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就在我们兴高采烈的储藏食物的时候，一个身影却突然的闯入了我们所在的宿舍。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着几分彪悍气息的中年妇女，有些虚弱的伏在门边，正看着我们。
而当她看清李老师手中所拿着的东西是，却以与其外表所不相符的速度迅速的钻了进来。
她指着李老师叫道：“这是肉，你们有肉！”
她大声的嚷嚷着，似乎想要把整栋楼的所有人都叫醒一般。
“叫什么叫！”
胖子听到她的话，赶忙冲了过去。
在这非常时期，他可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有肉吃。
不然这个消息估计刚传出去要不了五分钟，整栋宿舍的人都能涌过来。
“你们竟然有肉，这么多的肉。”
她看着正在往盛满了福尔马林稀释液的大桶中倒肉的李老师，眼中冒出了绿光。
“怪不得你们这些天来一个人都没有死，就连那个那么瘦小的女孩都没有死，原来你们有肉吃！”
“我们有肉吃关你蛋事儿，少他妈给这叫唤！”
胖子听到这女人还在这叫，心中烦躁之下，脸上的横肉经不住拧成了一团。
而也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人打开，女人的儿子小勇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截相对白嫩的树根——很显然，这就是他找来的今天的食粮
“怎么回事？”
小勇一进来，就看到胖子在和他妈对峙着，马上站在了自己这边。
“他们有肉！”
女人看到儿子回来，胆气更壮了几分，她指着李老师手边的铁桶重复道。
“有很多肉！“
“有肉？”
小勇瞥眼看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成桶成桶的肉食。
随后他就和他的母亲一样眼睛发出了绿光，撂下手中的树根，他就想上前一探究竟。
可是，没走两步，就被我挡住了。
“我们是有肉，但是关你什么事儿？”
拎着军弩，我虽然状态不太好，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较劲儿的。
我站在那里，手中乌黑的军用长弩扬了扬，吓得小勇赶忙止住了脚步。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好歹也是同一栋楼的！”
看到儿子不敢上前，那个老女人又说话了。
“咱开封不是有句俗语吗，见面分一半，见者有份。你如果不分给我们，那你们也别想吃。”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几个拿命换来的，为什么要给你？”
我指着自己身上那些由于捕猎而造成的伤痕，眼中露着强烈的不满。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我，你也别想吃。”
“你不给我们吃，我立刻就喊人过来。”
“我相信，我一嗓子下去，别说这整栋宿舍的，就连隔壁搂的人，都能涌过来，你信不信？”
说着话，她把双臂交叉抱在了胸前。
“不信你试试？”
“操……”
看着她的姿势，我握着军弩的食指颤抖似的动了几下，而胖子也慢慢的把身子堵到了门口。
“怎么着，你们想动粗啊？”
看到我和胖子的动作，她彻底露出了市井泼妇的神色。
昂着下巴侧着脸颊一副“敢动我一下试试”的神色说道。
“军队在前些天的死亡时期出台的《临时管理条例》你应该很清楚，为了防止暴.动，军方可是严禁市民争斗的。”
“只要市民起了武力冲突，军方可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人员去充当法官。”
“冲突无论规模大小，冲突的双方无论对错都要被驱逐出军营大院的。”
“呵呵，出了这个院子，想必结果你很清楚。到时候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晚上指不定就被什么怪物从地下钻出来就弄死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傻逼？”我冷笑着接口。
“你！”
正在长篇大论的她立刻被噎得接不下了话茬，气氛一时陷入了僵硬。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装完肉的李老师从窗边慢慢走了过来。
“你也别吵了，肉可以给你们吃，单你们必须要遵守两点规定。”
李老师慢慢走到门口，站在她的面前说道。
“就两点。第一，不许把肉的事情跟任何人说。当然这点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做到，因为你们告诉别人了，我们没得吃，你们也吃不到。”
“我要说的关键是第二点。吃肉的时候，你们要吃生的，不要尝试去烤它或者煮它。”
“我们宿舍小，烧肉的味道太重，吃熟肉隔壁的肯定能闻到，所以，我们都要吃生肉，这两点你们能做到吗？”
“能，肯定能，我们一句话都不说。”
听到了有肉吃，她和小勇对视了一眼，眼中齐齐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随后默契的离开了，一声不吭的表示自己真的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看到他们母子离去，李老师走到我背后拉了拉他说道。
“走，我们出去一趟。”
打开门两人走到远处的楼梯口，我和李老师先后坐在了楼道口的台阶上。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真的准备把肉分给他们吃？”
“那柳树没有把你吓傻了吧？”
李老师看了看我问道。
“没有。”
“那我也没有。”
李老师看着我的眼神变化了一下，目光中传递出了一丝决绝。
“你……”
看着李老师的眼睛，我愣了一下，随后仿佛看明白了什么，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什么时候动手？”
“晚上吧，夜深人静，方便动手。”
“军方那边怎么处理？”
“我就是因为顾忌军方的影响刚才答应给他们肉食的，军队现在对民众武力冲突很敏.感。
他们怕暴.动，怕武力冲.突会给民心带来不好的影响，因为狂暴这种负面情绪，真的是会传染的。”
李老师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了一根自己卷的香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过虽然军方注意的是民众影响，但也仅仅是注意民众影响了。”
“至于在不造成影响的前提下，凭空消失了个把人，这却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晚上做事儿干净利落点，凭你的本事，杀他们太简单了。”
李老师说着话，把那抽了半截的香烟递给了我。
“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卷的是外面的一种奇特植物的树叶，味道很好，还有减压的效果。”
接过李老师的香烟，我试着抽了一口，果然满鼻子的清香味道。
“能下得去手吗？你应该是第一次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吧。”
看到我不出声的抽着香烟，李老师慢慢的开导着他。
“杀人总归来说是一件不太让人爽快的事情，但是对于流氓和无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升米恩，斗米仇的人太多了，就算今天我们给了他们肉，但是等到我们自己也不够吃分不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仍旧是保不住秘密的。
更何况，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肉吃？”
“这些肉还有泡肉的东西我们是怎么得到的？
“小女孩受伤一次，我和你被柳树抓住九死一生一次，三个人三条命换来的东西，他凭什么就能坐地吃白食？
这些肉可不仅仅是肉，是我们三个人的命，我不会平白无故分给任何人的，说我自私也好，什么也罢，没有付出，就不要奢望回报。”
“既然他们敢当流氓耍无赖，就要承受得起当流氓耍无赖会带来的后果！”
“我懂，谢谢你，你说这些话就是想让我良心上安生些，下手的时候利落些，我懂。”
我苦笑着抽完最后一口香烟，直到燃烧的烟快烧到嘴唇的时候，才把那剩下的一截吐到了地上。
“知道我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楚天依死的时候。”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手指骨项链，说道。
“红雾降临第一天的时候，我们因为身上伤口感染一起去医院找药，然后……然后我们找到药吃掉后，我活了下来，他却就死了。我醒来后，就给他的尸体点了一根。”
说完这句话，我狠狠的抽了一口香烟。
“你还是在犹豫啊！”
李老师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看了我一眼，说了别的事情。
“是有点吧，不过不能叫犹豫……”
吐出肺中的清香味，我想了想说道。
“应该叫不够理性吧，毕竟我和她也没有过什么交集，只能算自己太过感性了。”
“感性这个词儿用的好，我就是想跟你这个。”
李老师抓住了我的一个话茬，说道。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最好不要情绪冲昏了你的脑袋，这会影响你的生存积极性。”
“为什么？”
我不解。
“因为人类的这些所谓的美好品德，本质上其实是对自然的背叛。”
李老师片刻的沉默之后，说出了让我一阵愣神的话。
随后他似乎感觉自己语气不够强烈，又补充道。
“现在是什么样的世界？不再是以前的人类社会世界了，我们回归到了最原始的自然人状态。”
“物竞天择，我们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以后你对生存的判断力。”
“下次，你千万不要被感性影响，做出错误的选择！”
“因为那些要被淘汰的，终归要被淘汰，不要因为你错误的判断，让你这不该被淘汰的，也被淘汰掉！”
“……”
李老师的一番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过道里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谢谢你……”
片刻之后，我抬起了低着的头颅，苦笑一声说道。
“但是连道德都没有了，那还算作人类吗？”
“不要想人性这么复杂的东西，那样你会陷入哲学的怪圈的。”
“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不是对自己和家人的背叛，也不是对我、胖子和小女孩的背叛。更不是对自己生命的背叛！”
李老师说完这计划，随后转身推门进入了宿舍。
“嗯”我也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到了宿舍。
宿舍之中，小勇母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肉了，看到我两人回来，俩人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们开始吃吧，肉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开吃吧。”
李老师看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交代道。
“我让你们保证的东西，可不能忘啊。”
“放心吧，不会忘，我们守口如瓶。”
她大大咧咧的保证着。
“你们真准备给他们吃？”
胖子看到我回来后，两人仍旧没有改变主意，有些焦急了。
“这都是你们用命换回来的，真准备让他们吃？”
“算了，都是一个地方的，以后还有相互帮衬的地方。”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靠，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胖子不满的撇了撇嘴。
“不过肉是你们弄来的，我没发言权，你要真想让他们吃，就让他们吃吧。”
“唉。”
我叹了一口气，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小勇母子一眼，发现自己在决定杀他们之后，他们竟是看着不是那么的碍眼了。
他招呼了两人一下，裂开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来一起吃吧。”
“就是嘛，还是这位小兄弟明事理！”
听到我的话，她又露出了那种泼妇骂街胜利后的得意眼神儿，他拉着儿子从床上站起来看着胖子说道。
“多大点事儿，以后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了，不就应该相互帮助吗？”
“呵呵，这会在这说好听话了，早干嘛去了？住这这么多天，除了见你故意找事儿之外，还真没见你帮过我们。你以后也少跟我说话，我不稀得搭理你。”
胖子别过头去，他的态度自然也招致了那一对母子的不满。
不过好在我适时的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
“算了吧，少说两句，一起吃东西。都饿了吧，我也饿了。”
而李老师也在一边默默的把泡着福尔马林的蛙肉从桶里拿出来放到了那个放着清水的桶里用力的涮洗了一遍，尽量稀释那些福尔马林的残留后，递给了一人一份蛙肉。
接到手肉食后，那对母子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不再说话，低头狂啃起了这些鲜嫩的物事。
而我也拿起手中的肉开始啃食了起来。
生肉这是我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吃，味道不算很差，口感比熟肉还劲道些。
虽然肉上有福尔马林那种刺鼻的气味儿，但是再怎么差也比之前吃过的树皮什么的要好。
而且看那对母子饕餮般的吃相，我也能判定的出，这肉也同样比树根要好吃百倍。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受惊还是什么原因，今天的我倒是没有什么食欲。
手中的一块肉仅仅吃掉了半份，就感觉吃不下了，把吃剩的肉重新泡回福尔马林，我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聚焦。
“你不舒服了吗？”看到我的这个样子，胖子关切的问道。
“没有，没什么。”
我连忙摇了摇头，以要照顾小静为由，来到了小静身边。
小静睡得很熟，哪怕是之前的大喊大叫也并没有吵醒她。
吃了退烧药的她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从她那异常苍白的脸上甚至很是少见的浮现出了一丝血色。
轻轻的走到了小静的床边，我静静的看着她只希望一切都能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
“我们的吃完了，还有吗？”
可是耳侧还是能听见那对母子的声音。
“吃吃吃，你们都吃一斤多了，还要吃？”
随后是胖子的声音。
“让他们吃吧，应该饿很多天了，吃顿饱的也不容易。”
最后是李老师的声音，他的话音落了之后，就是在水缸里捞肉的声响。
这些声音让我思绪有些烦乱，随后胖子刚才说的那句我没在意的话不知怎的再次蹦入了我的脑海。
这个世界，静默了。
或者说是我脑中迎来了一阵沉默。
在黑夜彻底来临前，我脑子里除了那对母子吞咽食物的声响，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声音。
脑中一片空白的我一直依靠在床背上，直到世界变得黑暗了起来。
“这编织袋上那么多血，都臭了，不扔太难闻了这放一晚上，我扔了吧？”
临睡前，胖子发现今天装蛙肉的袋子上满是血渍。
“先放那吧，明天我扔。”
李老师制止了胖子。
“你上床睡你的觉吧。”
“哦。”
胖子也没多说话，听话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而李老师在安置好所有人后，走到我。“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交代完了这句话，李老师也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而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愣怔了一会，又开始看着窗外那没有景色的世界。
直到黑夜彻底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