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祸害留着也会惹祸,不如杀了。”一人取出一柄尖刀,试探着在笼子前比划比划,却也不敢下手,“你们谁动手?”
几个胆小的人纷纷不敢上前,低声道:“卫牟,你平日里杀猪宰羊也不少,怎么就怕这个东西了?”
卫牟壮着胆子,轻轻打开牢笼,手中晃着明晃晃的尖刀,朝着那老鼠的头刺下。突然那仍然流着口水的老鼠突然奋力跃起,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冲出了那牢笼,跃上卫牟的肩头,从他背后跳落,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何月棠在外面,看见那个卫牟要动手,正想出手相救,却不料那只“老鼠”反应倒颇快,方才不过虚惊一场。何月棠察觉到那“老鼠精”身上并无妖邪之气,想来也并非那些害人妖物,看到方才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也化险为夷,何月棠也不再在此逗留,查清那事要紧,事不宜迟。
何月棠正要离去,突然觉得身子一阵瘫软,晕倒在了庭院之内。
周幼薇身子仍然不舒服,仍在掖庭内休养。雪倩手捧一副锦帐,恭敬站在麟德殿之前。这副锦帐是掖庭宫女这几日为皇后赶制,其上用金丝银线绣制百鸟朝凰为皇后祈福。麟德殿的宫人将锦帐收下,又奉皇后之命,赏赐了几只精致的酥山与雪倩。雪倩将几只酥山用手帕小心包好,放在怀中。
进宫这几日除却整理杂物,便是跟宫中女官修习礼仪,闲下来做一些针织女红,少有机会能借机看看这皇庭美景。太液池间新荷初生,周雪倩在池畔远远眺望着湖中的蓬莱岛,在这烟荷雾柳的掩映之下,那湖中小岛,却有几分仙境之意。
“你是那里的宫女?好生面生。”一男子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出神的雪倩。
雪倩转过身来,看见一位身着赤金圆领袍的男子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稍稍迟疑片刻,连连欠身行礼,道:“奴婢雪倩是新入宫的采女,暂在永巷掖庭,还未分配宫室。”
白曦淡淡一笑,又摇头道:“勿须如此紧张,我与你一样,也是被关在这牢笼里。”
“你也是?”雪倩迟疑片刻,打量着眼前清秀的男子,淡淡一笑,“可是你也不像这里的公公。”
白曦看眼前女子着实可爱,不由摇头叹道:“我何曾说我是这里的公公?为何不猜我是皇上?”
雪倩掩口调皮一笑,“皇上不应该是前呼后拥的么?皇上怎会像你这般没一点架子?”
白曦略略叹息,眼梢略带浅浅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子,“雪倩?还只是八品的采女……”白曦略略踱步,向湖心小岛走去。
雪倩回到掖庭居所之中,走到虚弱的幼薇身侧,从怀中取出用手帕层层包裹的酥山,递与幼薇面前,柔声道:“姐姐,这糕点我先尝了一个,比原先在江都中的好,你尝尝……”
周幼薇这两日仍然不思饮食,无甚胃口,虽然这点心精致可爱,“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一名绿衣公公手持文书,众人簇拥跟在其后。
“雪倩是何人?”这名公公微眯双眼,打量着掖庭内跪着的众人。
雪倩听闻此言,心头蓦然一惊,难道方才所遇的真是皇上……但此时已不容多想,众人的目光都注视这自己。雪倩微微上前拜倒,答道:“奴婢雪倩。”
“皇上懿旨,采女雪倩秀外慧中册封为正三品婕妤,以后便在紫宸殿伺候。”公公谄媚笑了笑,道:“这恩宠可是天大的福气,还不赶紧谢恩。”
雪倩原以为自己闯了大祸,但这受封旨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磕头接旨谢恩。
众人皆在道贺,周幼薇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在这皇宫中,即便小心谨慎事事低调也难保全自身,更何况如今雪倩承了这般宠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雪倩如此单纯,如何能防得过人心险恶。
雪倩梳洗完毕,有些娇羞害怕地端坐在紫宸殿的宫室内,隐约听见环佩锵锵之声,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微微抬头,看着来人。
白曦一袭便装,头戴掐丝金冠,轻轻靠坐在雪倩身侧,看着雪倩娇羞的面容,温柔道:“为何这般害怕朕?如白日里那般为何不可?”
白曦面容清瘦俊秀,眉宇间有着淡淡愁绪,让雪倩心头蓦然一疼.白曦轻轻搂过雪倩,低声道:“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你可愿意做朕的解语花?”
何月棠微微动了动嘴唇,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这里是何处?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点光影。隐约似乎听得见外面喧闹的声音,但听得并不真切,自己的功力已经被封住,手脚虽然还有知觉,却没有了半分力气。
何月棠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心头猛然一惊,玉佩不见了……自己现在究竟在何处?
“你可是在寻这个?”黑暗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何月棠警惕地盯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公孙夏……”
房间内燃起荧荧绿光,瞬间照亮着这空旷的房间,和公孙夏清癯的面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何月棠目光警惕的看着公孙夏冷峻的面容,吃力想要支撑起瘫软的身体。
公孙夏神色似有惋惜,叹道:“你一直跟踪我,又是何意?”
何月棠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了。”
公孙夏缓步走过,垂足坐在何月棠身侧,将玉佩放置在何月棠身侧,淡淡说道:“可是记挂那周幼薇和周雪倩?她们二人在宫中自然无事,且那位雪倩方才晋为正三品婕妤,德蒙圣眷,一时风头无二。”
“多谢告知,但你为何将我带来这里。”何月棠冷冷注视着公孙夏的那深不见底的双眼。
公孙夏摇头轻叹,道:“救你!”
“什么?”何月棠神情疑惑,看着公孙夏深色的眸子。
“皇宫中也不是任你随意来去之地,即便你修为不弱,但遇到真正的高手也是要落于下乘。方才你进宫之时,便已被这皇城内所结下的法术所缚,不过你毫无察觉罢了……月棠姑娘突然晕倒,也是因为那无形法术的缘故。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怕是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是你救了我?”何月棠竭尽全力想要支撑起身子,却丝毫无用。
“过一个时辰,你便能逐渐恢复知觉,但你身上中的咒术还需要一日才能退去,若是咒术未被除尽,你一出去便会被那施咒之人发现,你暂且安心呆在这里……口渴不渴?想不想吃点东西?”公孙夏神情虽然冷漠,但眼神却颇为关切,看着何月棠虚弱的面颊。
何月棠轻声答应,眼神中的戒备也稍稍放下,“外面为何那么热闹。”
“明日是我成婚的日子,仆从正在打点收拾。”公孙夏将一杯水递与何月棠的唇边,平静说道:“喝点水,体力能恢复得快些。”
“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守在一侧?”何月棠眼神有些复杂,目光恢复以往的那般沉静若水。
公孙夏并没有答复,从一侧取来一叠精致的糕点,放在何月棠身侧,“饿不饿?要不要我喂给你?”
何月棠眨了眨眼睛,这一幕仿佛以前也见过,爹也会这样问自己……联想此时境遇,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思念父母不觉滴下泪来……私心想到,待这次之后,便回到爹娘身侧,也不再在人间胡闹了……从小就渴望能出来看看,父亲答应待自己十七岁之后便可出来闯荡,但才短短十几日的时光便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让何月棠不禁害怕。
“怎么?不喜欢?”公孙夏将糕点放在一侧,看着默默流泪的何月棠,虽然他极力掩盖内心的关切,但眼中仍然流露出温柔关切的神情。
“那只老鼠怎么样了?”何月棠突然想起在珍膳坊所见的那只老鼠精,也好奇它是否无事。
“你是说?那日与你一同的那位女子?”
“什么?我不明白……你是说桃林仙?”何月棠不明白公孙夏话语的意思。
公孙夏淡淡一笑,语气平静,“那位桃林仙其实是竹狸鼠所化,难道月棠姑娘不知晓?我看它颇为机灵,想来必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何月棠木然摇了摇头,抿抿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为何没看出它是妖类?”
“它身上并无妖气,想来是得仙灵净化而修炼的灵兽。”公孙夏又拾起那枚玉佩,仔细观摩着其上的文字,“这枚玉佩的材质不是人间所有,月棠姑娘能否告知这玉佩的来历?”
何月棠略略摇头,道:“我爹给我的,你问的,我也不知晓。”
“敢问姑娘家乡何处?”
何月棠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公孙夏淡淡笑道:“若是不便告知,我也不问了。你安心休息,你身上咒术未出,即便恢复了力气知觉,也莫要擅离此处。”
“谢谢。”何月棠此时还无法起身道谢,只是静静地望着男子逐渐淡去的身影,心中似乎感到一丝失落。明日便是他的婚事,现在外面应该很热闹吧?真好奇,那新娘子的模样。总听些人间才子佳人的故事,想来,他们也定是一对璧人。
阁楼内,素素轻轻抚弄着那金玉钗钿和鲜红石榴花染就的红裳,莞尔浅笑。
“夫人,这些是公孙大人特意为你而准备的,你可喜欢?”公孙琼章鬼魅般的身影浮现在这阁楼内,邪魅的眼神注视着眼前毫无防备的素素,隐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