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壮志未酬 河畔终辞世

同年二月，代善率领着兵马回到沈阳。老汗王在汗宫静养多日，但伤口却始终难以愈合。直到六七月份炮伤才得以痊愈。

同年七月，代善与各位贝勒共同商议，希望六十八岁的汗王去清河温泉洗汤以保重身体。可是刚到清河不久，不是什么原因，汗王的后背生出了个毒疮，发作起来疼痛难忍，时冷时热，令其坐卧不宁。

七月二十七日，正当汗王在温泉坐汤的时候，突然从宁远送来消息，范梨花被害。老汗王当时就昏了过去。从此，数日内不吃不喝，高烧不退，整日昏迷不醒，病情愈加严重。陪同的诸王大臣，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经过商议，决定立即返回沈阳。

八月的一天，老汗王被抬上了太子河的战船，该船由皇太极作为陪护，同时还有数十只帆船做护卫，它顺着太子河的流向，途经浑河，一直想沈阳的方向驶去。

八月十一日傍晚，帆船刚驶到浑河的河湾处，老汗王的病情一发不可收拾，突然喘息不止，不省人事。作为护送的皇太极不得不下令让船工停船，然后将老汗王抬到岸上，迅速在岸边架起了牛皮大帐，叫来御医诊断情况，然后让老汗王在帐内静养。

老汗王躺在军帐之内，睡在厚厚的棉垫子上，御医时不时地为其切脉诊治，一碗又一碗地喂着参汤，但老汗王依旧昏迷不醒。所有的人心情都十分焦急。

几天之后，老汗王慢慢苏醒了过来，他无力地晃晃脑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半眯着眼睛，眼前好像放电影一样，这一生所有的事情几乎都重新上演了一遍：他骑着高头大马，欢快得奔跑在心爱的蒙古大草原上，驰骋于辽西走廊，带着千军万马飞过长城，直逼北京城……最后，来到明朝京城，坐在京城大殿的皇上立即从皇位上跑下来，跪在地上向他求饶，他高声大笑，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刀，手起刀落，明朝昔日的暴君就人头落地了……北京城内血流成河，流淌着进入了运河、黄河、长江；他骑在长出羽翼的马上，驰骋于地下天上，就好像苍鹰一样翱翔在天地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山川平原上的猎户、牧马人、庄稼汉，他们将紫禁城里抬出的金银、财宝、米面、新衣全部分到了农民手里……他高兴得喊叫起来……最后，他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看见小梨花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高兴地朝他跑来……

此时的皇太极站在老汗王的身边，听到阿玛好像在说话，但言语不清，最后，皇太极干脆蹲下身子，俯在汗王的耳边，小声问道：“阿玛，您喊我吗？”

老汗王听到皇太极的声音，兴奋地睁开眼，想要坐起来的意思。皇太极马上将垫子拿过来，垫在他的身后，老汗王刚刚坐好，范文程就带着范江鹄的小儿子范文亮进来，只见范文亮手的手里握着一把草药，然后向汗王施了一礼，才大声问道：“汗王，您……”

老汗王咧开嘴一笑，声音岁不大清楚，却让人听得很清晰，他高兴地说：“放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然后转过脸，问范文程：“我从二十五岁就开始用兵打仗，这辈子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可以算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什么在宁远的一仗就会失败了呢？”

范文程看到老汗王这样，很不忍心地安慰道：“老话说花无百日红，您也不可能为常胜将军啊，再说宁远一战只是因为你身遭炮击，状况不佳，不得已才停止攻城的吗？而且直到现在战争都在继续，所以战争未完，您也算不得败阵！”

范文亮接着说：“我们这次吃亏，就是吃了那西洋大炮的亏了！”

“对！对！”老汗王听完了，表示赞同，说道：“古人曾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可惜我们没有想到他们能造出火炮。”老汗王一把抓住范文亮的手，深表痛苦，然后无比惋惜地说，“今天的结果都是我造成的，是我误用了你！我没有想到误用一人，竟然会为我的民族带来如此重大的不幸！”

范文亮咂了咂嘴唇，没有继续接话，只是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原来，萨尔浒战后，范文亮曾经向汗王提过这个问题，告诉过他明军已从外国人的手里买来了六千多斤重的红衣大炮，他提出满军也应该改进武器，以牙还牙，刀兵相对，制造出自己的火炮。为了让汗王认识到火炮的利害，他还拿出了自己用铅弹、铁砂、火药试制的小炮，恳肯地请求汗王：“汗王，您拨给我点银钱，我保证半年之内一定会为您制造出火炮。”汗王听完范文亮的话，并没有太在意，哈哈大笑道：“做那东西没有什么用？萨尔浒一战，我们满洲大军的大刀快马，不是一样战胜了明军吗？所以小伙子，你还是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了，明天依然专心牧马吧？”范文亮听完大汗的话，或许感觉到心灰意冷，从此之后便丢掉了自己试制的小炮，至于制造大炮的额事情也再没提过，只是遵照大汗的话在草原牧马。

老汗王忆起往事，叹息着说：“宁远的战败，是血的教训。满洲国要想从此兴胜不衰，切记要研制出更先进的兵器。”要记住“运用新技艺，无此大业难成！”

范文亮接着老汗王的话说道：“自打人类有了争战以后，从石器时代到铜器、铁器时代，人们的武器从棍棒到刀枪，从盾牌到战车，如今西洋又制造出了六千斤重的火炮，如此看来，随着时代的进步，战争兵械也在不断进步：历史的发展过程表明，一旦掌握了最先进的武器，我们就能先发制人，在战争中处于优势。否则就要被被人欺辱，甚至丧权亡国！”

“爱臣见解极是！”老汗王听完范文亮的解说大加赞赏，然后转过身，对站在身边的皇太极说道：“此类兴邦治国的道理，你应该铭刻于心！”

皇太极点点头应声答道：“嗻”。说话间，负责保护汗王的六七个年轻兵士就走进屋来。这些兵士全部是当年老汗王在长白山上与结拜的八兄弟的后代。汗王看见他们，蓦然想起了那些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想起了大家在老秃顶子岭上的日日夜夜。老汗王突然发现，此刻的自己，意识竟然特别清醒，回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清洗过。他暗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为自己的后代留点儿“念想”，思来想去，他马上叫侍从做了一锅野菜粥，他想能借此告诉大家，当年八兄弟创业时，在山上吃的就是这些东西。希望大家能够以苦励志，共同奋斗，终有一日能够成为千军万马。

侍从听说老汗王要喝野菜粥，只得照命令去做。于是几个人就跑到野地里开始挖起来，他们弄来了一些蚂蚁菜、车前子、灰菜叶等，又从附近的村子里弄来点高粱米面，一锅粥很快就做好了。侍从端着几碗盛好的野菜粥进到大帐内，然后点起了红色的蜡烛，老汗王先把自己的儿子皇太极以及巴什泰及安费扬古叫道跟前，让他们一一喝下。

老汗王看到站在眼前的所有的人都捧起了碗，一口气便喝下去了。老汗王兴奋地捧起放在面前的碗，将粥碗刚放到嘴边，想张开嘴喝下去，没想到突然热血冲顶，粥碗应声落地，老汗王倏然倒下，失去知觉，与世长辞了。

满洲汗王——努尔哈赤，就这样悄悄地在野帐里安息了。

又是一代天骄，他带领着同族的人民创造了从未有过的辉煌成就，虽然未完成自己的宏图大业，但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高大而有毅力。

此时，皇太极的军帐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大帐内的那盏明烛，正在噼啪作响，绽放的火焰徐徐跳动，将四周照映地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