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竟又被她躲过一劫?”
一声惊呼过后,是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床榻上的女子,满脸怨恨的盯着眼前的妇人,不甘的叫道:“姨娘,你分明说了会替我报仇的,怎会一次次放过她?”
昨夜白姨娘出门后,顾念珠便迷迷糊糊睡去,怎知一觉醒来,竟是得知顾念卿竟又安然无事?
她将自己害成这般模样,竟还能在府中逍遥自在?
何况前日,还在外头救下离王?
那是离王啊!
顾念珠虽瞧不上慕容离,却也知晓顾念卿此次是走了大运。
她愤愤的瞪着白姨娘,几欲失控一般将手边的东西扫落在地:“姨娘,你为何不帮我?顾念卿为何没事?你说,你说啊!”
眼见自己的女儿似乎魔怔了一般,白姨娘心中自是不是滋味。她上前抓住顾念珠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珠儿,珠儿你冷静些,姨娘会想办法的,现下顾念卿已将罗氏那母女惹恼了,咱们只管等着看戏便是!”
“我不!我不想等!一刻也不想!”铜镜中映出女子狰狞的面孔,她举起双手,上头伤痕累累甚是瘆人。
她要顾念卿去死,一刻都等不了!
白姨娘一怔,道:“珠儿,听姨娘的,咱们不必动手,顾念卿不是好惹的,好不好?”
顾念卿不是好惹的……
顾念珠面如死灰,推开白姨娘冷冷道:“姨娘你是怕了?你担心惹火上身,便能无视我所受的委屈?姨娘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女儿,亲女儿,现下我被顾念卿害成这副模样,你竟还能忍得下?”
似是发狂一般将白姨娘推得更远,扯过锦被将自己盖住,不愿再看她一眼。
白姨娘心中酸楚,她的珠儿何时竟成了这般模样?
“珠儿,你是姨娘的女儿,姨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若铁了心要顾念卿不痛快,好,姨娘帮你。”
锦被中的人探出一个脑袋,瞪圆双眼,怀疑的扫视她一番,方慢吞吞道:“真的?”
白姨娘苦笑着点点头。
顾念珠欢喜的惊呼一声,软软糯糯的投入白姨娘的怀中,笑道:“娘,你真好!”
白姨娘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她的女儿为了报复顾念卿,竟是连亲娘都不管了,若说不心寒那自是假话。
白姨娘既能成为府中唯一的姨娘,自是很有些本事,奈何顾念珠却是个冲动没脑的,只知顾念卿即将倒大霉,却不知白姨娘正失落难过。
“小姐,今日相爷休沐。”盼归出去晃了一圈,又听得了些小道消息。
挤眉弄眼的看着顾念卿,盼归很是自得的扬起下巴,自觉很是了不起。
顾念卿了然,伸手在小丫鬟脑袋上拍了拍,“小姐粉”即刻露出小脸,继续道:“府中的下人说,相爷自清晨起便一直呆在祠堂里,似乎是在与夫人说话。”
人死了说再多又如何?她又听不到。
顾念卿不甚上心的撇撇嘴,从鼻子发出一声哼,下巴高抬,眉宇间尽是嘲讽。
“小姐,奴婢觉得相爷可真虚伪,难不成向夫人忏愧便能弥补他对小姐的亏欠了不成?”盼归同自家主子一般,撇撇嘴,冷哼一声。
“许是他根本便不觉亏欠。”顾念卿看得分明,昨夜顾相看她时,虽有愧疚,却绝非出于对自己的亏欠。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洛神大人直觉素来很准,只如今她尚未成长到能探听那秘密的程度——但,也不远了。
顾相既在府中,今日便更是有趣儿。
还需加把火才行!
“许久不曾见着三妹妹,却是不知她身子好些没有。”顾念卿伸个懒腰,双眼微眯:“也是我这做姐姐的不是,三妹妹如今卧病在床,我竟不曾前去瞧过一眼。”
盼归不明所以:“小姐,你要去看三小姐?”
昨夜那一出,定然与那“卧病”的三小姐脱不了干系。
如若不然,白姨娘怎会掺和其中?
“三小姐可未必希望小姐去。”
“那便更要去了。”顾念卿眯眼笑,怎能以为她不欢迎自己而有所退缩呢?不正是瞧准了顾念珠不欢迎自己,才更要上门吗?
不然这出戏,可该怎能唱下去?
顾念卿站起身,略显嫌弃的拍拍自己的衣裳,既是要去顾念珠那儿,总不好穿着这些旧衣裳。
打扮一新的草包美人花枝招展的去了顾念珠的院子,此时里头那两母女正在母女情深的抱在一块儿,便听得下人来报。
“顾念卿?她还有脸来?来人啊,守在院门外头,别叫她给跑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近在眼前,顾念珠兴奋得红了眼。
她便是在顾念卿的院子中受的伤,这回顾念卿竟不请自来,当日的屈辱,怎么说也该叫她好好尝尝。
三两个婆子得了吩咐,摩拳擦掌的出去守着。
顾念卿身穿水蓝长裙,腰间系着天蓝色轻纱,愈发显得盈盈不足一握。轻纱掩盖下,一把漆黑的匕首触感冰凉。
她梳着时兴的飞仙髻,上头却并未别着任何珠钗,只随意插一朵院中的花儿,却丝毫不减其美艳。
缓步上前,朝白姨娘福福身,礼仪周到。
“姨娘安好,不知三妹妹的身子可有好些了?”越过白姨娘,顾念卿目光殷切的望向顾念珠,面上担忧不已。
顾念珠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问?”
她恨极了顾念卿这模样,若非大夫嘱托自己不能随意乱动,她巴不得扑过去挠花她的脸。
顾念珠愤恨不已,凭什么自己在这里受苦,顾念卿却还是风风光光的模样?
“三妹妹?”绝色女子凝眉,歪着脑袋询问道。
她面上懵懂,一派天真无邪。似是察觉到了床上之人的恶意,她瑟缩着身子,怯怯的看向白姨娘,道:“姨娘,三妹妹这是……也罢,相府的姑娘纵使是不能说话,亦该有一份儿好姻缘。”
不会说话!
顾念珠心中的愤恨再也压不住,若非白姨娘警觉将她牢牢按住,她几乎都要扑过去跟顾念卿拼命。
“顾念卿,你说谁不会说话了?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这模样!你怎么不去死?贱人,滚出去!”
尖锐的辱骂声,顾念卿犹如受惊的小鸟儿一般躲到盼归身后。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虽躲在盼归身后,面上却露出些许得意神情,更刺激着顾念珠的神经。
她竟还在得意?
她在得意什么?将自己害成这副模样,她心中痛快了?可是自己呢?便活该躺在床上,夜夜忍受那彻骨的疼痛!
“你在得意什么?”敏感的三小姐怒喝:“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这没娘的贱种,活该……”
“珠儿!”白姨娘警告的瞪她一眼,“莫要胡说!”
若是这话传到了相爷耳中,莫说自己,便是顾念珠亦难免失宠。
她们母女二人在府中的生活本就不易,此时更是出不得一丝差错。
顾念卿皱眉,没娘的贱种?呵呵,这相府中的人,只有能耐欺辱她这没娘的?
“三妹妹莫要胡说!”顾念卿一愣过后,竟是淡笑回道:“三妹妹是病糊涂了,母亲还好好儿的,你怎能诅咒母亲?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便应说三妹妹不敬嫡母了。”
白姨娘神色复杂,顾念卿果真不简单,方才珠儿那话竟是不能激怒她,反倒被她抓住把柄。
“谁说罗氏了?我说的是你娘!那个死去的老贱人!”顾念珠叫道。
顾念卿神色不变,反倒极有兴味的望着顾念珠,语气微扬:“三妹妹当真是是愈发口无遮拦了。”
熟悉洛神大人的都应知晓,她若是越冷静,便说明对方将会越倒霉。
盼归虽不满顾念珠那一声声的“贱人”,却也心知自家小姐定有自己的计划,她若贸然开口,说不得一招不慎,便毁了自家小姐一盘好棋。
站在原处,双手紧紧揪在一起,盼归沉默不语。
“顾念卿,你当你是什么人?我便是再口无遮拦,你又能奈我何?我娘虽是姨娘,却好歹比你这没娘的好!你不是很得意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吗?我告诉你,太子殿下根本就不会娶你!”
院门外有人守着,顾念珠丝毫不担忧自己这话会被人听了去。
她冷笑着,手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她却觉得痛快极了。
——没错,便该是这样,顾念卿便该是被自己肆无忌惮的侮辱!
因着是在自己的院子,白姨娘自是房放心至极,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顾念珠发难。
顾念卿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动,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此刻顾念珠有多痛快,过后她便会有多惨。
不过是几句不入耳的辱骂罢了,当初被宋哲与罗安安毒死,她都不曾怕过。来日方长,总归是没错的。
“怎么?不说话了?”顾念珠得寸进尺,随手将手边的药碗甩开,正落在顾念卿脚边,碎成一地渣滓。
有什么好说的?
顾念卿淡笑着回望她:“三妹妹,你开心就好。”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