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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忧心灾患访江南 小民告状罚恶臣

乾隆还是不放心江南水灾之事,就亲自下江南查看灾情。正当乾隆太子太傅、大学士陈士倌,浙江巡抚杨廷璋以及江南河道总督白钟山商讨应对之策的时候,忽然有一官员求见。只见他跪地高声奏报:“臣步军统领衙门员外郎观音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乾隆淡淡地说:“说吧,什么事急着见朕?”

“回皇上,南疆八百里快马传报,回部和卓布拉尼敦、霍集占起兵叛乱!”观音保小心答道。

仿佛一声霹雳划空而过,满屋子的人个个面色苍白,犹如庙中泥胎般一动不动。乾隆蓦地一个惊颤,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翕动了一下嘴唇,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恍恍惚惚迷迷离离好似梦中一般!只听院外一阵声响,像是什么在树上扑棱了一阵翅膀,接着便是鸱鸟凄厉的大叫声,叫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良久,只听乾隆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复开口喃喃道: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回部和卓布拉尼敦、霍集占起兵叛乱!”观音保略微提高了声音。

“这帮狗东西,就不让朕安歇一阵!”乾隆这才回过神来,两眼幽幽闪着光,说道:

“阿敏道呢?他手上几千兵马,是做什么吃的?”

“回皇上,副都统阿敏道误信叛匪诈言,已被霍集占杀害!”

“废物!”乾隆怒喝一句,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深邃的目光闪烁着,直盯盯望着观音保:

“朕不止一次告诫尔等,那些狗东西狡诈阴险,为何还要轻信诈言!难道连朕的话都信不过?”

“臣不敢……臣不敢。”观音保浑身颤抖,鸡啄米般连连叩头道。

偌大的屋子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听得见。良久,只见陈世倌顿首叩头,小心道:

“皇上息怒,身子骨要紧。以我天朝雄兵,何虑此等宵小?况就目下情形而言,逆酋尚不至于有何大的举动。”

“此话怎讲?”乾隆咬牙直视陈世倌,冷冷道。

“回皇上的话,此刻适值冬季,大雪封路,行军甚是不易,此其一;其二,前岁我朝平定阿睦尔撒纳之乱,民心依附,今逆酋违天意起兵作乱,民心丧矣!只要皇上选派良将、调遣精兵,则平定逆酋叛乱指日可待!”陈世倌款款说道。

观音保的心这会儿也平静了下来,抬头望着乾隆道:

“皇上,臣来时太后已严谕陕甘督抚加强戒备,并亦谕令山西、河南、四川八旗、绿营官兵向西安靠拢,只等皇上回京委派良将。”

乾隆脚步橐橐踱了几步,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说道:

“白钟山、杨廷璋,你二人回去后即刻筹划海塘事宜,若有难决之事,可与陈世倌会商处置。不得疏怠!高云,即刻备马回京!”

清代的“回部”系指今日居住在天山南部的维吾尔族。天山南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周围分布着片片绿洲,当地居民引高山雪水灌溉。早在汉武帝时期,为反击匈奴,即派张骞出使西域,清代所称的回部,即汉代的西域地区。

清朝初年,元太祖成吉思汗第十九世孙阿布都拉依因为叶尔羌汗,故以其兄弟分掌吐鲁番、阿克苏、喀喇沙尔、乌什、库车等城,只是此时元裔势衰,故政柄由回部和卓所掌握。噶尔丹兴起后,兼并各部,并将其酋长阿布都实特囚禁于伊犁。康熙三十五年(1696)昭莫多战役,清军彻底击败噶尔丹叛乱势力,噶尔丹本人亦在逃亡途中得病而死。阿布都实特乘机逃离伊犁,投奔清廷,受到康熙帝玄烨的优遇,派军护送其经哈密返回叶尔羌故地。至其子玛罕木特时,因不服从准噶尔部,又被噶尔丹策零将玛罕木特及其二子布拉尼敦(博拉尼都)和霍集占拘禁于伊犁,使所率部众数千人种地交赋税。乾隆二十年(1755)清军平定达瓦齐叛乱,进驻伊犁时,玛罕木特已染病身亡,其子布拉尼敦和霍集占被放出。乾隆因二人系回部首领,为稳定边疆形势,故诏令二人仍回天山南麓统率当地民众。

阿睦尔撒纳发动叛乱之时,布拉尼敦和霍集占乘机率领在伊犁一带种地的部民数千人逃回叶尔羌和喀什噶尔。乾隆以为兄弟二人此举是为逃避战乱,因此谕令积极进行招抚。乾隆二十一年(1756),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已听到消息,知布拉尼敦和霍集占兄弟有叛乱迹象,故当即上奏朝廷,派副都统阿敏道率领索伦兵一百,厄鲁特兵三千前去招抚。

布拉尼敦生性怯懦,闻知朝廷派兵前来招抚,顿觉不妙,忙招集所部意欲归附,并劝说其弟:

“我家三世为准夷所拘系,如今蒙天朝释归,得统所部,此等大恩安可忘记?况如今天朝重兵前来招抚,依兄之见,不如现今依附之。”

“兄言差矣!我回部久困于准夷,所受之苦难历历在目,今若依附清廷,岂不是方离狼窝,复入虎穴?”霍集占因曾帮助阿睦尔撒纳起兵作乱,心有余悸,闻听布拉尼敦之言,反劝道,“更何况若听清廷谕旨,则你我兄弟二人中必有一人将人北京以为人质,如此与禁锢何异?不如自长一方!”

“天朝拥兵百万,若与之抗拒,无异于以卵击石!”

“清廷初定准噶尔,军力衰竭,根本无力南下!即便派兵前来,我地方险远,彼必疲惫不堪,粮运难继,又能奈我何?更何况准噶尔现下已灭,远近并无强邻,收罗各城兵众,足以自立!若放过这一良机,则你我兄弟将永久受制于人!”

布拉尼敦经不住霍集占蛊惑,称雄自立之心顿起,遂打消了归附的念头。当阿敏道率索伦和厄鲁特兵行至库车时,霍集占关闭城门,并欺骗道:

“我们关闭城门,是怕大人你带来的厄鲁特兵骚扰,若大人将厄鲁特兵撤回,则必开门归附天朝!”阿敏道邀功心切,当即便下令随行的三千厄鲁特兵撤回,仅带百名索伦兵入城。霍集占乘机将阿敏道及其所带士兵拘系,不久又杀害了阿敏道,自称“巴图尔汗”,公开举起叛清旗帜。

南疆狼烟突起,直把个乾隆皇帝搅得心神不宁,匆匆离开海宁便打马直奔京城。这一日,一行五人抵得徐州。徐州地处苏北,历来为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去年黄淮泛涨,徐州因隔着远未受其害,谁料想却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旱灾。火辣辣的太阳终日悬在空中,直晒得地裂河枯,几个月里硬是一丁点雨未下,求朝廷拨粮赈灾的折子雪片般直飞京城,可僧多粥少,加之战事方息,朝廷哪又拨得出巨额的钱粮?

不承想今日之徐州城却另是一番景象,下马沿街徐行,但见连绵数十里彩灯高照,画坊高结,芦棚通衢连巷,灯市星罗棋布,大街上万头攒动,人来人往,什么打十番鼓的、走百戏打把式的、女红男绿走百病的,扮作各式各样故事角色街头演戏的、卖艺的卖小吃的,将个徐州城装点得一片火树银花。简直可与号称“人间天堂”的苏杭相媲美!如此盛世景象,直看得乾隆皇帝龙心大悦,但旋即便眉头紧锁了起来。

“哟!几位爷来了,快、快!店里请!本店可是远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百年老店,保准让各位爷吃得开心、歇得舒畅!”

众人瞧时,原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堂倌,面皮白净,国字脸上一双眼睛椒豆般大小,又黑又亮,穿件簇新的兰布棉袍,腰间系一条玄色带子,显得精干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乾隆未发话,身前伺候的御前二品带刀护卫安泰哪敢做主?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扭头瞧瞧乾隆,只见乾隆正微笑着点头,遂说道:

“上房五间,明一早便走,快点准备!”

“各位爷尽管放心就是,房子早已收拾妥当。来,里边请!”

进得屋来,只见当街三间门面数十张八仙桌旁,早已坐满了客人。众人随着堂倌逶逦上了楼上雅座,点了菜,又要了四样佐餐。把酒临风,听着外头震耳聒噪的锣鼓乐器声,看着那令人目乱神迷的龙灯狮舞,真好不惬意!

“来啦!”随着一声吆喝,那个堂倌条盘上托五大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众人面前。乾隆看那面时,果然削得好,一色儿形似柳叶,薄如蝉翼白中透亮,拌着满碗黄澄澄的牛肉丁,直引得人垂涎欲滴。

“堂倌,这面咱们可没点呀!怎的?莫不是掌柜的想请客不成?”观音保冷冰冰道,灯光下紫棠脸颊上那道长长的刀疤闪着黯红的光,直让人心惊肉跳。那堂倌蓦地一晾,但旋即赔着笑脸道:

“瞧爷说的,小店虽是百年店老,名声在外,可也不能见客便送碗上等的刀削面呀。小的是瞧着各位爷远道而来,想必甚是饥饿,故而自个做主端了上来。各位爷尝尝,觉得还算可口,赏几个小钱;如若真的不好,那……那就作罢。”

“不必了,端下去吧!”观音保似乎有点不耐烦。

“慢着!”乾隆瞧着堂倌满脸苦相,莞然一笑道:

“既然好心端上来了,尝尝也无妨。”说着话,乾隆已举箸慢慢挑了几根削面送入口中,酸辣二味入口,心里顿觉清爽,复笑道:

“嗯,不错!呶,这个拿着!”说着随手扔过去十两纹银。

那堂倌接过一看,十足的京锭,成色可达八九分,忙打千儿笑道:

“小的谢爷们赏脸,只是这银子……”

“多的赏你!”乾隆摆摆手,说道:

“小二,你自作主张端上这面,就不怕我们不要?那样你吃得消吗?”

“小的怎敢莽撞?小的是瞧着爷您面善,心眼好,方敢如此。”那堂倌回着话,脸上却不自觉泛起朵朵红晕。

“亏得你这般精伶!”乾隆抿了口酒,转了个话题道:

“小二,这离佳节尚有段日子,怎的这徐州城这般热闹?”

堂倌促狭地眨了眨眼,笑道:

“知府吴大人下令全城同庆三日!爷您不知道。自知府衙门告示贴出,人们如同囚鸟出笼、开锁猴儿般不知怎么兴头才好呢!”

“不是都说去岁这徐州一带干旱无雨,地裂河枯,粮食颗粒不收吗?怎的还有心情乐?又同庆个什么?”乾隆放下竹箸,脸上殷殷有些不快。

“爷说的是事实,不过现下好多了。前阵子布政使颜大人拨来二十万两白银,吴大人又设法筹了些,目前徐州城上上下下家家有粮吃,户户有衣穿,能不高兴吗?听说过阵子官府还要给百姓发种子呢!”那堂倌也不顾乾隆脸色阴晴,滔滔不绝地说道。

这个颜希深,办事还真雷厉风行!乾隆听罢,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

“小二,你们吴大人为官如何?”

“那还用说呀!我们吴大人可真是一心为民的真父母官,徐州城老老少少没人不说他好!”说到这,那堂倌忽收敛了笑容,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乾隆。

“怎的?莫不成看我像打家劫舍的强盗?”乾隆瞧瞧那堂倌,哈哈笑道:

“我与你们吴大人是同乡,原想去拜访他,不料他政务繁忙,故而未去骚扰。”

听罢,那堂倌忙打千儿赔笑道:

“小的怎敢那样去想?只是瞧着爷您仪表不俗,疑是京里来的大老爷。小的多有冒犯,爷您可千万别记在心上。”说到这,那堂倌似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脑门,复道:

“瞧小的这记性。爷您明一早不要走吗,何不趁此机会去云龙山消遣消遣,权作消食罢!那份热闹天下少有,光戏台子就搭起六座!”

于是,乾隆就带着观音保与安泰等人去云龙山散心,但因为第二天要赶路就早早地回来了。不过,他们刚进房门不久,忽的房门“呼”地一声开了,众人不由得一惊,观音保、安泰见状忙抽出兵刃,一左一右护住了乾隆。但见进来一人,约莫有三十出头,头上戴一顶青麻帽,身上穿的那个棉袍子泥土斑斑,看他面色,像生姜一样黄中带紫,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那人许是被观音保、安泰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吓住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州城这般热闹,人人丰衣足食,从哪冒出这么个叫花子般模样的人?想到这里,乾隆不由得眉头紧锁,两眼直勾勾盯着那人,冷冰冰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我客房?嗯!”

“小民夏邑人张钦叩见皇上!”那张钦这会儿方自清醒过来,忙伏地低声答道。

语音虽不高,但却使得众人皆浑身一个机灵!安泰忙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我家老爷客房!要不看你这般模样,我一鞭子抽死你,还不快滚!”

“小民张钦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张钦这会儿倒镇静下来,“但小民有要事须见皇上,此乃关系小民全县数十万百姓生死之大事!”

“说,什么事?”乾隆指指门外,安泰忙急步出屋。

“小民要告状!”

乾隆听罢不觉一愣,催问道:

“状告何人?”

“小民告本县县令孙默!”

“大胆刁民!”乾隆微怒,两眼绿幽幽闪着光,“孙默这名字也是你可直呼的?”

不待张钦开口,观音保已打千儿道:

“爷息怒。如此刁民尚且识得爷的身份,难保……依奴才之见,爷是否移驾府衙,以防不测!”

“好吧!”乾隆沉思片刻,说道:

“高云,你去结账!观音保,押着这刁民,去府衙!”

“嗻!”

徐州府衙坐落在城北运河岸边,离衙一箭之地便是码头,平日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去处,今夜里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府衙耳房里,三四个衙役正围着火炉吃茶打扇摆龙门阵。

“哎,这位爷!敢问尊姓、台甫、来此有何贵干?”一个衙役瞧着乾隆一行直入府衙,忙疾趋而来,打千儿笑道。

“你家老爷可在?”安泰冷冰冰问道。

“在、在!”那衙役瞧着众人来头不小,忙道:

“我家老爷现在后院书房。爷们稍候,小的这便进去通报。”

“不必了!”乾隆脸若冰霜,冷冷道。神情显得冷峻傲岸,话音落地便已抬脚向里走去。

徐州知府吴略刚巡城回来,正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不快,瞿然开目大声道:

“何人在外走动?”

“是朕!”随着话音,乾隆已脚步橐橐踱了进来。

“朕”字一入耳,把个吴略惊得魂飞魄散,懵懂了好一阵方清醒过来,忙一轱辘爬起身,“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

“臣徐州知府吴略不知皇上驾到,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你这徐州府可真够热闹的!”乾隆面若止水,幽然说道。他口气冷冰冰的,很难说是赞扬还是揶揄,倒把吴略噎了个怔,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乾隆微睨了一眼吴略,复打量屋内陈设,不觉一怔:屋顶连承尘都没有,草檐苇苫已经破朽,中间一张八仙桌,几张条凳一张逍遥椅,靠墙角放着一架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并一套茶具。众人见吴略如此寒俭,都不禁肃然起敬。

“起来回话吧!”乾隆不无感慨道,“你在徐州几年了?”

“臣去岁方调此处。”

“一年时间竟将徐州府治理得这般景象,不容易哪!看来做个知府,还亏了你呢!”乾隆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略摸不准乾隆来意,内心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听得乾隆夸奖,忙小心答道:

“为臣子者自当尽心朝事。皇上如此夸奖,微臣实不敢当。”

“为臣子者自当尽心朝事?不尽然呀!”说着就听乾隆冷冷道:

“将那刁民带上来!”

话音落地,观音保已凶神恶煞般将那张钦押了上来。吴略见状心中不由一紧,却听乾隆开口道:

“说,你为的何事要告县令孙默?”

“回皇上,夏邑去岁遭洪水灾害,百姓缺衣少食,苦不堪言。皇上屡降旨各省,陈奏灾情,然县令孙大人为一己之荣,隐匿灾情。现下严冬之际,全县几万百姓食不饱、穿不暧,每日冻死街头者达几十人之多。恳求皇上救小民全县几万苍生于水火之中!”

乾隆双眼直视张钦,说道:

“巡抚图勒炳阿呢?他做何处置?”

“巡抚衙门门卫森严,小民们根本无法近前。”

“皇上,”观音保上前道:

“臣记得图大人曾奏陈河南受灾不重,俱有六七分收成。想此刁民所言,纯系妄语。”

“是吗?”乾隆盯着张钦,阴森森道。

“小民以全家老小性命作保,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屋内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乾隆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屋外漆黑的夜晚。良久,只听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安泰,六百里加紧宣河南巡抚图勒炳阿来见朕!观音保,你即刻前往夏邑,访查民情,顺便将那孙默也带来见朕!”

“嗻!”

“观音保,你可有话要说?”见观音保迟迟不动,乾隆不悦道。

“回皇上,依臣之见,西北事紧,皇上是否将此事缓缓,等……等回京后再做处置。”观音保犹豫片刻,复鼓起胆子道。

乾隆用碗盖小心地拨弄着茶叶,冷冷道:

“西北事紧,此事就不急吗?西北用兵,靠的是什么?是钱!是粮!钱粮从何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着,他呛了一口气,猛烈地咳嗽两声,突然“呼”地一击书案,已是涨红了脸,勃然作色道:

“如此大事,能缓吗?更何况夏邑数万生灵尚在水火之中,这些你难道都不晓得吗?”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这便去……臣这便去。”观音保说着,忙起身急步出屋而去。

瞧着观音保、安泰出屋,乾隆仿佛发泄胸中的闷气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亦起身缓缓迈着方步出了屋子。

是时已是子夜时分,高云守在门口侍候,见乾隆踱出来,大冷的天,只穿了件蓝色绸面大毛羊皮袍,外头套一件青色绸面中毛羊皮褂,忙上前打千儿道:

“爷,今个晚天冷得很,风嗖嗖儿的,房檐底的溜冰都不滴水,奴才给爷加件大氅可好?”

“不用。”乾隆简捷地答应了一声,掏出怀表看看,仰着脸望着灰沉沉似云似雾漫遮起来的月亮,他伸个懒腰,一边走一边说道:

“朕想走几步,吴略跟着就成,你跪安吧!”

高云忙答应一声退了下去,乾隆头也不回,迈着方步稳稳走着,良久,方漫不经心地望着天空说道:

“吴略,朕记得你是乾隆十四年考中的进士,是吗?”

“回皇上,臣正是十四年中的进士。”因是头一次独觐天颜,吴略心里紧张极了,双手紧攥,捏得满把的汗,“当年皇上曾以《左传》里头的‘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为题,让微臣作答。”

“噢,朕想起来了。答的不错,做得更不错!上任一年便将徐州府治理的这般光景,朕没有看错你!”

“臣自当尽心竭力,以报圣恩!”

乾隆边走边道:

“吴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说来朕听听!”

吴略沉思片刻,开口道:

“皇上处置甚当。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战事紧,只要选良将、遣精兵、定良策当还得挽救,然民心失,要想挽回却难如登天。不过,臣以为皇上不必动怒,图大人岂敢违抗圣旨,隐匿灾情?”

“此事朕自有主张。朕是问你对那张钦告御状有何看法!”

“这……”吴略闻听,顿时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

“说,说错了朕不怪罪于你!”乾隆抬头望天,冷冷道。

“回皇上,”吴略定定神,开口道,“天下亲民之官莫如州县。州县官吏责任最繁,审理命案,催征租粮,公开政令,劝农赈贫,无所不包。了解民情,笼络民心更离不开他们。如张钦所言属实,臣以为当严办孙默,如此方能赢民心。不过,张钦此种做法,臣不敢苟同。”

“说下去!”

“州县官吏溺职疏于政事,有监察御史督察。小民张钦拦驾告状其情可谅,但其风万不可倡!我朝上千州县,若民皆如张钦一般,则必使得州县官吏畏首畏尾、办事不力,如此下去,则……”

“是啊!州县官吏乃民之父母,哪有做子民告自己父母的呢?”乾隆点了点头,说道:

“譬如祖虽甚爱其孙,必不可使其恃恩而抗其父!”

吴略复道:

“皇上,以臣看来,此事还有可疑之处。”

“什么?”乾隆不解地问。

“皇上,小民告状,见了臣等即面有恐色。然臣观这张钦,见了皇上竟面如止水,言辞流利,臣疑其必受人挑唆。”

“吴略,”乾隆沉思片刻,铁青着脸道,“你速去提审那张钦,若果系有人挑唆,立刻宣来见朕!”

“臣遵旨!皇上,臣已令人收拾好房舍,皇上……”

“不必了!朕今晚便在你那书房歇一宿。传令吧!”

子夜升堂,这可是徐州府建衙以来破天荒头一遭。一帮衙役皂隶方钻入被窝,忽闻鼓声传来,忙穿裤拎衣直奔大堂,却见知府吴略早已头戴花翎顶戴,正襟危坐堂上。

“威武!”

一阵震天的吼声过后,但听堂上惊堂木一响,知府吴略已开了口:

“堂下何人?”

“小民夏邑人张钦。”

“本府奉旨审理此案,汝必须据实详陈,不得隐瞒!知道吗?”

“小民知道,小民决不敢欺瞒大人。”

“本府问你,你受何人挑唆拦驾告状?”吴略脸若冰霜,两眼直勾勾盯着张钦,一动不动。

“回大人话,小民并未受人挑唆!”

“大胆!”吴略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

“本府念你可怜,不想用刑于你,还不如实招来!”

“小人并未受人挑唆,大人让小的说什么呢?小的总不能瞎编乱说欺骗大人呀!”张钦面如止水道。

“好个伶牙俐齿!”吴略阴森森笑道,“哼!本府问你,你一小小百姓,何以识得圣颜?”

“小民曾见过皇上!”

“是吗?”

“上次圣驾南巡,小民得以一睹皇上龙颜。”张钦忙磕头道。

“何处见的圣驾?”

“夏邑。”

“夏邑?”吴略两眼绿幽幽闪着光,直瞧得张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圣驾南巡沿运河而下,又怎去过夏邑?哼!”

“这……”张钦张口结舌道。

未等张钦说下去,吴略已声色俱厉道:

“圣驾至此,连本府亦未知晓,你又何以知晓?快招!”

“……”张钦哑口无言,额头上已禁不住冷汗直流。

“本府念你可怜,不想用刑于你,不想你竟如此刁蛮,来呀!”

“在!”四个衙役答应一声,齐步上前。

“夹棍伺候!”

那张钦瘦得一阵风便可吹倒,哪吃得住如此重刑,不大工夫便已瘫在地上,人事不省,身上的破棉袍亦已是血迹斑斑。吴略见状,微微努了努嘴,两个衙役忙拎了桶冷水泼将过去。

“张钦,你招还是不招?”

“回大人的话,小人实未受人挑唆。”张钦浑身瑟缩着,道。

吴略瞧瞧张钦,冷笑两声道:

“好样的!本府倒要看看是你这嘴硬,还是本府的手段硬!来……”

“慢,小的招……小的全都招。”张钦一听还要用刑,浑身颤抖道。

“说!”吴略笑着点了点头,“是何人挑唆你拦驾告状?”

“是……是小民县里生员段昌绪让小民告状。不过,小民所说灾情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虚假,还请大人明察。”

“灾情是真是假,明日自有分晓!”吴略微睨了张钦一眼,冷冷道:

“本府现在是问你何人挑唆你告的御状!”

“小民知晓……小民知晓!”

“本府现下是代皇上察问你,欺君该当何罪你可知晓?”

张钦闻听,宛若电击一般,语不成声道:

“小民知……知晓,欺君当灭……灭九族。”

“知道就好!说,还有什么人?”吴略紧紧盯着张钦,“段昌绪只是一个小小生员,怎么知道圣驾在这里?又怎么认识圣颜?”

“这……”张钦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快说,如果明天段昌绪与你所说不一样,那你可就……”

“小民说!小民说!”这个时候张钦早已经被吓得面如死灰,想到要诛九族更是惶恐不已,忙答道:

“还有彭大人,布政使彭家屏彭大人。”

“你所言果真属实?”

“小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小民这次来的路费就是这二人给的,求大人饶了小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还没等张钦说完,吴略就摆了摆手,大声道:

“来人,带下去好生款待!”

“是!”两个衙役急忙走上前。

“速宣生员段昌绪、布政使彭家屏来徐州觐见皇上!”

“嗻!”

“退堂!”话音刚落,吴略带着满面春风直奔书房而去。

再说安泰奉旨宣召河南巡抚图勒炳阿,二人一路打马狂奔赶回徐州府衙,来到后院书房前面,只见巡抚图勒炳阿、布政使彭家屏、生员段昌绪、夏邑县令孙默并安泰、吴略、张钦等早已候在那里。观音保见状忙疾步进屋复旨。半晌工夫,只见高云踱着方步出来,高声喊道:

“皇上驾到!”

众人整整衣衫,黑压压跪倒在地,叩头三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隆穿件玫瑰紫黄色缎猞猁皮袍,腰间束一条檀香马尾卧龙带,脚步橐橐踱了出来,脸如结了冰般冷峻。

乾隆坐了太师椅,接过高云递过的茶呷了一口,下死眼盯着图勒炳阿,心里的火一拱一拱往上蹿。良久,方见他脸色青白,咬着细碎的白牙,阴冷地一笑,喝道:

“图勒炳阿!”

“臣在!”图勒炳阿浑身颤抖着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抖什么?”乾隆双目炯炯,“前朝名臣方望溪衡量天下官员政绩优劣的三字真诀,你可记得?”

方苞方望溪,文名震天下的桐城派文坛座首领袖、著作等身的硕儒,康熙晚年以布衣入上书房为“青衫宰相”,参赞机枢要务,雍正年间复入上书房参与军国机枢重务,连康、雍对其亦“称先生而不名”,此等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臣记得。”图勒炳阿小心答道,“为公、忠、能三字。”

“唔。”乾隆神情惝恍,似乎听了又似乎没有留心,细白的牙关紧咬着,凝望着漆黑的夜幕,不知怎的,他的手有些发抖,“难得你还记得这三个字。朕瞧着你比先时消瘦了许多,想必是这三字所致吧!”

图勒炳阿品味琢磨着乾隆的话,似虚又实,似实,又无可捉摸,恬淡得像泉里刚打上来的水一样,沉思良久,方答道:

“臣身受皇恩,委以重任,自当时时尽心政事,为皇上分忧。”

“好,说得好!你曾奏称河南受灾不重,田皆有六七成收获,可是实情?”乾隆冷笑两声,下死眼盯着图勒炳阿阴狠地问道。

“臣不敢欺瞒皇上。”

“放屁!”乾隆收敛了笑容,眼睛中放出铁灰色的暗光,“既田皆有六七成收获,何以有民拦驾告御状?何以有民忍痛将自己的女儿卖到窑子?又何以夏邑县每日饿死、冻死的饥民达几十人之多?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女孩才十一岁,才十一岁!”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端着杯子的手捏得紧紧的微微发抖,脸色亦变得异常惨白。他一住口,众人立刻感到一种寒彻骨髓的压力袭来,人人的心立时冻缩成一团,一时间四周寂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图勒炳阿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浸肌肤,浑身电击般颤一下,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说!”乾隆阴森森道,声音虽不甚高,语气却很重。

图勒炳阿好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神智,颤声答道:

“奴才斗胆亦不敢欺……欺瞒皇上。府、州、县属官皆如此说,故而奴才……”

“他们怎么说你便怎样上奏?”乾隆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长着脑子是做什么的!朕说你该杀你有何异议?”说罢目光灼灼,逼视着图勒炳阿不语。

图勒炳阿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木头似的不知疼痒,哪里还回得出话?此刻,又听乾隆断喝一声:

“孙默!”

“臣……在。”孙默心里“轰”地一声,头胀得老大。“欺君灭门”四个字闪电般掠过脑海,顿时心乱如麻。

“图勒炳阿所说可是属实?”乾隆脸色异常难看,眼中满是凶狠的光,咬牙问道。

孙默紧张得满头沁出密密的细汗,语不成声道:

“属……实。”

“很好!”乾隆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问道:

“你此举又为的什么?如实上奏,户部拨款赈灾,你不就有油水可捞吗?”

“皇上明察,”孙默心头“咚咚”直跳,颤声道:

“臣如此做,决无他心。臣只是想……想以臣之力赈灾济民,为皇上……分忧。”

“是吗?难得你为朕着想!”乾隆阴笑两声,忽断喝道,“朕看你是为了你的功名罢!”

“臣……知罪,求皇上重重惩治。”说着话,孙默只觉得背上又湿又凉,已是汗透内衣。

乾隆铁青着脸,“吴略!即刻派人传旨吏部,河南巡抚图勒炳阿疏于政务,着摘去顶戴花翎,发往乌里雅苏台效力!夏邑县令孙默贪图功名,为一己之荣置苍生于水火之中,着削职为民,永世不得录用!”

“皇上,如此似……”吴略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道。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是纲常所在,天之所终地之所义。似此等玩视民瘼,草菅人命之徒,岂但犯法,且犯情犯理,犯法犹可恕,犯情犯理,他就难逃朕之惩罚!”乾隆啜了口茶,依旧冷冰冰道,“不必多言,速去传朕旨意!”

“臣遵旨。”吴略答应一声,忙起身而去。

乾隆微睨了图勒炳阿一眼,似笑非笑道:

“身为朝廷命官、封疆大吏,自当为君分忧,时刻以吏治民生为念,不存为己观望之心。你安坐衙署,偏听属下妄言,使得苍生忍饥挨饿、缺衣少穿,置朕于不义之地!朕如此处置,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奴才蒙皇上委以重任,却有负皇恩,皇上如此处置奴才,实属圣明,奴才无话……可说。”

“没有话说就罢了。”乾隆冷冷说道,“你二人退下吧!”

图勒炳阿面如白纸,踉踉跄跄出得知府衙门,心中十分郁闷,来到一家酒肆,借酒浇愁。孙默在一旁小心安慰着。

“举杯浇愁愁更愁!可我又能怎样,堂堂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如今却栽在一个小民手里,我心不甘……我心不甘呀!”图勒炳阿双手抓着孙默,连推带摇,苦笑道。

一语惊天殊!孙默听罢,似从梦中惊醒一般,亦顿觉太过窝囊:我孙默苦熬数十载,方有今日之前程,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毁掉了?想着,只见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两转,已开口道:

“大人,此事想来确是窝囊!功名利禄一日间便烟消云散,那可是咱二十余载一点一滴熬出来的。”孙默说着语气一转,“不过,此事依小的看来,却并不简单!”

“此话怎……讲?”图勒炳阿醉眼朦胧,结结巴巴地问道。

“小的敢断定那张钦必是受人指使方敢如此作为!”

什么?听罢孙默的话,图勒炳阿顿时酒醒了许多,上下瞅瞅孙默,不无怀疑地问道:

“你是说那张钦是受人指使?”

“正是!”孙默将辫子向椅后一撩,稳稳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饮了,抹了一把嘴,奸笑道:

“大人可曾想过,那张钦一介草民,如何识得圣颜?如何知晓圣驾在此?若不非有人指使,他何以告得御状?”

“有道理!依你之见,是何人指使呢?”

“生员段昌绪!大人想想,他一个小小生员,何以能有幸一睹圣颜?另外,布政使彭家屏也有嫌疑,他与段昌绪可是师生关系!”

听孙默这一说,图勒炳阿顿时气得浑身乱颤,扶着椅背站起身来,冷笑两声,咬牙恶狠狠道:

“你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作践!地角天涯峰回路转,终有一日,我图勒炳阿定还以颜色!”说着话,手中的酒杯已“咣”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孙默见图勒炳阿恼羞成怒,心花怒放却又不动声色地告诉他自己曾在段昌绪家的书房中发现禁书《潞河纪闻》与吴逆三桂伪檄,并且上面还有浓圈密点,颇为赞赏,让图勒炳阿向皇上举报。

图勒炳阿听后不禁一怔,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人头落地,甚至还会牵连亲朋好友!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但是,在孙默的不断挑拨之后,最终点头同意,转身向知府衙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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