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只听见屋内传来杨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媚儿心下一紧,赶紧推门而入奔至床榻边,看着床上闭着双目的父亲,哽咽道:“娘!爹爹他”
杨兰只是双手捂面,早已哭得说不出话,听着媚儿所言,只能连连点着头。
见母亲如此,媚儿已经明白,爹去了,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她们。这次,媚儿没有哭泣,双眼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滑落。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能哭泣,这个家,没了父亲总要有个人顶着,母亲如今伤心成这样,这个人,便只能是自己了!
强忍着泪水,媚儿直挺挺的立在床前,闷声说着,“爹,女儿定会顶起这个家的!一定!”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这却是媚儿对武士彟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一阵沉默后,媚儿狠狠擦去眼中含着的泪,唤来下人道:“你们几个将老爷的尸体整理干净,三日后我要厚葬爹爹!”
“松儿,你扶夫人回房休息,记得好身照顾着。”吩咐完一切后,媚儿招来何伯随自己前去前厅。
“何伯,您跟着父亲也是几十年了,您给媚儿说句实话,父亲到底还留下多少银两给我们母女四人?”从刚才一直便站在武士彟门外的媚儿依稀听到母亲悲痛的话语,母亲说‘要我们母女如何是好’类似的话语,当时就依稀觉得事情并非原本想想的那般,也许现实会更加残酷。
“额这”
“何伯,您不要再隐瞒了,如今父亲不在了,整个家一下子跨了,我能做的就是尽快掌握家中所有,所以不管有多坏的状况,都希望您可以据实告知,如此媚儿才能做出对策啊!”
何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好吧!这些年来,这家中的大小事务全是由我管着,老爷是个廉洁之人,从不像外边那些贪官污吏一般收受半点钱财,虽说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小姐您要知道,老爷一年的俸禄刚刚够家人的吃喝开销,府中几十口人可全是靠老爷这点俸禄活着呀!”叹了口气,何伯继续道:“但是,我们家老爷清廉,如此一来,钱财便是所剩无几,现今现今留下来的除了这座府宅和府中一些物品,剩下的仅不到百两白银。”
媚儿越听心中越是沉重,虽说原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实比她想的更加可怕,不足一百两白银,这叫她要如何是好!
忽然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压得她有些气喘,抿了抿唇,媚儿问道:“何伯,这厚葬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恩,若要厚葬,起码也需要十两银子。”
“好,那葬礼之事还要麻烦何伯了,您先下去吧。”脑袋已经开始微微感到晕眩了,媚儿赶紧坐下,拧了拧眉,这该如何是好。这府宅是朝廷所有,她自是不会傻到以为今后还能住在这个家中。父亲死后,会有新的官员前来上任,到时候,这里便是别人的府宅。到时候她们母女又该何去何从?
忽然间觉得很无助,一切失去得太快,让媚儿不知所措,葬礼去除十两银子,还剩九十两,府中还有几十个下人,他们的工钱也要结去,今后她们要往哪去?她又该如何撑起这个家?
终于,太多的烦恼、悲伤聚在一起,她弱小的身子如何支撑,靠着椅背就这样沉沉昏睡了过去。这期间,君逸一直跟在媚儿身后,只是紧紧跟在她的背后,这样,媚儿见不到他,也许一个人,能够安静一下,直到此时,等她睡去,才走至她的面前,看着她那一脸的愁容。
五月,白日里虽说闷热异常,但到了夜里又赫然间转凉了许多。媚儿坐在前厅的木椅上,头靠着椅背,看似睡得深沉。
一阵凉风袭过,媚儿不禁哆嗦了一下,微皱了皱眉,睁开眼来。天已经蒙蒙有些泛着鱼肚白,再过不久便会蔓延开来,普照大地。
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媚儿站起身来朝着后厅而去。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走着走着只觉得头顶撞到了什么,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人扶住了。
“媚儿?今日怎起那么早?你这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父亲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看了一眼武士彟,媚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爹,许是刚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
“恩,媚儿,可想同爹爹上燕云楼吃顿好的?瞧你小脸苍白得,走,咱上外头吃去,记得别告诉你娘了!”武士彟得意的笑笑。其实过去媚儿与父亲亦是经常如此,武士彟确实是偏爱于这个二女儿的,经常会带着媚儿外出。
燕云楼,是利州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吃一顿饭的价钱抵得上普通百姓几个月的收入,虽说楼内不似别家饭店那般的人潮客满,可这里的菜色绝不是其他饭馆酒楼可以比拟的,当然,这价钱亦是同等而论的。
走进燕云楼,这里的氛围就如店名一般,如云如燕,清雅脱俗,让人单单是坐在楼内,便已心神舒畅,仿若仙境一般。
媚儿坐在桌前,歪着脑袋看着武士彟,“爹,您点了些什么呀?”
“一会上来不就知道了?”话刚说完,便见两个貌美的女子端来几盘点心,每盘均是精致如玉一般。
媚儿见着两眼发亮,好似能够映照出盘中的点心一般。
“来,这叫翡翠红玉。”武士彟夹了一枚放入媚儿盘中,晶莹剔透的表皮内透出碧绿的菠菜末,顶端摆放着一只橘红色的虾仁,光是瞧着已叫人食指大动。
“还有‘凤凰戏珠’、‘白雪青莲’、‘玉树银丝’”武士彟一一告知菜名并夹入媚儿的盘中。虽说仅有四盘点心,但是媚儿却吃得欢心,不仅仅因为食物的味美,更因为她与父亲间的感情,父亲平日里常忙于公事,很少有机会可以像现在这般,所以吃着吃着,只觉得满心的温暖,倒有些尝不出菜式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