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是阮家的远房表亲,曾经是阮权的伴读书生,阮权还没娶甄氏时他就一直跟着,所以也算是看着阮萍长大的。
阮福个子不高,人很精瘦,对着阮萍还算恭敬,说话时微微弯着腰。
去书房?阮萍不知道阮权这时候叫她去会有什么事,但既然人家叫了,寿礼又还没送,那就顺带送过去好了。
“好,福叔带路吧。”
从阮福的眼睛里,阮萍看出他经过时间洗练的干练与精明,对于聪明人来说,尊敬是应当的。何况阮福和阮权虽说现如今是主仆关系,但是年龄摆在那里,阮福当年对甄氏和她也是照顾有加,称一声“叔叔”也是应该的。
阮福却有些微愣,抬眼朝阮萍脸上看了一眼,只见阮萍一脸温婉的笑,当年的小姑娘竟出落成大姑娘了。
而且,真的是,越来越像甄氏了……
“小姐请。”阮福默默地接受了阮萍的称呼,看起来似乎并不排斥。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阮萍忽然问道:“福叔,顾嬷嬷现如今在哪里呢?”
阮福的背影一僵,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阮萍没有记错的话,顾嬷嬷原是母亲甄氏的贴身侍婢,还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了阮福,还生了一个女儿,听说年纪与她相仿。三年了,她已经三年没有见到顾嬷嬷了,不知道她现在可还好?
阮萍只是想着,倚水院里只有半夏一个人忙来忙去的,也不大像话,但是又怕贾氏指给自己的人带刺,最好是自己挑选的人,自己也放心些。比如说那个蓝衣马面的妇人。虽然她不记得这妇人是跟着谁的,但妇人至少不是几位妇人小姐少爷手下得脸的。
阮福的反应却有些奇怪,面色僵了僵,似乎并不愿提起。指了指前方的路对阮萍道:“小姐请,别让老爷等得太久了。”
阮萍便也不问,一路上阮福只管这引路,二人也不说话,一直到了阮权的书房。
阮萍进去的时候,阮权正端坐桌前,似在奋笔疾书,神情专注。阮权今日休沐,脱下了官府,一身青蓝色的休闲大褂,四十年纪上下,精神抖擞,甚是英朗。
没等多久,阮权便放下手中的笔,将纸拿起来吹了吹,折叠起来放进一个淡黄色的信封,随即交给一边候着的阮福,阮福接了出去了。
“你来了?”
阮权这才抬起头来,仍旧坐在靠背椅上,面上带着少有的慈祥,嘴角带笑,随即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坐吧。”
阮萍却不坐,跪下便行大礼:
“今日是爹爹的寿辰,女儿来晚了,望爹爹莫怪罪。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诶,快起来快起来,半夏快把小姐扶起来!”阮权连声道,一副很高兴模样。
大丰朝有个不成文的礼俗,但凡逢四,生辰是不过的,不吉利。故今年阮权四十诞辰便不办大寿礼,不宴请宾客,只在今晚会有个稍微隆重一点的家宴,所以早晨拜寿时,各人会将贺寿礼物同时送上。
阮萍便起来,接过半夏手中的礼盒递上去:“爹爹,女儿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只好自己……”
示意一边的丫头接下阮萍手中的礼盒,阮权却只说了句“萍儿真孝顺”便把屋里的人都遣散了。至于那所谓的贺礼,阮权似乎并没什么兴趣。
阮萍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冷了下来,不等阮权再招呼,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爹爹今日叫女前来,所谓何事?”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是有多看不惯她这个女儿?自打她娘过世,他就再也没有过问她的任何事情。就连前往寒蝉寺,她也是向老祖宗请的愿。
阮权有些微愣,阮萍的语气寒凉,似乎带着一丝刻意的生疏。
想来三年不见,生疏也是有的,阮权便不疑有他,当即问道:
“萍儿今年十五了吧。”
“嗯。”这和老太太今天末了问的话如出一辙,不知阮权打的是什么主意。
“为爹记得,萍儿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时间可真快啊,转眼间萍儿都要及笄了……”
“爹爹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前世若是听见阮权这般说话,她定会感动万分,爹还是关心他的。而今看过阮权面具背后的面孔以后,便只觉得寒心了。
三个月前阮权提到“陈玉莲”三个字以后,阮萍就开始怀疑他了,当即让无影楼的人送来了阮权的卷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好爹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廉是个好官,他培育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织成了细密的网络,却很隐秘。
她爹的势力,大到几乎与太子轩辕奎的势力抗衡。换句话说,他一直在朝中与太子轩辕奎较劲,并且多年来致力于从太子的阵营中挖人。
只是不知道,阮权究竟图的是什么。和一个将来很可能会继承大统的人作对,这是不想活了么?
更让她惊讶的是,阮权的卷宗中似乎提到了陈家杭,陈玉莲,也就是洛水的爹。其中提到,阮权救过陈家杭的命,是陈家堡的大恩人。
然而这段关系,江湖上的消息却十分隐蔽,几乎无人知晓。
一个朝廷大臣与江湖中的富商有着深厚的交情却不与人之,这背后的蹊跷就耐人寻味了。
而今日无影楼得来的消息中似乎还提到,陈家堡似乎并没有真的覆灭。
看来,她似乎有必要到无影楼走一趟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多,却让她越来越糊涂起来。光是一个洛水就能牵扯出这么多,一个人会有三个名字,三个身份,不简单。
然而阮权接下来的话,让阮萍更是心头发紧:
“萍儿,司徒家的人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