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兰那离开之后,媚儿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妹妹所在的房间。才来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孩子‘哇哇’的啼哭声,轻轻推开房门,小女婴正被乳娘抱在怀中百般哄着,只可惜孩子仍拼命地哭着,不见半点想要安静的迹象。媚儿见她如此,鼻尖也是一酸,似被孩子感染了一般也有种想哭的冲动。难道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自己不被父母喜爱,所以才哭得如此伤心?
想到这,媚儿便思起了自己,当时母亲生下自己时,想必亦是如此的吧,所以她自小便一直是着男装的,这般想着,于是更加同情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妹妹,走到乳娘身边,示意她将孩子交予自己。
八岁的媚儿要抱起女婴还是有些吃力的,没多久她便无奈的将孩子放于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旁,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拍着女婴的身体。
也不知孩子是哭得累了,还是媚儿这般哄着当真有了效果,只觉得她渐渐停止了啼哭转而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张小嘴有棱有角的微张着,看上去恰似可爱。瞧她睡着了,媚儿才悄无声息的离开,回房的一路上,她走得极慢、极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忧愁,可细细想来,这让她所愁之事,说白了也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她即便再愁,也改变不了现实。
可有时候,一旦陷入这自己营造出的阴影后,是很难走出来的。
“媚……你已经发了一整天呆了。”君逸似乎还不习惯唤出她的名,说到一半硬是被生生咽了下去,见她自白天回到房内便一直呆呆的望着窗外,连眼都不眨一下,丫鬟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也是一口未动,扪心自问,君逸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张开口,关心的话语仍显得冰凉。
听到君逸的声音,媚儿心下恍然一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往常即便是自己开口,他都很少会回答自己。如今,这是在可怜她吗?明明心中是开心的,可是她如今脑袋晕晕的,也不知为何便这般想了,而后便也冷冷应道:“不需要你可怜我,若论起可悲,我自认比不过你这没有肉身的魂魄!”
说完,媚儿便立马后悔了,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君逸的意思,却不知今日为何净说些这样伤人的话。想要看看君逸的表情却怎么也提不出勇气抬头,只得继续僵硬着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其实,她很想君逸能够回应自己,即便是冷嘲热讽,甚至谩骂也无所谓,可是,一分一秒过去了,屋内仍是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几个时辰之后,媚儿抵不过疲倦沉沉睡下了。直到此时,君逸才缓缓来到她的身边,细细端看她略带倦意的睡容。这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般动人,只是,那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颤动着,两条柳眉更好似被什么纠缠在了一起,让她整张脸看上去疲惫不堪。
她,在梦中,仍被现实之事所牵绊吗?就连睡觉依旧不得安稳。君逸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愁丝,可又心存踌躇,以他这般的身体,即便是触碰了,她,亦不会有半点感觉的,可心头那股强烈的欲望使其鬼使神差的将手搭上她的眉,一遍遍地扶着那些愁容。不知为何,在君逸的动作下,媚儿当真渐渐舒展眉宇,就连原先紧紧相抿着的薄唇,也看似上扬了一些。
被她的变化惊到,君逸慌乱的抽开手,后退了几步,紧张的看着床上的人。良久,见她仍未转醒,才悻悻然的回到床边。
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体依旧似一幅山水墨画,通透得可以看见对面的东西,那么,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以为自己的动作惊扰了她?自嘲的一笑,毫无声息的,正如媚儿所言,若论可悲,还有谁及得上自己呢?他这样一副魂体,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卯足了劲,也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得到,他怎会以为是自己惊动了她呢?实在是可笑至极。
次日,当媚儿转醒,已是辰时将过之际了。君逸端坐于一旁的红木雕椅上,静静闭着双目。
看着君逸那流线似地下颚,一张精致的面孔却能隐隐印出背后的座椅,媚儿见着不经感到胸口泛酸,再次想起昨晚自己曾说过那种伤人的言语,看着君逸的眼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几次想要上前说声抱歉的话语,可是双腿却如灌了铅似地,沉重得不能动弹半分,她是害怕看见君逸用那冷漠的双眼注视自己,她害怕看见君逸的眸子里满是无情。最终,媚儿仍是紧咬着牙,转身梳洗去了。
待一切打理妥当,媚儿静静的坐在圆桌前吃着早膳,侧面便是君逸所坐之处。漫不经心的噘着口中的食物,媚儿只觉得淡如白水,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双眼时不时的撇向一旁,视察着君逸。心中暗暗不平,她清楚到这个时辰,君逸是不可能还在熟睡的,即便是丁点的声响,这缕魂魄都会醒来,更何况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了,媚儿明白君逸此刻着实是在假寐。也正因如此,反倒让她觉得更加的不自在,他仍在生自己的气吗?他已经讨厌得连看都不愿看见自己,所以才假装睡觉的?
媚儿越想越是难受,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犹豫得看了看君逸,抿了抿唇大声道:“我知道你醒着,昨晚的事,对不起!!”
说完,没看君逸一眼,跐溜一声跑了出去。
君逸还未睁眼,便被一股拉力拖了出去,皱了皱眉,看着前方那个还在奔跑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怎这么大了还如此冲动,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如此的,还有她的那声道歉是为了昨晚,还是现在?
刚想要唤住媚儿,却不想她自己渐渐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再一瞧,此时的媚儿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看上去娇羞不已。
“如今晓得累了?”君逸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他的嘴角竟微微的有些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