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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皇帝处置罗锅子 天子纠缠香郁妃

接到传唤,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纪晓岚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见到乾隆正想开口,却见乾隆用手指了指前面的案子,就打了个千儿上前自己取来细观,只见上面写着:

“……平定回部各城,其伯克霍集斯、额色尹等并赐爵王公,赐居邸舍,而余众之不令回其故地者,均居长安门之西,俾服官执役,受廛旅处,都人因号称回子营……爰命将作支内帑羡金,就所居适中之地,为建斯事,穹门垲殿,翊庑周阿,具中程度。经始以乾隆癸未清和吉月,浃岁落成。向众以时会聚其下,而轮年入觐之众伯克等无不欢欣瞻拜,诧西域未曾睹,问有叨近日之荣而兼擅土风之美如是举者乎?”

寺还没有建成,人已经住了进去,怎么就“无不欢欣瞻拜,诧西域未曾睹”?纪晓岚看着看着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皱。乾隆看着,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没有,皇上所题甚是。”纪晓岚怔了一下,连忙打了个千儿道。

“真的没有吗?”乾隆慢慢地做起身来,端起参汤喝了一小口,说道:

“既然没有,你为何皱眉?”

“臣……”纪晓岚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开口说道:

“臣以为额色尹的名字应该改为霍什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你这是……”乾隆沉思片刻,说道:

“好,就依你之意,改为霍什克便是了。”

“嗻!”纪晓岚躬身应了声,望了眼乾隆,说道:

“皇上可是身子不适,臣看皇上气色不好,可否唤太医来给皇上瞧瞧?”

“朕很好,不必了。”

“臣方进宫时,皇上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纪晓岚眨了眨那双小眼睛,说道:

“然几月不见,皇上却如此憔悴,臣心里甚是难受。皇上忧国忧民,实乃臣之楷模,然皇上亦须保重龙体,如此方是臣等之福、苍生之福。”声音虽不高,但语气却很重,尤其那“忧国忧民、臣之楷模”更是千斤重锤落地、铮铮有声。

“你……”乾隆的脸不由泛起丝丝红晕,两眼直勾勾望着纪晓岚,冷冷道:

“你这才学朕几月不闻,也长进了不少啊!”

“臣天资愚钝,皇上过奖。”纪晓岚跪倒在地,面不变色道。

“不,你太谦虚了!”乾隆两眼散射着绿幽幽的光,下死眼地瞅着纪晓岚,忽地开口说了句:

“妙人儿倪氏少女!”

“这……”纪晓岚抬脸望着乾隆,不解地说道。

“你不才学横溢吗?对!对不上朕饶不了你!”

纪晓岚这方晓得是对对联,答应一声,不假思索开口便道:

“大言者诸葛一人。”

“朕‘人儿’两字合成个‘倪’字。”

“臣‘言者’二字凑成个‘诸’字。”

乾隆怔了一下,又道:

“朕那‘妙’字拆写成个‘少女’。”

“臣那‘大’字分出个‘一人’。”纪晓岚脱口而出。

高云站在一边,望着乾隆,瞧瞧纪晓岚,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兀自发呆间,却听乾隆冷笑一声,说道:

“色哀!”

“容易。”纪晓岚沉思片刻,道。

“哈哈哈……”乾隆禁不住仰天大笑,“容易,你对呀!朕倒要看看你纪晓岚有何能耐,能对得出此联!”

纪晓岚望着乾隆,不紧不慢地说道:

“回皇上,臣方才已对出,便是‘容易’二字。”

“容易?”乾隆两眼直勾勾盯着纪晓岚,良久,方说道:

“好,不愧是河间出了名的才子,朕饶你这一次。”

“皇上”纪晓岚磕了个头,说道:

“臣斗胆直言……”没等他话说完,外间进来个小太监。乾隆瞅着,冷冷道:

“什么事?”

“回万岁爷,来中堂、刘中堂在外求见。”

“不见。”乾隆不耐烦道:

“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让朕安生会儿?告诉他们,明一早进来递牌子便是。”

纪晓岚见状,忙道:

“皇上,来、刘两位中堂若无急事,断不会在这时求见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乾隆瞅了眼纪晓岚,冷道:

“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说着转脸吩咐那小太监,“去,宣他们进来。”

来保、刘统勋在外听见,不待那小太监出来,对视一眼,抬脚径自进去,瞅着乾隆脸色不对,忙磕头道:

“臣恭请圣安。”

“安?安得下吗!”乾隆脸上似挂了一层霜般冷峻,“说吧,可是段成功那案子结了?办的怎样?”

二人本想着先说缅甸兵事宜,不想乾隆一开口却提出段成功的案子。刘统勋顿时脸色苍白,心头突突乱跳,两手又湿又粘攥着冷汗,半晌回过神来,瞅瞅来保,却见来保兀自向自己使眼色,一时琢磨不透,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的?”乾隆冷冷道:

“几个月了连这么个案子都审不清?那四达是做什么吃的,亏你们还说他能干!”

“回皇上,”刘统勋忙磕了个头道:

“四达今日返京,案子已全部审理清楚。”

“怎生说?”

“苏州同知段成功出票婪索苛派扰民,皆系其亲笔所发。段成功任职阳曲时亏空银一万两以上,上司知情弥补,俱属确实。”说着话,刘统勋从袖中取出四达的折子呈了上去。

乾隆接过折子,就着烛光看了起来。他的手渐渐地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来保、刘统勋瞅着,心里顿时揣了个小兔一般,怦怦直跳。忽地,只听“啪”的一声响,案上的茶杯“砰”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山般的奏折雪片般飞了下来。

“可恶!可恶!”乾隆脖子上青筋暴凸,腮边的肌肉急促抽动着,“段成功仅一县令,何至亏空如许之多?即云首邑用度较繁,亦不应妄费如此!而通省上司,何以互相容隐,竟无一人举发其事?和其衷甚至给银五百两代为凑补,是段成功平日必有交往逢迎之处!”说着,他呛了一口气,猛烈地咳嗽两声,接着说道:

“文绶系专管钱粮大员,明知属员亏空,纵容弥补,刘墉系亲临知府,并不揭报亏空,通同容隐;按察使蓝钦奎、前任冀宁道富勒浑知情不举!好,都是些好奴才!刘统勋,你说,该怎生处置这般奴才!”

刘统勋额上汗流如雨,兀自心惊胆战间,听得乾隆言语,磕头道:

“回皇上,臣子刘墉系案犯之一,臣理当回避。”

“好,朕处置!”乾隆细碎的白牙咬得咯咯作响,良久,方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

“杀!统统杀掉!朕不相信这官官相护的恶习就真的整治不好!”

听乾隆言语,刘统勋的心立时冻缩成一团。沉默,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刘统勋抬起了头,望着乾隆说道:

“皇上,臣以为如此处置不妥,还请皇上三思。”

“臣亦有此意,恳请皇上三思。”来保亦忙道。

“不妥?”乾隆下死眼地盯着刘统勋,阴森森道:

“你不是说理当回避吗?是因为朕要杀了你那罗锅儿,心疼了?”

“臣绝无此意。皇上便将臣子刘墉凌迟处死,臣亦不敢有丝毫怨意。”刘统勋定神道:

“只求皇上将他犯依法处置。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臣此心苍天可为证,绝未存半点私意。”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是纲常所在!他们辜负朕恩,知法犯法,将朕置之何地?”乾隆冷冷道:

“你不也与朕说过,要以严为教吗?怎的,这么快便忘了!”

“臣说过此话,臣现在也是这个意思。”刘统勋抬起头,说道:

“不过,臣所言之‘严’,乃依法处置,犯什么错定什么罪,不手软、不徇私情。皇上方才所说之‘严’,乃置国法于不顾。臣职掌刑部,职责所关,冒犯皇上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来保,你说呢?”乾隆沉思片刻,道。

“回皇上,”来保闻听忙道:

“延清所言甚是。国有国法,一切当依法处置。这般奴才辜负皇恩,此不仅关系皇上圣名,亦会影响后世,还望皇上三思。”

“圣名?圣名?”乾隆喃喃自语两句,沉思片刻道:

“好吧,段成功处凌迟处死,江苏巡抚庄有恭、原山西巡抚和其衷处以斩监候;山西布政使文绶、太原知府刘墉、江苏按察使朱奎扬、山西按察使蓝钦奎、苏州知府孙传珂俱革职发往军台效力,两江总督高晋革职留任,以观后效。其他助那厮弥补亏空之奴才统统交部议处,一个也不许放过!”

“嗻!”

“好了。”乾隆淡淡说道:

“你们跪安吧,朕亦有些困了。”

养心殿终于恢复了平静。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天上黑沉沉一片,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它们也许都被吓住了,被这真龙天子吓住了。风儿带着寒意吹进来,乾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高云如受惊的耗子一般,跪在地下小心地收拾着那散落在地上的折子,见状忙取了件天青纶长袍给乾隆披上,又轻步退回。

乾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殿门,静静地站在月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仰望着神秘变化无常的天穹,他久久地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良久,只听他喊道:

“高云!”

“奴才在!”高云兀自在里边收拾着,闻听答应一声,急步而出,上前打了个千儿小心翼翼道:

“万岁爷,不知唤奴才……”

“去你悖主子那里!”

“万岁爷。”高云犹豫了下,小心道:

“悖主子身子有了,听太医说也就在这阵儿。万岁爷若……若闷得慌,去香主子那吧。”

“走!”乾隆抬脚走了两步,忽地止住了脚,“不去了。”说着转身回了大殿。

批折子,看不进去;躺在炕上,却又睡不着,乾隆心里像塞了团破棉絮一般,揪不完理不清。偌大个养心殿空荡荡的,四周死一般的宁寂。

过了几天,高云来报说道:

“宝月楼修好了。”

乾隆带着这个消息来见香妃,本来是想哄她高兴的,但香妃仍然冷冰冰的。乾隆了只能无奈地对祁玉说:

“你收拾东西,晚上和你主子娘娘一块搬到宝月楼。”

他走了,迈着灌了铅似的步子走了。她呆呆地望着他,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但她不会答应他,因为她的心死了,随着霍集占去了。皇上,你是个好人,原谅我这个叛妇吧!她在心里一遍遍喊着:真主,你赐我死吧!你降福给这个好人吧!

天阴得很重,然而乾隆的心情却阴得更重。出了屋,他便径自来到了御花园,这里亦已是花木凋谢,一派冬景,但这里很静。压抑,整个紫禁城到处都充满了压抑,唯独这里,能给人一丝慰藉,能使人放开思想中的重负。

乾隆木然坐在石凳子上,任朔风吹打兀自一动不动,两眼直直地望着远处。那儿盛开着几朵梅花,寒风吹得它压弯了腰,但它依旧不肯屈服,依旧顽强挣扎着。他的视线模糊了,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她难道就和它一样吗?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可我为什么就不能打动她,就不能赢得她的心呢?乾隆,你是个胜者,你打败了霍集占,你将他的妻子掠到了自己身边,可你又是个败者,你无法占有她的心,虽然你是皇上,但你却不能!

四周一片静寂,朔风挟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乾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冰一般凉,抬眼四处张望,点点红梅依旧在朔风中挣扎,忽地,只听“喀嚓”一声响,树枝断了。乾隆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三”字形,为什么?是她终于为朕的真诚所感动?还是那可敬又可怕的天地祖宗发怒了?

“万岁爷,”高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这凉飕飕的风,您还是回殿里歇着吧。万一有个闪失,奴才就算有九个脑袋也担当不起啊”!

“这里清静,朕想再待一会儿。”

再说刘统勋、来保穿隆宗门迤逦上得丹陛,正欲开口,却见高云边摆手边快步上前,二人只好止住。高云打个千儿低声道:

“二位中堂大人,万岁爷昨宿没歇好,这会刚……”

“高云,是来保吗?让他进来吧!”高云话未说完,里边已传来乾隆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迈步进殿,却见乾隆穿一件白天马湖绸夹袍,腰间束一条黄绉绸褡包,盘膝坐在炕上,正瞅着自己,忙快步上前躬身道:

“臣等扰了皇上……”

“罢了吧,朕可惹不起你们,坐着吧。”乾隆面色憔悴,眼圈微微带着黑晕,伸了伸胳膊,向着刘统勋道:

“延清,你那罗锅儿可有讯来?”

刘统勋怔了一下,忙道:

“回皇上,臣子刘墉月前寄来一封家信,一切都好。臣代他这里谢过皇上关怀。”说着起身便欲跪地谢恩。

“罢了吧,你今年多大?”

“回皇上,臣今年六十有五。”

“哦,老了,都老了。”乾隆叹了口气,“你待会儿去传朕旨意,刘墉即日释还,着在修书处行走。”

刘统勋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着响头道:

“臣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罢了,起来吧。你们年岁都不小了,朕为你们想想。”乾隆虚抬了一下手,说道:

“不过,你们做臣子的,也应该多替朕想想。朕想做一世名主,没有你们不成的。有什么话便说什么,不要有什么后虑。来保稳重,但遇事少主见,且缩手缩脚,他性子便那样,朕也不说他什么。你和奋涵以直出了名,不应该像他一样,朕岂是不听劝谏的昏君?”

“臣不敢。”刘统勋忙躬身道。

乾隆抿了口茶,接着说道:

“就拿方才来说,推荐个人你看你们,都支支吾吾的,这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是小孩玩游戏,马虎不得的。知道吗?”

“臣谨遵皇上教诲。”刘统勋只觉着背上冰冷,却已是汗透内衣,“臣食君俸禄,却有负皇上厚望,实是汗颜万分。”

“好了,记着些便是了。朕是在训斥你吗?”乾隆说着叹一口气,又问道:

“唉,老了,都老了。延清,你与朕说说,外边可是有什么议论?”

刘统勋心里一怔,答道:

“臣不知皇上问的何事?”

“关于朕的。”乾隆淡淡一笑,说道:

“外边都在议论朕?”

“这……”

“说吧,方说了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回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外边是有些议论。”刘统勋干咳一声,舔舔嘴唇说道:

“有人议论皇上不……不孝,这阵子和皇太后……”他没有说完,缓了一口气,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乾隆,说道:

“有人说皇上整日神魂恍惚,不理朝务的。”

乾隆的神色越来越严峻,目光久久凝视着殿角的楹柱,仿佛要穿透宫墙一样一眨也不眨。因见刘统勋住了口,乾隆忙收神说道:

“你说,说吧。”

“嗻!”刘统勋咽了一口唾沫,“有人说,皇上为了回妇香妃,大兴土木。另有一些人议论皇上夜召囚妇入宫。”

乾隆一直听得很仔细,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苍白的面孔紧紧地绷着,两排细碎的白牙咬着嘴唇,腮边的肌肉不时抽搐一下,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大约是觉着有些凉了,他嘴里似嚼着苦涩的柿子一样强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将杯一举,似乎想摔碎那只杯子,但方举到空中,却又轻轻地放回案上,他蹬了黑冲服呢千层底布鞋下了炕,背着手来回踱着快步。大殿里顿时咳痰不闻,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

“你说,还有些什么议论?”突然,乾隆止了步,目光盯着刘统勋,问道。

“没有了。”

“你说,你怎样认为?”

“皇上,这些都是闲人们茶余饭后瞎说乱造的,皇上不要放在心上,身子骨要紧。”刘统勋低头躬身道。

“朕问的是你怎样认为?”乾隆冷冰冰道。他的语气很低,但却很清晰。

刘统勋望了眼乾隆,躬身道:

“臣以为皇上近半年多时间确是憔悴了许多。至于处边的种种议论,臣……臣认为多系实事,还望皇上三思。臣斗胆直言,还请皇上恕罪。”说着,扑通跪倒在地。

“好,不错!这方是刘统勋本色!起来吧,朕不怪你便是。”乾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倾尽胸中积郁似的又长长吐了出来。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衡,对刘统勋苦笑一声,说道:

“无风不起浪。朕承认朕在有些方面是做错了,比如和妃,是朕害了她,也损了朝廷颜面,朕的圣名,但说朕大兴土木、疏于政事,却言过其实!”

“皇上……”

“你不要说,听朕说!”乾隆摆手止住刘统勋,说道:

“朕是修了几处,但那银子不是从户部挪的,是从内库里支的,这你们也晓得的。再说,修回子营、礼拜寺这些又有什么错?只有让那些老爷们过得舒坦,边疆才能宁静!你说这是不是?”乾隆不待刘统勋开口,已接着说道:

“说朕疏于政事,朕又何曾怠慢了哪件朝事?朕是爱那女子,这又有什么错?朕是真龙天子!在你们看来,朕是的。可在朕看来,朕更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说着泪水已禁不住涌上眼眶。

“小人造言,什么话说不出来?众人心里一杆秤,朝野上下都晓得皇上仁德诚孝勤政爱民,皇上切勿为此伤着身子。”刘统勋低声道:

“不过,臣有一言,还请皇上三思。”

“什么?”

“皇上近来形容憔悴,臣等心里甚是忧虑。臣等思请皇上下旨赦那香妃返故里,也恳请皇上不要再为此事……”

“不要说了,朕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冰石一块。”乾隆摆手止住刘统勋,说道:

“朕虽拥有这后宫,但朕却不曾有过真正的快乐。自从见了她,朕仿佛……朕难道不能拥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快乐吗?”

“皇上……”

“你说她不顺着朕,是吗?天下有什么事容易做?更何况是要赢得一个人的心!做皇上的是人,也有儿女私情的。”乾隆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道:

“你们做臣子的有想法可以向朕说,可朕呢?心中的苦处又向何人诉说?皇太后说得对,朕虽是皇上,但头上还有天地祖宗!朕……”他没有说下去,他的泪水又复涌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乾隆掏出手巾拭了拭泪水,苦笑一声,说道:

“朕今天这是怎么了,唉,不说了,你们的心思朕懂得,但朕不能这样做,因为朕做不到,至于朝事吗,你们放心便是,朕一件也不会疏了,朕还想做一代名主、盛君呢。”话方说完,高云已领着明瑞走了进来。

明瑞进殿后,扑通跪倒在地,叩头请安道:

“臣明瑞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乾隆虚抬了一下手,淡淡道:

“知道朕宣你为何事吗?”

“臣蒙皇上厚恩,委以伊犁将军之职,却不能恪尽职事,臣罪该万死。”明瑞四方白净脸,平平的两道一字眉像是用毛笔画出来的,只是眉梢稍稍向上挑,透着冷峻和傲岸,听得乾隆言语,忙躬身道。

乾隆皱了皱眉头,满腹狐疑地望着明瑞。正欲开口询问,刘统勋已躬身说道:

“皇上龙体欠安,臣等本拟事妥之后再奏呈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什么事?”

“乌什城阿奇木伯克阿卡都拉、办事大臣副都统素诚勒索回众,作威作福。小伯克赖和木图拉不堪忍受,率众反抗……”

“胡闹!”乾隆闻听,不待刘统勋说完,已微怒道:

“这等事怎可不奏朕?!情形怎样?”

“回皇上,”刘统勋怔了一下,忙道:

“副都统素诚被回众围困,自杀而死;伯克阿小卡拉投降。驻阿克苏办事大臣、副都统卡塔海闻讯率兵驰援乌什,明瑞亦速调兵奔赴乌什,目下回众反抗已经平息。”

“明瑞,”乾隆听罢,一颗心方石头般落地放了下来,瞅了眼明瑞,说道:

“你怎生善后的?”

明瑞低着头,小心道:

“副都统卡塔海擅自下令开枪激变;纳世通平素殴打伯克、行困骚扰回众,臣已将其军前正法,安抚回部人心。其他事宜臣……臣此次进京……”

“回皇上,”刘统勋见状,开口道:

“此事臣等已议出个眉目,奋涵、叔子正在草拟,晚上便可奏陈皇上。只是明瑞建议取消现有大臣驻扎之制,臣等意见不一。”

“各城设办事大臣已成定制,一旦忽尔改易,殊非国体。”乾隆沉思片刻,说道:

“话说回来,若将各城驻扎大臣裁撤,补授阿奇木伯克,谁为朕选保举?而阿奇木等或妄自尊大,不奉伊犁约束,又将如何处置?对回疆的管理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派驻大臣不法,只要严治其罪,后任自会小心。你现在便去,拟折子呈进来,以后这些事不可再瞒着朕!”

“嗻!”刘统勋答应一声,便欲退出,又被乾隆唤住:

“回疆事宜着阿桂、吐鲁番郡王额敏和卓悉心操持,不可再有此等事发生!”

“嗻!”

“明瑞,”乾隆瞅了眼明瑞,问道:

“春和这几日怎样?”

“回皇上,傅中堂这阵子身子似有点起色,但仍不大好。”

“嗯,他太累了,就让他好生歇着便是。”乾隆微微点了点头。

乾隆伸了个懒腰,复躺了下去。屋外依旧刮着风,惨淡的阳光透过窗玻璃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是那么苍白,是那么憔悴,他太累了。他想赢得她的心,他只想对得住这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他只能付出双倍的努力。

“万岁爷。”高云蹑手蹑脚走上前,瞅了瞅面色憔悴的乾隆,犹豫片刻,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

乾隆脸上隐隐泛过一丝不悦的神色,说道:

“什么事?”

“回万岁爷,”高云小心翼翼道:

“皇太后那边传话,让万岁爷过去一趟,万岁爷您看要不要奴才……”

“不。”乾隆微微睁开了眼,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是累了不想多说,还是不愿说,没有人知道。自从那次和钮祜禄氏吵嘴后,他便不想再去慈宁宫。

明黄软轿稳稳地落在慈宁宫外,乾隆仰脸长吁了一口气,慢吞吞哈腰出了轿。一切还都是先时的景致,但人的心情却已大异往昔。

“儿臣给母亲请安。”乾隆迈脚进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知母亲召唤儿臣,有何事吩咐?”

“怎的,没事便不能唤你来了?”钮祜禄氏笑道:

“坐着吧。皇后,你去给皇上端碗参汤,热着点。”

“不用了,儿臣刚用过膳。”

“这啥时候?喝碗参汤又与用不用膳有甚瓜葛?”钮祜禄氏眨眨那昏花的老眼,说道:

“我看你对我这母后犯生分了,是吧?!”

“儿臣不敢。”乾隆怔了一下,说道:

“母亲这说哪的话?母亲待儿臣恩爱有加,儿臣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再说儿臣……”

“好了,不用说那么多。你只要晓得我这全都是为了你好便是了。”钮祜禄氏长吁了口气:

“我都快见你皇阿玛的人了,还图个什么?不就想着你把这祖宗留下的基业管好,将来我好向你皇阿玛交待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怎生放心得下?”

乾隆心头一怔,说道:

“儿臣自母亲训教后从未敢怠慢朝事,还望母亲明察。”

“好,不说了。再说你又要说我这老婆子干政了。”钮祜禄氏笑着摆了摆手,旋即收敛了笑容,说道:

“你知道自己有错,这很好,但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乾隆接过那拉氏递上的参汤,轻轻放在桌上,说道:

“母亲教训的是,儿臣遵旨便是。”

“为什么呢?”

“儿臣无知人之明,受了这些奴才的欺瞒。”

“不,不是这样。皇上天资聪颖,连圣祖爷都欣赏,又怎会犯这种错?我看你呀,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钮枯禄氏摇了摇头,“你整日都思量着怎生去讨那女人的欢心,能理好政事?”

“母亲,战事是失利了,儿也有错,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乾隆起身跪倒在地,正色道:

“母亲为什么放不过她?为什么要把这原因、这罪责都强加在她的头上?儿臣喜欢她、爱她,儿臣希望她陪儿度此一生。但儿臣并没有因此而……”

“就算不是因为她,就算你没有因为她疏了朝事,可你把多少精力投到了她身上。”钮祜禄氏不待乾隆话说完,已开了口:

“你也五十的人了,有那么多精神?你看看你现在这般神色,长此下去能成吗?”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儿就不能追求一点真正的快乐?”乾隆说着,泪水走珠儿般滚落了下来。“儿没有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儿没有做对不起皇阿玛和您的事呀!”

“好了,别哭了。我不说成了吧。”钮祜禄氏径自起身,颤巍巍上前搀起乾隆,柔声道:

“唉,我真拿你没办法。园子那边完事了吧?这阵子天热了,搬过去住,那景致好,对你也有好处。”

“儿已派奴才问过了,约摸还得两个来月。”

“好吧,抓紧着些。高云,扶你主子回去好生歇着吧。”

“嗻!”

望着乾隆渐渐远去的背影,钮祜禄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

“痴儿……痴儿……”

“皇太后”,那拉氏上前搀了钮祜禄氏,说道:

“歇着吧。皇上圣明,知道怎生做的,您别挂着了。”

“别挂着?能成吗?”钮祜禄氏盘膝坐了,瞅着那拉氏道:

“你是皇后,宫里的事令你做主,可你看看,你又怎生做的?皇上这样下去,行吗?”

“儿臣……儿臣没办法。”那拉氏说着泪水涌了出来,她和他一样,心里的苦处无人诉说,自从那夜后,他再没有踏进储秀宫,伴着她的,是那无尽的泪水。“儿臣劝过皇上,可皇上不听。儿臣也觉着……觉着皇上没有错。他心里够苦的,儿臣不忍……”

“不忍?你就忍心看着他这样憔悴下去?整日里多少事要他处置,再为那女人分心,他身子骨受得了吗?”钮祜禄氏说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他爱她,我看得出来。他是动了真情。我也知道他没有错,可谁让他是皇上呢?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讨一个女人的欢心,他要对得起列祖列宗留下的这份基业!”

“儿臣知错。”那拉氏眼含泪水,跪地哽咽道:

“儿臣一定不……负母后……”

“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有难处。皇上是什么性子,我能不晓得吗?我这心里也是让他堵得慌哪。”钮祜禄氏虚抬了一下手。忽地,她那昏花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事我管吧,皇上要与我这老婆子犯生分,也没办法。我必须对得住他皇阿玛,对得住祖宗。”

那拉氏心里一惊,望着钮祜禄氏,喃喃道:

“母后要怎……怎样?”

“解脱。”钮祜禄氏叹了口气,“让他们两个得以解脱。只有如此了。”

“宝月楼者,介于瀛台南岸适中,北对迎熏亭。亭与台皆胜国遗址,岁时修葺增减,无大营造。顾液池南岸,逼近皇城,长以二百丈计,阔以四丈计,北既狭,前朝未置宫室。每临台有望,嫌其直长鲜屏蔽,则命奉宸,既景既相,约之椓椓。鸠工戊寅之春,落成是岁之秋。”

这是乾隆御题《宝月楼记》中的句子。真的是因此修建宝月楼的吗?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此刻她确确实实住在这里。

阳光泼洒进来,屋里金灿灿一片。香妃静静地站在窗前,遥望着隔街的回子营。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兄弟姐妹、骨肉同胞。

香妃被乾隆感动了,所以乾隆再一次来见她的时候,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冰冷相对,而是第一次对他展开了笑颜,乾隆也受宠若惊。香妃笑着求乾隆不要为难自己的家人,乾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安。乾隆正与香妃说着话,祁玉气喘吁吁地跑来说皇太后召乾隆立即回宫。乾隆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宝月楼。

乾隆走后,香妃并没有歇着,因为她的心中始终牵挂着她得汗爷。她渴望死,渴望与她深爱着的汗爷在一起;不过她似乎又有一些惆怅,乾隆待她太好了,是真心地待她好,她不忍心让乾隆为了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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