋友,正好借你这里好款待他,何必关门呢?”说道,招呼部众,重回原座。又抽出宝剑,擦拭着剑锋,催促道:“邯郸将军在哪里?快请来人见。如有差错,国法处置。”

驿吏脸色吓得脸色蜡黄,嗫嚅着道:“大人恕罪,小……小人弄错了,邯郸将军明……明天才来。”

刘秀轻蔑地道:“下次再敢戏弄本官,小心你的脑袋,滚吧!”

“谢大人开恩!”驿吏颤抖着双腿退出去了。

打雁人差点让雁啄了眼。众人这才明白是驿吏弄鬼使诈,虚惊一场,无不钦佩刘秀的机警。

饱餐之后,人有精神马有力。刘秀道:“驿吏狡黠,此地不可久留,速速赶路。”

大家离开饶阳驿舍,快马加鞭,昼夜兼行。这时的行进速度快多了。一夜之间,便赶到了滹沱河边。

滹沱河是涿郡与信都郡的分界河,河北属琢郡,河南则属信都郡。刘秀等人来到河边,但是河水飘浮着薄冰,哗哗流淌。大河阻隔,人马无法过去。大家全傻了眼,看着冻的河水发呆。冯异的目光在河堤上搜寻,很快发现不远有一间茅屋,茅屋的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大家到石碑前一看,只见上刻“危渡口”三个字。看来这里就是危渡口。既是渡口,就该有渡船,可是众人在河面上搜寻半天,连一只小船的影子也没见到。冯异走进茅屋,里面除了一只断浆,什么也没有。看来危渡口原来有游船摆渡行人,可是因为战乱,船家别处谋生去了。

大家围坐在河堤上,七嘴八舌,却没有过河的办法。朱祐说道:“要不我们退回去,看看有无别的路可去洛阳。”

邓禹断然摇首道:“不可,饶阳驿吏生疑心,恐怕已经识破大司马的身份。王郎兵将已经追来,退回赶个正着。”

冯异叹息道:“天公也不作美。自来河北,我们日与风雪为伍,夜与冰霜为伴,受尽冰雪之苦。偏偏这两天晴空万里,河水化冻。”

铫期耐不住性子,跳起来大声叫道:“你们唠叨什么,王郎兵到,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铫兄弟,不许胡来!”冯异劝住铫期,以目示意刘秀。众人这才注意到刘秀坐在水边,双眼望着河水,半天没动。

邓禹悄然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刘秀身后,众人跟着他悄无声息地围拢去。只见刘秀突然站起,仰天长叹:“天啊!想我刘秀,徒有虚名,既不能复兴高祖帝业,光耀门庭;又不能平定祸乱,报国安民。让这么多英雄跟着受苦……老天为什么不助我?”说完,龙首低垂,虎目中滴落几滴清泪。

“明公!”部属们从来没看见刘秀悲伤难过,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动,难过地呼喊着,齐唰唰跪倒在刘秀身后。邓禹哽咽着说道:“明公不必难过,是死是活我们在一起,也不枉共事一场。”

“对,明公,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王郎兵来,我等拼死一战,保护明公突围。”铫期声如巨雷。

“誓死一战,保护明公突围。”部属们群情激昂,表示支持铫期的主张。

刘秀望着这些以死效命的部属,心里好受多了。眼里闪着感激的泪花,一一挽起众人,慨叹道:“诸位的忠义之心,彪炳千秋。但是,王朗追杀的是我,与你们无关,不必作无谓的牺牲。王郎兵到,我来抵挡,你们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不,誓死效命明公。”大家众口一辞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刘秀一个一个地规劝,说了半天,毫无作用。

“明公,您瞧,天变了。”傅俊突然仰起脸,说道。

也许是刘秀的真诚感动了上苍。转瞬之间,天真的变了。阴云遮蔽了晴太阳,凛冽的北风刮起来。河堤上寒风彻骨。邓禹欣喜地说道:“明公大贵之命,必有天助,今夜滹沱河封冻,明日可行。”众人也高兴地叫喊起来。刘秀趁机劝道:“河谷风急,大家别冻坏了身体,快起来,去茅屋避避风寒。”

众人不再执拗,说笑着拥着刘秀走进茅屋。茅屋太小,挤不下这么多人。这时,天色已晚,北风越刮越冷,裹着鹅毛般的雪片漫天飞舞。刘秀把部属分为两拨,一拨观测河上冰情,巡逻放哨,以防邯郸兵追来,一拨留在茅屋歇息。

夜静更深,呼啸的北风在旷野上肆虐,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尽管茅屋外的将士们冻得四肢麻木,浑身哆嗦,心里却在祈求上苍冷些,再冷些。刘秀出屋,向守卫的部属问寒问暖,一遍遍地听取滹沱河冰情的汇报。

“禀大司马,河水开始结冰。”

“禀明公,冰冻一指,不能通行。”

“冰冻二指,不能通行。”

四更天了,虽然天还未明。但积雪映照的旷野,依稀可见近处的枯木。部属又一次汇报冰情。

“冰冻一寸,人马勉强可行,但是有危险。”

刘秀道:“再等一等,冰层厚一些,可保证人马安全通过。”

正在这时,负责巡逻守卫的校尉傅俊跑到刘秀眼前,道:“禀明公,远处有马蹄声响,可能是邯郸兵到。”

刘秀心头一惊,跟着傅俊登上堤顶,俯下身来,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雪地上,仔细倾听,果然听到“咚咚”的马蹄声响。

“看来是邯郸兵追来了。”刘秀扫视着围拢上来的部属说道。

“明公,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过河。”众人焦急地问道。

“不,先点燃火把,再过河去。”

傅俊吃惊地道:“明公不是故意把追兵引来么?”

刘秀笑道:“就是要邯郸兵知道我们在这儿。一路上,咱们吃尽了苦头。这一次,也该让他们吃点苦头了。”

邓禹恍然大悟,说道:“明公说得不错,大家分头行动吧!”

众人依言,一起动手,把茅屋拆掉,把用草木扎成无数的火把,插在雪地上。火光窜动照耀着雪地,格外耀眼,远远望去,便知有人马在活动。

“明公,追兵到了。”在远处负责巡敌情的将士大声喊道。刘秀等人登高远眺,果然远处有无数的火把正向河边移动,急骤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众将士,准备过河。”刘秀大声发布命令,“人、马拉开距离,匍匐而行,千万注意安全。”

众人遵命,各牵战马,沿河边散开。此时,天色微明,风住雪止。大家按照刘秀的吩咐,人和战马保持着距离,伏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总算到了对岸,人马安全无恙。

此时,滹沱河北岸,马蹄声骤然响起。刘接与半道相遇的邯郸丞相刘林的兵马会合,追赶刘秀,遥见火把,知道必是刘秀无疑。邯郸兵快马加鞭,追到河边,望见对岸刘秀等人的身影,人人抢功,个个争先,人马一起踏上冰面。一夜结冻的河面撑不住无数兵马的重压,咔嚓嚓地断裂。邯郸兵马掉进刺骨河水里,淹死冻死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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