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朕今日便将她放出来。”燕帝双眸中闪过一抹暗光，冷声道：“皇后……是时候来算清楚一切了。”
慕容离垂下眼帘来，暗暗的运气，将双膝间的僵硬化去。
茶楼雅间中，楼下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京中最是盛行的大戏，窗台上轻纱帷幔遮掩，女子从轻纱后头露出一双好奇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盯着下头的戏子。
顾念欢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这段时日，她已是不怎么爱喝茶了。便是非要用茶，亦会换成羊乳，再加上些杏仁，倒也不算是难以下咽。
对面的容芊芊仍在好奇的看着下头唱戏的男女，头也不回便道：“戏子无情，倒也是实话。不知这些戏子可是知晓廉耻，这般抛头露面的，只怕以后要寻一个好归宿，却是要费上一些力气了。”
身影中竟满是鄙夷。
顾念欢皱了皱眉头，心道容芊芊亦曾是江湖女子，若是当真说起来，只怕是连戏子都比不得的。
只如今一朝翻身，倒是瞧不起戏子来了。
“听闻顾姨娘怀了身孕，倒是要恭喜了。”容芊芊依依不舍的将轻纱放下，转身对着顾念欢道。
下头唱戏的声音传入耳中，容芊芊却是不得不耐着性子与顾念欢周旋。
顾念欢半敛着眉眼，低声应道：“多谢容姑娘关心，我虽怀了身孕，只这腹中的孩儿倒是极听话的，倒也不曾闹腾。容姑娘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正儿八经的离王侧妃了，若是再一举得男，容姑娘倒也是飞上枝头了。”
容芊芊一噎：“你——”
她本意是想要炫耀一番，好歹自己如今也是离王侧妃了，总归是比顾念欢要高贵的。只是顾念欢却也是个狡猾的，更是直言她还不曾成为离王侧妃，更是将她比成了麻雀儿。
“怎么了？”顾念欢不解的瞪圆了双眸，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是我说错了话，叫容姑娘不舒坦了？”
“不是。”容芊芊闷着一口气，哼了一声，道：“顾姨娘是知晓的，皇后娘娘如今正在宫中养病，师兄正在筹备与我的大婚。顾姨娘曾说，皇后娘娘心狠手辣，说不得我会成为娘娘的替罪羔羊。”
“这可不是我说的，容姑娘。”
顾念欢心中暗道了一声“来了”，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我不过是与容姑娘说，我外祖父一家是如何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以及我娘是如何死了的罢了。容姑娘既是相信皇后娘娘，今日又为何要来寻我。”
分明是因着容芊芊心中，本也是在怀疑皇后居心不良的。
“你！”容芊芊瞪了顾念欢一眼，道：“好，便当成是我一人的猜测，那依着顾姨娘的看法，接下来我又应如何应对？皇后娘娘既是居心不良，我若是当真与她翻脸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容姑娘既是离王侧妃，这等小事儿，何须来问我呢？我啊，不过是一个妾罢了，还是一个纨绔公子的妾室。”顾念欢纤细白嫩的手指轻叩着茶杯盖子，道。
“算我错了。”容芊芊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京中的贵女当真是小气得很：“顾姨娘若是能替我出出主意，保我无恙，我定有重谢。”
“哦？不知容姑娘想要如何重谢我呢？我这人倒是不缺银钱，四郎从未少过我银子花，而容姑娘除了能在钱财上重谢我，还有何法子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顾念欢含笑看着容芊芊，果不其然见着她腾地跳了起来。
“顾念欢，你莫要给脸不要脸，我能给你银子，便已是高看你了。你若是再得寸进尺，我定要叫师兄收拾你！”
顾念欢面上笑意不改，道：“收拾我？容姑娘可要想清楚了，燕京中可不比江湖，快意恩仇的下场便是你死的比我更快。且不说杀人是要偿命的，单只说我如今的身份，离王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她适时的抬起了下巴，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何四郎的种，国公府可舍不得叫她死了。
“容姑娘既是要我帮你，便应是有求人的姿态。容姑娘要知晓，除去我之外，你便再没了可信任的人了。皇后娘娘与离王虽看上去母子情深，只这里头的暗流汹涌，却也是能看得出来的。”顾念欢收起面上的笑意，肃然道：“皇后娘娘既是与离王不合，却又要帮着容姑娘，这其中是何缘由，容姑娘应是心中有数。”
无非便是要借着容芊芊的手，将慕容离彻底的除掉罢了。
“若是离王出了事，我大姐姐素来是个聪明的，背后又有相府与太后护着她，大姐姐自是不会遭人怀疑。只容姑娘嘛，便很是有意思了。容姑娘到燕京中的时间不长，最是容易叫人怀疑。何况一个江湖女子，却是成了离王妃，届时一旦出事，便有的是人会落井下石，容姑娘便是想不认罪，亦不可能了。”
“而皇后娘娘，呵呵……”顾念欢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声音中带着狠绝：“皇后娘娘素来是个端庄宽容的，便是容姑娘有心道明真相，亦无人会相信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倒是可怜了容姑娘花儿一般的年纪。”
顾念欢每说一句话，容芊芊心中的大石头便又重了一分。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要一箭双雕，既是要取了师兄的性命，又要我此生都不能开口。”容芊芊慌忙揪着顾念欢的袖子，道：“你要帮我，你若是帮了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是一箭双雕，这其中有多少雕，可不是你我能数得出来的。”顾念欢轻笑，道：“一来除掉了离王，二来你亦是不能再开口了，三来我大姐姐的名声亦会变得极差，毕竟她还是新嫁娘，夫婿便没了，虽说与她没有关联，只众人还是会当她是克夫之人。四来……”
便不是容芊芊能看得出来的了。
若是离王没了，那么这燕国的天下，便是只名正言顺的属于太子殿下了。
而随之瓦解的离王的势力，亦不会有好果子吃。
皇后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没了离王，所有的麻烦便都没了。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容芊芊只知道，皇后定是要除掉自己了，便愈发的不安起来。
对了，那定情蛊，是不是也是皇后的阴谋，难不成便是为着除掉师兄？
可是她还给师兄用了定情蛊，师兄会不会死？
“容姑娘如今倒是知晓要慌乱了，先前还不是很是得意？但凡是要得到，便定是得有付出。有取有舍，只是容姑娘从未深思罢了。”顾念欢轻哼一声。
要不怎么说，顾念卿方是最聪慧的那人，从头到尾，顾念卿皆是站在了离王那头，便是离王要纳妃，她亦是无动于衷，届时便是离王当真出了事，虽有人会说道，只却还是会有人说，离王妃宽厚大度，离王之死不过是咎由自取。
顾念欢却是从未想过，顾念卿会对慕容离动心。
“若是要我替容姑娘倒也并非是不可行，容姑娘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一件事？你还好意思说一件事？上回在宫宴上，都是因着你，我方会丢尽了颜面！”容芊芊跺脚怒道。
想要旁人替她出主意，却又不愿付出，容芊芊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顾念欢冷笑：“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走了，总归容姑娘还是有皇后娘娘护着。便是今后当真出了什么事儿，说不得皇后会看在容姑娘替她除掉了离王的份儿上，放过容姑娘。”
顾念卿起身作势要走。
“慢着，我答应你便是了。”容芊芊气呼呼道。
“若是要保命，我是无法帮容姑娘的，现下唯一能帮容姑娘的人，便是离王殿下了。”顾念欢终于道：“离王殿下要纳容姑娘为妃，便定会保你无恙。只若是容姑娘做了什么对不起离王的事，倒是说不定了。”
“师兄？师兄会帮我？”
可是她给师兄用了定情蛊！
还让师兄忘了对顾念卿的情意！
不成，决不能叫师兄想起了，他会忘了顾念卿，全是因着她动了手脚。
“不成，师兄不可以。师兄，师兄……”容芊芊咬着下唇，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心中很是纠结。
“怎么，难不成是容姑娘做了什么对不起离王殿的事儿，却是不敢再向离王殿下求助了？容姑娘不是总说，离王殿下是真的爱着荣容姑娘？容姑娘要知晓，皇后娘娘能帮你一时，却是帮不了你一世。容姑娘若是要在京中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便定要得到离王殿下的庇护。”顾念欢顿了顿，道：“毕竟，这燕国的天下，会花落谁家，还是未可知呢！”
自然，顾念欢定是会不遗余力的对付皇后与太子。只若是她失败了，而离王亦被皇后趁机给除去了，那这燕国的天下，便是太子的了。
可若是离王能扳倒皇后一族，倒是喜闻乐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