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绡与青绫再次相遇,他们真的为了一个平庸的女子反目了吗?还是隐藏着别的秘密……
虫声鸣叫,正是夏日的正午,流火的天气,似乎能将人灼伤。
可是西京的闹市并没有因这炎热的天气减少几分喧嚣,倒是鼎沸的人气,像要把这炎热的天气比下几分一样,热闹非常。闹市中耍杂耍的,表演杂技的,贩卖小吃的比比皆是,更有大一点的班子,搭了台子在街心表演歌舞。
其中有一个印度人,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头上包着厚重的头巾,正摇头晃脑地吹着一个圆圆的乐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绘着精美图案的陶盆,里面蜷缩了一条灰色的蛇。
那蛇正随着他的婉转笛音,慢慢悠悠地从那盆子里渐渐舒展开它的身体,赫然可见两个圆圈状的花纹。
“毒蛇啊!”旁边围观的人初时还没有觉得什么,现在一看那蛇,都不由暗自叫好。
“厉害啊,那蛇可是剧毒!”
“是啊,真的被咬到,百步之内就可毙命!”
这时有个小童出来唱场子,又是吹嘘一番,说蛇如何毒云云,这耍蛇的人一定不会被咬到之类,然后掏出一个小铜盆来,朝看热闹的要打赏钱。那小童转了一圈,老百姓没有什么钱,给的都是铜板,不免失望。
“小兄弟,这个给你!”那人说着扔了一锭银子在那盆中,丁当作响。
“谢谢这位大爷!”小童见了钱,异常开心。
那人指了指那耍蛇的问道:“他真的不会被咬到?”
那小童抬头一看,可见一副湖水一般青绿的袍裾,眼前的人意气风发,面容英俊,头戴金色束发,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心。
“不,不会,我跟了他两年了,还没有见过他被咬!”
“真的吗?”他笑得更为灿烂了,似乎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一般。
此时那表演的场子中,随着乐器舞动身子的蛇,突然就僵住了,周围的人不明就里,纷纷开始起哄。
“动啊,你动啊!”那印度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更加卖力地摇着脑袋。还没等他继续摇下去,盆中的蛇突然一探身,一下就咬住了那耍蛇人的鼻子。
“哇哇哇!”那耍蛇的扔了乐器,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紧吧?赶快找大夫医治!”那些看热闹的也吓了一跳,纷纷聚拢要帮他,可是苦于害怕那毒蛇,没有人敢过来。
那耍蛇的一把拽下咬着自己的毒蛇,神情只见纳闷不见慌乱:“今日真是奇了,假蛇也能咬人?”这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果然耳听嘘声一片,看客们纷纷起哄叫嚷起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
“不,不,是个误会!大家在外面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他急忙站在人群中央解释。
那收钱的小童眼看奇事发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一回头,那个穿着青衣服的古怪看客已经不见了,只觉得满脑门子的惊讶,是不是这太阳晒花了他的眼?
“那边怎么了?为何堵了那么多的人?”一顶软轿中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
“好像是有个卖艺的骗术被拆穿了,那些人正在闹事呢!”轿外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答道。
那软轿中伸出一只红酥手来,掀开竹篾的轿帘,露出半张粉面桃腮的脸,一双凤眼在四处打望。只见炎日之下,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青衣男子,正面挂微笑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他的模样是那样从容,脸庞俊美,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束发把他如云的黑发挽在脑后,与布衣百姓相比,自成风流,风姿秀美,不可描画。
她直直地看着,只觉得这是自己从小到大看到的最俊逸的人物了,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耳边还回响着那丫鬟的叫声:“小姐,小姐!”
黑暗的世界中一个青衣的美少年,渐行渐远。
“子进,子进,我们这就去找饭馆吧,这几日劳顿,吃的鸡也都是粗制滥造的,不甚可口啊!”
“绯绡,我们是不是该先去找落脚的地方啊?”
绯绡听了,觉得这个建议也有道理,不好反驳,一张脸上挂满了急切:“那我们随便找一家最大的客栈投宿,然后再去吃鸡!”说罢,纵马越过行人,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西京繁密的楼牌中了。
“等等我啊!”王子进本想在这集市上看看热闹,哪想着他竟然这样着急,连一时半刻也等不了。
两人安排完住宿,就去一家甚为华丽的饭馆吃鸡了。坐在二楼的楼台上,可见一家卖艺的班子在表演杂耍。王子进见那大汉表演气功断石,口吞刀枪,甚为精彩,一边吃饭,一边暗自叫好。
“子进啊!”绯绡拿着一只鸡腿,美目斜了一眼那楼下卖力表演的大汉,脸上挂满了不屑,“那都是唬人的玩意,你还真信!”
“嗯?”王子进似乎不信,“这么多人,他要如何做手脚啊?也许人家是天赋异禀呢?”
绯绡听了,摇头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做手脚不在人多人少,有时人越多就越好欺骗,不然我给你表演一番?”
王子进望着他那秀美的脸上,一条眉毛高高扬起,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你要干什么?”
却见绯绡朝那楼下大汉望了一眼,那大汉此时正奋力举起一个石滚,满脸狰狞,做大汗淋漓状。他一运劲,心中不由一凉,怎么没有搬起来?不会啊?这石滚是木头雕成,上面涂满了白灰权装石滚,今日怎么这么沉?他想着又搬了一下,那石滚还是纹丝未动。
王子进望着那大汉涨红的一张脸,不由暗自替他叫屈,今日真是该他倒霉,班门弄斧到了骗人的行家面前,怎么不会丢丑?
却听那些围观的人嘘声一片,更有人叫骂起来,绯绡在楼上看着,嘴角微斜,脸上挂出一丝坏笑,似乎恶作剧得逞,甚为开心。
那大汉没有办法,和同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纳闷,这几日西京怎么如此邪门?前两日那个装印度佬卖艺的同行也是被自己做的假蛇咬到了鼻子,哪想今日自己又碰到如此奇事。正要离场,却觉得有一把折扇搭到自己肩头,一个清亮的男声道:“壮士且莫着急,小生来助你表演如何?”
他回头一看,身后多了一个白衣少年,读书人打扮,黑发如墨,一张脸比女人还要俊俏几分,身形瘦弱,似乎弱不禁风。
“你不要嘲笑俺了!”他怒道,这简直是开玩笑。
“嘲不嘲笑还要等一下才知道!”那少年一上场,周围围观的人都不闹着走了,眼见来了一个如此俊美的人物,自是能多看几眼就看几眼。
却见那少年微微一笑,把袍裾一拉,别在腰间,一把就抓起地上的石滚,单手抛到了空中,姿势甚为潇洒。
“神力啊!”周围的人见了一阵惊呼。
只有二楼的王子进在楼上看着他耍宝,他的表现欲怎么这么强啊?现在连鸡都顾不上吃了,去楼下骗人。
因为王子进的眼中,分明看到绯绡长手一挥,扔到天空的是一柄折扇。
接着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少女少妇听到风声,来看美男子表演,一时叫好声,娇呼声连连,不绝于耳。
王子进托着腮,在楼上一个人喝闷酒吃闷饭,也拿绯绡没有办法。
此时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正有一个长髯飘飘,穿着棕色丝缎衣服的老人,望着人群中表演的白衣少年,脸上挂满了忧愁的神色。
今早算命的来过,让他到这个方向找贵人,这贵人会不会是他呢?眼见那少年白衣似雪,虽然容貌俊美,身形却甚为单薄,却不知能不能助他排忧解难?
“子进,子进,我表演得可精彩啊?”过了半个时辰,绯绡出够风头,回来继续喝酒,眉眼上都挂着笑意。
“公子,公子,这边看啊!”楼下还有几个性格轻佻的少女,在尖声呼叫,似乎意犹未尽。
王子进望着那莺莺燕燕,只觉得无比失落,怕是与绯绡在一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永远都没有解决的一天了。
绯绡却甚为得意:“店家,你这里可有葡萄美酒?这般夏日,烧酒太过猛烈了!”
王子进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这般热爱享受,又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那店小二拿来了一个木质小桶,那桶下放了一大快玄冰,在夏日里冒着丝丝的白气,绯绡见了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可惜没有夜光杯,不然就再好不过了!”
说罢,一张脸上全是忧愁之色,以前就是面临鬼怪也不见他脸上有半点愁绪。
“唉!”王子进又摇头叹气道,“你这般贪恋享受,真是无可救药了!”
哪知话刚刚说完,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公子所言极是!”
王子进听到有人附和,精神大振:“老丈可是说我?”
“不是,不是!”那老人穿着一身上好的棕色绸缎褂子,满脸笑意,指着绯绡道,“我说的是这位公子所言极是!”
说罢,坐到二人旁边:“喝葡萄美酒,就是要夜光杯才配得起,这位公子有如此雅兴,老夫已经令人回府取夜光杯去了!”
绯绡斜眼看了一眼那老人,轻笑一声,作了个揖道:“无功不受禄,老丈怕是有事相求吧!”
“这位公子真是聪明啊!”老人脸现焦急之色,“不瞒二位,我正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解决不了,刚刚在楼下见这位公子小露身手,望能帮老夫解决难题!”
“在下姓胡!”绯绡听了道,“还请先说一下事情原委。”
“胡公子,老夫姓刘,是西京都统苏将军的管家!”
王子进和绯绡听了面面相觑,不知这苏将军又有何事能找得上他们呢?却听那老人继续道:“说来惭愧,我家小姐,今年年方十七,尚没有许配人家。”
王子进听了立刻来了精神,插话问道:“你家小姐可是绝色?”
“自是艳丽无双!”那管家说着甚为自豪,好像连胡子都往天上翘了翘,“苏将军把小姐看做掌上明珠,无比宠爱!可是,小姐最近却遇到了大麻烦!”
“什么麻烦?”王子进急道,简直比那管家还要热心。
“唉!”管家说着叹了口气,“我家小姐被妖怪蛊惑,每日茶饭不思,身形日渐消瘦,请了好多道士也驱不走那妖怪!”
“那妖怪是什么模样?可曾有人见过?”绯绡听了,似乎有了点兴趣。
“自是见过!”那刘管家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绯绡道,“这样说来那妖怪好像和这位公子长得甚为相似啊!也是面如冠玉,俊秀无双,只是爱着青衣,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谦和的笑容!”说罢又道,“可惜了那么好的皮囊,竟然做这样龌龊之事!”
绯绡听了那管家描述,身子一斜,险些从椅子上翻下来,王子进则是一口酒差点喷到那管家脸上,两人异口同声道:“青绫!”
怎么他不去重建绿竹村庄?跑到这繁华都市寻花问柳来了?
“你们二位和那妖孽认识?”那管家听了,昏花的老眼中冒出惊讶的神色。
“不,不认识!”王子进急忙心虚地解释,“我们在问他穿的衣服是不是青色绸子做成的?”
“是啊,是啊!”管家随声附和,“老夫活了一辈子还真的没有看到过那种颜色的料子,像是湖水,又像是翡翠一样的颜色!”末了又悄声问,“听说有一种蛇叫竹叶青,也是碧绿喜人,怕不是蛇妖吧?”
“此时不可妄下结论!”绯绡一听与青绫有关,面色已经大大地不好看了。
王子进知道他在思量青绫出现在这闹市中的原因,况且他们都是狐狸变的,又怎么能自相残杀?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一个锦缎包裹的盒子走了进来。那管家见了,急忙接过,掀开盒盖,只见里面宝光流动,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正摆在那锦盒中央。他爱惜地用手托起杯子,递给绯绡道:“公子,请用!”
王子进眼见这管家一把年纪了,却为了讨好绯绡使尽浑身解数,正在为他不值,却见绯绡伸手一挡,拦住了他递出的杯子。
“恕在下不能插手此事,老丈请回吧!”绯绡说罢,留下满桌的菜肴和美酒,拂袖而去。
“绯绡,绯绡,等等我啊!”王子进急忙追了上去,那管家却一把拉住王子进问道:“他说不能插手?没说力不能及?是不是这位公子能够驱走妖孽?”
“我说刘管家啊,你就放过我吧,我们都只是区区书生,那道士都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又怎么能解决?”说完他跟着绯绡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回到客栈,绯绡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言不语,王子进见他心情不好,知道他是在为青绫的事情烦恼,也不好劝慰。只见绯绡一身白衣,抱膝坐在窗沿上,身后是一片清冷的月光。月光勾画出他脸庞的美丽轮廓,泛着似是大理石般不带血色的光泽。
“绯绡,绯绡,你早些休息吧,我要先去睡了!”绯绡却似没有听到,依旧坐在窗沿上。
王子进只好悄悄掩上房门,一个人去睡了。想着绯绡落寞的身影,子进心中不由难过,本以为他只是具有狐狸的秉性,时而狡猾贪吃,时而满腔热忱,万万没有想到他也有烦恼的时候。望着那窗外的圆月缺了一角,突然觉得人生便如这圆月,有圆就有缺,有盈就有亏,无论人鬼精魅,概莫能免。
哪想半夜正睡到迷迷糊糊之际,却听门外传来清亮的笛声,他急忙披着衣服起来,推开房门一看,绯绡依旧如睡前所见,屈膝坐在窗沿上,只是微微颔首,正在吹奏那碧绿的玉笛。那笛声悠扬动听,在西京万籁俱寂的夜空上回荡。
“绯绡,早早歇息吧!”王子进见他这样子,心中实在不忍。哪想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外缓缓地飘来低沉的,呜咽一般的箫声。那笛音高昂,箫音低沉,偏偏绯绡的玉笛如何拔高音节,却始终压不过那箫声,只听那洞箫的声音百转千回,以为它已被笛音盖过之时,细听之下它却依旧萦绕在耳。
王子进一听这洞箫声音,便知青绫就在附近,上次一别到现在,已然两月有余,不知青绫现下如何了?正在想着,却见绯绡放下玉笛,插入腰间,嘴角带笑,神色开朗,已不见抑郁之气。他翻身跃下窗沿,对王子进笑道:“子进,不早了,休息吧!”神色与往日无异。
“哎!你没事吧?”王子进话还没有说完,绯绡的房门已然关上了。他郁闷地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此时已是午夜,只觉得自己一腔心绪都付了流水,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居然在他身上浪费善心。
次日,绯绡一大早就神采飞扬,已不同于前日的郁郁寡欢。
“我昨日与青绫已达成共识,他似乎甚是喜爱那个女子,不愿放弃!”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管这件事吗?”王子进一时觉得满头雾水,也不知这二人怎么吹了一会儿乐器就达成共识了。
“我们已然决定,既然有此机会,千载难逢,不如比试一番!”“什么?”王子进听了,手中端着的茶碗差点翻到地上,“你们不要为了那将军的小姐伤了和气啊!”
绯绡斜眼望着他轻笑一声道:“子进,也许能够帮你觅得一门好亲事呢!”
“不,不,不!”王子进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宁可不要什么好亲事,也不想你们自相残杀!”
“怕是现在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他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胡公子,楼下有客人找!”
王子进听了只觉纳闷,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眼见绯绡整理衣冠就要出门了,他突然灵机一动,一把就拽住绯绡的衣袖道:“是不是那苏将军派人来的?”绯绡看着他但笑不语,似是默认。
王子进看着他俊美的笑脸,突然心中难过:“绯绡,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做什么!”
绯绡却还是一脸笑容望着他,那笑容在此刻看来是如此不真实,仿佛经过昨夜,他认识的绯绡已经不见了般。
他继续道:“这次,就当我求求你,不要与青绫为敌!我们这就远离西京,不再回来!”
绯绡伸手拉开他的手,神情落寞:“子进,你知道,人妖殊途,我若是不管,那家花样年华的小姐又该如何呢?她又何罪之有?”说罢,推门而出。
王子进见他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心中突然难过,只觉得绯绡此番行事与平日大相径庭,那个巧笑嫣然,玩世不恭的绯绡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他一个人发了会呆,也耷拉着脑袋走到楼下。
站在楼梯上,只见绯绡正谈笑风生地与那管家说着什么,两人身后还有小厮捧着盒子垂首立着,看那盒子描金画凤的华丽外观,估计装着贵重的礼品。
王子进见绯绡白衣如雪,甚为潇洒,折扇轻摇,笑语嫣然,一切都与平日无异,但又与平日差得太多。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个人又走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不想目睹这同类相残的景况。
他的行李刚刚收拾了一半,门就被人推开,一个白衣的少年面带微笑走了进来,看到他的包裹问道:“子进,你这要去哪里?”
“我想回老家了,出去了一年,母亲定是十分挂念我了!”王子进说罢继续收拾东西。
“子进,要走也不急这一时!”
“我什么也帮不上你,你也不听我的,我不想看到你和青绫互相残杀也不行吗?”王子进听了怒道。
绯绡见他生气,却也不以为意:“我约了青绫决战,就在今晚,要你帮忙我才有胜算!”说罢又摇头道,“如果你想我落败,命归黄泉,那你就走吧。但怕是此生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语气中竟有无限悲哀。
王子进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如描似画的五官,突然心中难过,虽然自己不想见他们彼此互斗,但更不想见到绯绡有什么危险。想着两人过往的一切,共同经历的种种,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手上也停止了收拾,颓然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去了就知道!”绯绡笑道,显是又在卖关子。
王子进心里难过,也不去追问他,一个人对窗喝了一下午的茶,眼见青瓷杯中,茶叶如枪似旗,缓缓沉浮,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也如这杯香茗,无法平复。
终于到了黄昏,那苏家派了两个下人过来为他们引路,王子进只好气鼓鼓地十分不情愿地跟着走了。
两人坐在华丽的马车上,王子进依旧不愿与绯绡说话,还在生气。
“子进,子进!”绯绡坐在对面,偏头逗他。
“干吗?”王子进没好气道。
“子进!”绯绡折扇一展道,“你要相信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我,好吗?”
王子进只觉得这话中另有名堂,待要再问,眼前突然灯火通明,却是下人掀了轿帘,请二人下车。
“到了!”绯绡笑道,一撩袍子,跳下马车。
王子进只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似乎要将夜晚的天空点燃。在那院落外面,一股寺院中才有的香火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和尚诵经的声音,似乎这家正在做法事。
“哎呀,二位公子终于来了,老夫恭候多时了!”从门中走出一个锦衣的老头,正是那刘管家。二人见了他,一起抱拳还礼。
“不必多礼!”那老管家急忙道,“二位这就随我去见老爷吧,这是后门,可能要多走一会儿了!”
王子进正有不满,听到是从后门进去,免不了又哼哼了几声。
那管家何等老练,急忙道:“让二位委屈了,不过大门早就被道士贴满了咒符,现在根本就打不开了!”
王子进听了心中一凉,看来这小姐真的病得不清,一时心下犹豫,不知哪边才是对的,哪边又是错的。前面的绯绡似是看透他心事,回眸朝他一笑,似乎是在对他说,这世间诸事无常,凡是没有绝对,不要过分计较正邪对错,否则只是自寻烦恼。他点了点头,跟着绯绡一路走去,院落里香灰四处飘散,映得院落中的景物飘飘渺渺,既像人间仙境,又像熔炉地狱。
两人跟着管家七拐八拐,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可见一个大厅,门旁放了两个巨大的火盆,正有一个灰袍道士,在那两个火盆中间舞着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似乎甚为投入。
诵经的声音正从那大厅后面传来,此起彼伏,浑厚震耳,让人听了说不出地难受。那灯火通明的大厅中,正端坐着一个虬髯的大汉,穿着紫红色的绸缎衣裳,身材魁梧,偏偏脑袋上缠了一个画着八卦图案的黄布条,甚是滑稽。
“老爷,老爷,我请了贵人回来了!”
那大汉估计四五十岁的年纪,本来在椅子上打坐念经,听了下人汇报,睁开一只眼看了绯绡一眼,结果身子一歪,差点要从椅子上栽下来。他指着绯绡对那管家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妖怪还没有撵走,怎么又找了一只回来?”
“老爷,老爷,这位公子身负异能,定能助咱们渡过难关!”
那苏将军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绯绡,摇头道:“不信,不信,我怎么不觉得这个风一吹就倒的公子哥有什么本事?你叫他回去吧!”
却见绯绡笑道:“先请将军遣散这些道士和尚,今夜那妖孽就会来府上,在下还有事要交待!”
王子进听了急道:“绯绡,绯绡,这些人不是能助你一臂之力,干吗要遣散他们?”
绯绡伸手掩嘴,悄声道:“你这个呆子,这些人都是骗子,连我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你还指望他们什么?”
王子进听他这样说,望着那声势浩大,正在念经的和尚,又看了看门口卖力舞剑念咒的道士,看来不光街头耍把戏的,就是这将军府中也是骗子横行。
那将军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绯绡,下令将那和尚道士遣散,熄灭了熊熊的火盆,一时间屋子里黑烟乱窜,人仰马翻,热闹非常。
“你真的确定那妖孽今日就会来?”
“小生能拿性命担保!”
“谁要你的性命!”那将军气哼哼道,“你要死了,他来了谁来抵挡?”
绯绡指了指王子进道:“小生拿这位公子的性命担保!”
王子进听了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原来他是叫自己来做人质的,叫自己帮忙就是这个帮法?刚要发作,就听绯绡悄声道:“等会儿你就呆在那小姐身边,护她左右!”他听了面色一红,暂不做声,叫他保护小姐?这该如何是好,要是唐突了佳人可怎么办?心中立时如小鹿乱撞,早就把要他做人质的事忘到了脑后。
却听绯绡道:“请将军把小姐请出来,在下这就要为小姐做一番布置!”
那将军瞪了瞪眼,吹了吹胡子,似乎不大情愿地对下人道:“去把小姐请出来!”
王子进一时来了兴致,已经忘记了青绫与绯绡的恩怨纠缠,抻着脖子就等着那小姐出来。青绫喜欢的,非要纠缠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呢?定是人间绝色吧?想到这他一时如坐针毡,紧张得要命。
过了一刻钟,方从内室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方方的一张脸上扑满了白粉,一双丹凤眼倒甚为喜人,只是目光涣散,穿着艳丽的绿色衣服,头上带着金晃晃的首饰,一点也不像没有出阁的闺女,倒像是哪里的媒婆。
王子进见了那苏小姐,立时傻了眼,又看了看苏将军,两人的脸似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就是父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青绫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难道他在山里待久了,辨不出美丑不成?
“子进,子进?”绯绡见王子进两眼发直,急忙叫他。
王子进听他呼唤,转过头哭丧着脸道:“能不能不让我保护这位小姐?我怕!”
“大丈夫当能扶危济困,舍生取义,这点牺牲算什么?”
王子进听了,又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那小姐,她正傻呵呵地笑着,小声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拿着这些符纸,你躲到那小姐身后,她身上穿的朝服足以遮掩你的身影,若青绫接近,就将这符纸贴到他的身上就行!”说罢,又面色严厉地嘱咐道,“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王子进望着手中的一沓黄纸,上面扭扭曲曲画满了咒符,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却见绯绡将那小姐请到屏风后面,掏出玉笛在那苏小姐周围画了一个圆圈,接着令王子进踏入圆圈里面,蹲在那小姐身后,就又去安排别的了。
王子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依他吩咐,忍着那苏小姐身上呛人的香粉味道,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过了一会儿,只见绯绡熄灭了蜡烛。隔着那薄纱屏风,可见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进来。绯绡的白衣在黑色中甚是刺目,只见他端坐在屏风前面,双眼紧闭,面色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那苏将军与管家,则站在他的两侧。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已是半夜,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倒是绯绡念的咒文像是催眠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王子进刚刚要打盹,就听一个声音晴天霹雳般叫了起来:“你这小子,是不是在耍弄本将军?”却是那苏将军站了大半夜,站不住了,暴跳如雷。
“苏将军啊,请您为了令爱,暂且忍耐!”
王子进不用看都能想到那将军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刚刚要笑出声来,就听门外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哀叫不绝,却是那些守门的家丁发出来的。
“你去看看怎么了?”那苏将军急忙吩咐管家。还没等那管家应答,绯绡就一下站起身来,朗声道:“二位保护小姐,在下这就去会会那妖孽!”
王子进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屏风前面已经没了人,两扇大门洞开,只有徐徐的凉风吹了进来。树影摇曳,暗香浮动,哪里有什么妖魔了?
难道是青绫来了?他心中暗自焦急,要如何才能阻止他们自相残杀呢?还没等他想完,就见院子里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一个青绿色的,长满鳞片的爪子就伸了进来。
“哇!”那管家见了一下就惊叫起来,苏将军虽然没有叫出声来,却也僵在原地,估计受惊不小。饶是他骁勇善战,怕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那爪子能有半栋房子般大,鳞片在夜色中发出淡蓝的光辉,上面的指甲锋利无比,泛出金属色的光泽,五指一摊,掌心还有一个硕大的眼球,正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外的绯绡。那魔爪见了绯绡,并无顾虑,又往前探了一探,半面墙应声就塌了,一时瓦砾横飞,烟尘弥漫。
绯绡见了那青色魔爪,轻轻一笑,闭目开始念咒。只见他剑眉紧锁,俏脸上全是冷酷的表情,那管家和他的主子还在看热闹,突然见院子里平白就起了一堆火,那火越烧越旺,红舌燎天。只见绯绡伸出一指喝到:“去!”
那跳动的火焰就像有生命一般一下就拔地而起,竟然变成了一条红色巨蟒,张着血盆大口,一条红色的信子一缩一伸,冒着灼人的烈焰。那蟒蛇一个匍匐,一口就朝那魔爪咬去。
“老爷,怎么办啊?”那管家吓得双腿发抖,眼前一切怕只是在噩梦中才能看到,怎么却又如此真实?
“你莫要怕!”苏将军急忙安慰他,声音却带着颤抖。
只见院子里火蛇与青爪斗得正欢,打得风云际会,天空变色,尘土飞扬,一会儿是那蛇缠住青爪,一会儿是那青爪按住了火蛇。一个是青,一个是红,都在夜色中泛着骇人的光芒,光影舞动,就像红绸与青绸的交织融会,不是红吞没了青,就是青吞没了红。
终于,过了能有一刻钟,眼见那火蛇已经被青爪按在地上,兀自扭动,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王子进见了心中不由着急,开始还怕他二人斗起来,现在绯绡处于劣势,他又想着如何去帮他。正在踌躇间,却见那火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头突然一下暴起,一口就咬住了青爪掌心的眼球。
王子进见它反败为胜,手心不由捏了把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妖怪,这条蛇的脾性和绯绡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却见那青爪“呼”的一变,一个少年站在了庭院中,青衣若水,黑发如云,金色束发闪闪发光,脸上挂着一副笑闹表情,却是两个月不见的青绫。只见他朝门口的绯绡抱拳道:“绯绡,几个月不见,别来无恙?”
绯绡一身白衣,朝他嫣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门里的将军和管家,眼见院子里一片静谧景象,树影重重,花香满庭,哪里有什么青爪与红蛇?连大门都是紧紧闭着,不似有人进来的样子。一时心中迷惑,那刚刚所见又是什么?
“绯绡,你我本是至交,今日为何阻我?”青绫长身而立,站在那庭院中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绯绡说道,“红尘女子,转眼间就化为白骨,相对于你我的生命,又是何其渺小,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寻不寻烦恼,是我自己的事,你偏要阻我,那我也不客气了!”青绫说罢,身子往前一窜,手中一把青锋长剑,夹着风势就连人带剑向绯绡刺去。
王子进眼见这二人又斗了起来,心下焦急,再看看身边的女子,更是扼腕叹息。人说美女倾国倾城,眼见这两个朋友为了这种姿色的女子打起来,只觉得甚为不值。
“不行,我要让青绫知道真正的美女是什么样子,万万不能如此糊涂!”王子进刚刚要走出屏风,那一直坐着的小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叫道:“我相公,我相公是不是来了?”
王子进见她疯疯癫癫,傻里傻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院中的绯绡与青绫,斗得正欢,两人都是身影灵动,姿势飘逸,倒像是在表演舞蹈一般,看得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那苏将军醉心武学,看到极处居然大声叫好,拍起巴掌,好像把他女儿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老爷,老爷,我们该怎么办?万一那胡公子落败,小姐不是性命堪忧?”
“啊,你可提醒我了!”苏将军说着一脚就甚为豪迈地踏到了椅子上,手一抄,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来。他手握匕首,单眼瞄准,似要掷出去,哪想那搏斗的二人动作太快,忽上忽下,他握着刀的手渐渐渗出冷汗来,明晃晃的刀尖都跟着颤抖,在夜色中泛出细碎的冷光。
正在这时,王子进眼前一黑,却是有人绕过屏风,走到苏小姐坐着的椅子面前。那人伸手道:“小姐,与我走吧!”一直傻笑着的苏小姐居然懵懵懂懂地伸出一只手来,就要递到那人手上。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眉目,眼见青绫还在与绯绡缠斗,这个要带走小姐的人又是谁?
王子进急忙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把那人吓得后退一步。借着月光,可见那人脸上皱纹横生,长须飘飘,却是刘管家。他吃了一惊,拍着自己的心口道:“王公子,你可吓死老夫了!”说罢又道,“苏将军说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让我带着小姐去内室。”说完又伸手过去,那苏小姐此时竟然站起身来,缓步朝他走去,面上带笑,嘴里轻声说着:“夫君!夫君!”
王子进突然觉得不妙,一把就拉住那傻了的苏小姐,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色咒符来:“不对,你不是刘管家,你是青绫变的!”
那刘管家面色愕然,指了指庭院道:“那妖孽正在门外搏命,我怎么会是他变的?”
王子进心下犹疑,还是不敢松开苏小姐的手,哪想着那苏小姐竟然一口咬到他手腕上,王子进吃了痛,一把就松开了手,却见苏小姐一身绿衣,似飞蛾扑火一般跑到那刘管家身边。
“不,不要去!”王子进握着疼痛的手,望着那管家皱纹密布的带笑的脸,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就在此时,前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那将军的匕首脱手而出,刺中了青绫的背心。青绫负了伤,一双眼中全是惊愕,身子一斜就倒了下去。
“青绫,青绫!”此举大大出乎绯绡的意料,只见他眼神慌乱,面色惨白,急忙上前一步抱住青绫缓缓倒下的身躯。哪想话音未落,怀中突然空空如也,却见一个破损了一角的纸片从自己的袖角缓缓飘落下来,绯绡见了立刻面带笑意,这次,自己还是输了一筹吗?
“哎哟,被拆穿了!”只听那刘管家叫了一声,脸孔跟着一变,皱纹在瞬间消失,王子进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笑闹着的俊脸。
正是青绫!
王子进见了急忙拿着咒符就扑了上去,绯绡说只有一次机会,自己一定要成功。
哪想青绫甚为敏捷,一闪身就躲开了。
“青绫,你这又是何苦?”王子进望着他怀中那痴痴傻傻的苏小姐,心中不由难过,“人的寿命如此短暂,你又何必累她?过了百年,你依旧是一个少年,倒是她又该如何呢?”
青绫面色凝重道:“子进,你现下问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王子进被他问得一愣,却见青绫伸出一只长指,点在那小姐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那苏小姐就像突然间浑身脱力,一下就坐在地上,秋水般的眸子四处打量道:“我,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
“成了!”青绫见了一声欢呼,身子往前一探,一把就拉住王子进抓着咒符的手道,“这可是绯绡给你的?”
王子进一时迷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好点了点头。
青绫见了,嘴角浮出一丝浅笑,一把拉住王子进的手,将那咒符贴在自己的额间。
王子进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有此举,想要阻挡已然来不及,却见青绫面现悲哀道:“子进,有缘再见了!”说罢,整个人像烟雾一般,越来越淡,最后竟凭空消失在这夜色中。
此时那苏将军与绯绡急忙赶来,王子进一见绯绡就扑了上去,急道:“青绫,青绫哪里去了?”
绯绡面色沉重,却不回答。
“是不是,你想办法把他封印住了?”王子进望着那朗朗夜空,只觉得心中郁结,又望了望绯绡,那一张又似少女又似少年永远不会衰老的脸,耳边全是青绫的话不断回响:子进,子进,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只觉得心中难过,苍穹之下,广袤无边,却不知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那坐在地上的苏小姐恢复了神智,柔声问道:“爹,我怎么会在这里?”
“乖女儿啊,爹让你受苦了!”苏将军见他女儿神智恢复,不禁喜极而泣。
却听苏小姐继续问道:“爹,我好像忘了一个人,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他,我就很开心。爹,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王子进望着她那充满探询的脸,幸福又痛苦的表情,满溢着期待的眼神,只觉得那是自己将来的写照。
他尖叫一声,拔足奔出那大宅。夜晚的西京空无一人,只有他发疯一般奔跑在无人的街道上。
子进?子进?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我又该如何啊?
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夜雾在他的周围环绕,这美丽的夏夜,鸣叫的秋虫,芬芳的花朵,都无法告诉他该怎么办。
此时耳边传来丝竹声响,却是哪家的乐坊在夜夜笙歌,只听那歌妓柔美的声音丝丝传入耳中:
“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知与谁同?
王子进在外面游荡了一夜,方迷迷糊糊地走回客栈。此时已然是正午,想到昨夜的经历,心中难过万分,又想起青绫的话,只觉得到了与绯绡告别的时候。
他买了一坛美酒,两只烧鸡,趔趔趄趄地往客栈走去。
正午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一想到青绫,心中尽是纠痛。绯绡,绯绡,是不是也与他一样难过呢?
哪想还没有走进房间的大门,就听到屋中传来笑闹之声。他推门一看,那八仙桌旁正坐着两个人,一个青衣,一个白衣,都是俊美无双,黑发如云。桌子中央正放了一盘碎冰,两个琉璃杯子,盛了芬芳的红色液体,正冒着丝丝白气。
王子进见了这二人,手中的东西一下就掉了下来。
“哎哟!”绯绡一弯腰就伸手抄住,“这般美酒,洒了太过可惜!”“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一脸愕然,指着那一直面带笑意的青绫。
“没有什么事啊!”绯绡已经拿起烧鸡酒坛,回到桌旁,伸手为王子进斟了一杯酒,“子进,快来喝酒,我们等你多时了!”
王子进懵懵懂懂地坐下,对青绫急道:“你不是暗恋那家小姐?不是被绯绡驱走了吗?”
青绫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抿了口酒道:“子进,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这么快就再见了。”
他急忙问绯绡:“你们不是反目了吗?怎么又在一起喝酒?”
绯绡拿着一只鸡腿叼在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道:“是那家小姐喜欢上青绫了,意念太深,魂魄日日纠缠他,他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把那苏小姐的魂魄放回去,我们就借此机会,演了场戏给他们看!”说罢指指地上一个箱子道,“这是那苏将军奖给你我的千两黄金,正好青绫重建村庄需要资金,这些金子尽可救急!”绯绡接着喝了一口美酒,脸上挂着笑意,“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王子进望着他们相似的脸,都挂着一脸的坏笑,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望着他,想他为了这二人的事,几日以来郁郁寡欢,哪想他们联手诈骗,自己却像傻子一样被他们蒙在鼓里,他一拍桌子怒道:“你,你们这不是骗人?”“子进,子进,你莫要生气!”绯绡笑道,“你看这苏小姐神智恢复,我们黄金到手,这是两全其美啊?怎么能说是骗人呢?”
王子进被他问得语塞,气鼓鼓地喝了一口酒。楼下正有卖艺的又在敲锣开场,吆喝不绝,真是小到街头巷尾,大到豪门深院,骗子无所不在。只有骗术高低,演技优劣之分罢了。
他望着眼前这一青一白两个俊美的少年,笑意盎然,得意洋洋,就差没把尾巴露出来晃一晃了。
“子进,你在想什么?”绯绡问道。
“没有什么!”王子进又气鼓鼓地喝了一口酒。
青绫在一边也跟着笑道:“子进,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嗯!”王子进应了一声,眼见微风中这两人都是一脸狡黠表情望着自己,想到自己无处不被设计,又怎么能开心起来?
也许红绸与青绸的名字真是再适合他们不过,因为所有戏法的玄机,都要用绸子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