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屋内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门突然打开,他想利用声音示意他和香香所处的方位。积蓄着最后一口气,几乎是用大孔的声音说道:王大叔,我们在这里。
说完后,整个人连带着香香一起倒在泥泞之中,他们看到了,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一个年老男子的声音,穿越雨雾,高声地叫着,我这就过来。由于全身无力,两人只能躺在泥泞里面,香香看到此时的巴雷武脸朝下躺在水滩里,连忙过去用尽力气将巴雷武抬起来,把巴雷武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替他擦拭脸上的泥土以及雨水,巴雷武逐渐清醒过来,张开眼睛迷糊的看着香香。
小武,是屋子。我们到啦。我们到了上家村。香香将自己胸腔最底处的声音发了出来,充满惊喜和眼泪……
猎人小屋。
哆嗦着像风雨中树叶的两人几乎是被王大叔搀扶着走回这里的。屋外雨声大做,闪电时不时的伴随着雷声闪彻天空。
香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李大叔要来了一双干燥的鞋子,手工纳的厚厚棉底,干燥洁净的夹层。坐在屋子的凳上,一层层拆下绑腿,脱下靴子,脱掉袜子,把所有肮脏的袜布条一起放在一旁。他们各自洗了澡,滚烫的热水,那个舒服,一身的臭汗臭味都洗掉了,随后换上老猎人放在一旁的干衣服。香香依旧是一身男儿打扮。
她出来时,小武看见她光脚穿上那双新布鞋。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收敛,红色伤疤突兀而肿胀……
两人随后走到大厅里。总算是暖和了过来,精神也变好了一些,老猎人端了盘猪肝让他们补补血,感觉到两人都还有点虚弱,说道:我到厨房再给你买多弄点吃的。随即转身进了厨房。此地已经在上家的范围之内,下了山坡就是。
他们抵达了上家村:走出与世隔绝的大峡谷,返回人间。她抬起头看他,两个人百感交集。一时默默无言。
老人家大概很少有客人,所以热情的很,在厨房里一阵忙活,很快就端上几个热气腾腾的荤菜以及大米饭,香香跟小武确实是饿了,一看里面有烧肉,想起自己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肚子实在不争气,然后胃口大开。
你们吃完后赶快休息。你们需要休息。老猎人关心的说。
屋里的篝火闪烁,火光中不断放射出温暖。屋外另外一番景象风雨招摇不止。此时的两人终于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第二日,天气转好,两人拜别了老人。最后一段路途,就是返回上家村。一路沿着还没被太阳晒得干裂的泥土前行,马腿还是有点打滑,一边缓缓滑行……但这两天来处惊不变的路程,已使香香见多不惯。置身其中,静观其变。
转过山坡,前面出现一个U字型山口,莽莽的林涛在此交会成红绿相间的港湾。背光是深暗的黛绿,向阳,则是鲜亮的猩红。峡谷的傍晚美得让人心动。U字型山口靠山的底部,正好是一个平缓的坡坝,上面不规则地散布着几百户人家的住房,那些木房子虽很简陋,样式却奇特。远远看去,异常漂亮。
虽然天逐渐晴朗下来,小路泥泞依旧,令香香感到有些不快的是,路上的溺泥很深,全是由牲畜的粪便、泥土在雨水的搅和下形成的泥浆。路高低不平,深一脚,浅一脚,加上马蹄踏溅,裤腿上溅不少泥浆。
随后,那座来时与蛋蛋经过的小桥出现在了眼帘,桥的尽头立着石碑,上面写着上家村。桥边稀落地搭建起一些木头棚房子,住着人家。黑猪在路上游逛。两三个当地的小孩子围过来,与他们对望。女孩子穿着布裙,男孩子身着马褂,眼睛漆黑明亮,身边跑动着一只黑色的品种奇特的小狗,天真活泼。
上家村。离他们回来时的起点十里路。由于风雨的阻隔,其中历尽好几次险境,花了几天时间。傍晚时分,他们抵达。
小武告诉香香,今晚将在村里的李大叔家过夜。
4月初,正是牧场繁忙的季节,这里住的大都是牧民,能上山的都上山了,村子里只有大概只有老人孩子在留守,所以村子很少有人走动。这里的路之所以这么烂,是因为千百头牲畜每天来来去去的践踏和一年四季雨水不断的冲刷。香香原以为小武会把自己带到那几座漂亮的点的屋子里去住,没想到走进另一条岔路,走向另一座不起眼的院子。这家主人姓李,是村医,他一定会留守在村子里,这样我们不至因找不到人而落空。
小武站在院外喊了几声,果然出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香香想他就是村医了。李大夫看到小武,便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不一会儿又出来一位小伙子,麻利地接过马缰,卸下马鞍,把马牵到房子旁边的草地上安顿下来。
李大夫的房子是用粗粗的圆木和木板搭砌而成的,整座房子是木料的自然色,工艺还算精致,可以看出房子主人的智慧。进门的左边是一道走廊式的狭长客厅,右边是一间住房,正门里屋是厨房。主人把两人安排在大厅里,客厅放着两个毛毯,上面铺着动物皮毛制成的垫子。平措看到墙角的木桌上放着大量的各式草药。
李大夫下了一大锅面条,还炒了牛肉土豆丝,并端上羊奶酒酒、油茶,和他们全家一边吃,一边围着灶火聊天。
香香吃得很香,胃口特别好,能真切地感受到食物进肚途中,经过食道时那股舒服劲,这些食物是应着身体的需要和召唤而来的,在相互呼应之中,吃饭便成了一种淋漓酣畅的居心快乐,香喷喷、热乎乎,全身都充满了一种豪气和快感。
香香在他们的交谈中得知,李大夫48岁,已有20多年的村医经历,最初他只是一名赤脚医生。多得小武师父的点拨就在这里行医,在村里他应是有头有面的人物。
李大夫的妻子看样子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他们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已经出嫁外地,家中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就是为我们安顿马匹的那个小伙子,他昨天回家拿东西,明天又要返回山里照顾羊群,小儿子、小女儿都在学堂读书。李大夫家中有200只羊,4匹马,还种了几亩地,加上村医收入,经济条件还算不错,交谈中香香能感受到他的微笑里,有一种感染人的真诚与亲近。
微笑的真诚与亲近来自他们简朴和简单的生活。他们的房子里除了生活用品和劳动工具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不需要任何虚假的装饰和散发着物欲的奢侈品,围着灶火的一家五口人,有着森林般清新的容貌,在红艳艳的火光里映出一种健康的光泽,那是一种简朴生活显现出的清纯与美好,一种被大自然浸润的生动与新鲜。没有化妆品,每个人都是那样美。尽管这种美粗看起来,与自己所处时代通常的标准有一定距离,只要你愿意靠近它,走进它,就能发现蕴藏着一种更深的含义,一种只有森林懂得的含义,一种只有走近深僻的峡谷才能认识的审美意义。
香香很喜欢这样的意境,有种说不出的返璞归真的感觉,心里也不禁欢快起来。
灶火烧得很旺,外面又下着小雨,屋子里有一种潮湿的凉意。
在森林地区,烧柴禾是不成问题的。在这里你无法从生活条件的简陋看待每一个人,虽然他们远离现代文明,这些有可能影响生活质量。但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对幸福的感觉。他们会用仅有的生活条件创造高境界的人生状态,甚至用我们根本不知道、不懂得的方式来把握幸福。香香突然产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嫉妒。
香香问他:“李大夫,现在有什么让你担忧和不满意的事情吗?”
突然的发问使他举足无措,他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没有。
“我不相信,不管什么人都应该有烦恼和不顺心的事,好好想想?”香香又追问。
李大夫微笑地眼睛一亮:“要说烦恼,那就是狼群。
李大夫慢慢的往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柴火,慢慢的述说起来。
这里的狼群这几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狠了。以前,狼只以森林里的动物为食,从来不袭击人所养的牲畜。这段时间可不一样,专门埋伏在我们经常放牧的草地周边,只要人一部注意,稍微松懈一点,它们就能把小牛小羊羔给牵走,几十户人家没有哪一家幸免,因为家养的牲口不比野外的聪明,相对而言,也比较好抓捕,大概狼也看出这一点来了。
有时它们大摇大摆地就像在羊群里扫荡一样,所以,现在,每次放牧,都要组织村里最好的猎人护驾,如果是全村牲口出动的大规模放牧,连半大的小孩子也组织起来,拿着弓箭保护羊群,尽管这样,还是时不时的有羊消失,狼真的是太精了。我自己的羊单是上个月就丢失了好几只。狼害不仅是我的烦恼,也是全村人的心病。长期下去,怎么得了?现在村民们已忍无可忍了,准备打狼,下套了。
香香听李大夫说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来这里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了两次与狼打照面的机会了,已经够能领略狼所能带来的恐惧了,小武察觉到了香香的心悸,急忙伸手掌拍了拍她的肩头。
“夜已经深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你们准备歇息吧。我刚才看见了郑公子的脸色,大概是风寒或者某些感染并未痊愈,不如让我帮你把把脉。”李大夫边说边坐到香香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