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涟漪的威胁和叶雨薇的引诱下,百里清如到底还是住进了凤鸣山庄。
回客栈拿东西的时候,叶雨薇吩咐了身边的二等丫鬟紫竹与她同去:“你且带着赵公子在这洛阳城好好逛逛。”
叶涟漪闻言,撒娇道:“我也要一同去。”
叶雨薇眸子里带了几分的意味不明,方才外甥女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只是见她如此娇俏地拉着自己衣袖撒娇,到底还是道:“如此,照顾好表小姐。”
紫竹含笑应了,带着二人上了凤家的马车。
因着百里清如是偷溜出来的,是以,客栈的包裹内并没有多少东西。
收拾了东西,百里清如和叶涟漪便被百灵鸟一样的紫竹带着逛起了偌大的洛阳城。
紫竹的性子很是跳脱,一路上嘴巴都未曾停歇,滔滔不绝地讲着。若是遇见二人好奇的地方,更是说的来劲儿。
马车早被车夫赶了回去,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兴和大街上,耳边是少女悦耳的声音,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百里清如再次觉得,人生美好不过如此。
兴和街的尽头,高高的梳着一道旗帜,上书无名二字。
其上有卧龙盘旋而上,雕梁画栋,浮华异常。待得看见那个赌字,百里清如微微皱起了眉头。
又是无名赌坊?
她还记得,之前长青为她讲过,这京城内的三大去处,其一就有无名赌坊。
想不到,在这洛阳城内,居然也有一家。
见百里清如站在赌坊门口发呆,紫竹带着几分骄傲的意味,笑道:“赵公子,这赌坊,可是我们家少爷开的呢。”
“你家少爷?”百里清如闻言,禁不住开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紫竹笑着开口,话还未说出来,便听一旁的叶涟漪大惊失色道:“小心!”
有马蹄声哒哒的响起,夹杂着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滚开!”
百里清如回头,便看到高高扬起的马蹄,顿时一个激灵,将紫竹推到一边,自己就地打了个滚。
只听的有骏马的嘶鸣声响彻天际,男人狠命的勒着缰绳,绕着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安抚了有些暴躁的马匹,一手执马鞭,另外一手缓缓的安抚着胯下的马。
叶涟漪早跑过去,也顾不得自己吓得两腿发软,将百里清如扶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清姐姐,你没事吧?”
百里清如站起身子,拍了拍叶涟漪的手,道:“我没事。”
将一旁被自己推倒的紫竹搀起来,这才看着仍旧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冷声道:“长街纵马奔驰,视人命如草芥,视王法如无物,这谁交给你的道理?”
马背上的男人年约三十,生的面白无须,着一身月色袍子,倒是显得极为儒雅。只是那双眼睛内却透着沉沉的光,显得有些阴暗。
男人淡淡的望了一眼百里清如,露了三分兴味,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只是,那眸子泛着的寒光却叫人望而生畏。
只一眼,叶涟漪便有些发抖。百里清如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太过血腥,那眼神,是经历过战场和被鲜血侵染后,犹如野兽一般的光芒。
“伶俐倒是不敢当,只是你这番做法,着实不是大丈夫所为。”百里清如着实不喜欢这男人,所以说话也尖锐了起来。
那男人却懒得跟她再做纠缠,安抚了胯下的战马,这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事对不住了。”说着,方要走,却又突然停下,盯着叶涟漪望了一望,将手中马鞭指向叶涟漪:“你叫什么名字?”
叶涟漪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双腿发软,她眸子里的惊惧越来越甚。百里清如握紧了叶涟漪的手,身子一侧挡在了她面前。
男人却收回了马鞭,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涟漪,呵斥了一声“驾”,便驱马离开了兴和大街。
叶涟漪顿时便瘫在了地上。
紫竹早反应过来,忙的上前将叶涟漪扶起来,道:“小姐,您没事吧?”
叶涟漪摇摇头,额上却侵染出满头的汗。
百里清如环顾了一圈,刚巧见面前有一座茶楼,遂道:“许是吓着了,咱们且去茶楼坐一会儿吧。”
紫竹这会儿也有些脚步虚浮,遂点了点头,和百里清如一同扶着叶涟漪进了茶楼的包厢。
小厮送了上好的铁观音,并着几碟点心,摆了木质的小桌子上,恭敬地退了下去。
叶涟漪的脸色方才好了一些,她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清……清哥哥,让你见笑了。”
“无妨,那人也着实凶了些,你没吓着便好。”百里清如看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顿时满口茶香。
大堂之中有说书人的惊堂木被拍响,午后的日光透进房中,照着空气中的浮尘,也映起了老叟略微带着苍老的声音:“那桩事情我倒是不知,只是,我倒是知晓另外一桩奇案,便是数日前宋家被灭门的那桩惨案。道是宋家三十七口人,上至九旬老太爷,下到三月小奶娃,一夜之间,无一存活。却是造孽了。”
堂下有人接道:“常伯,这事儿不是官府已然定案了,说是秦山的土匪劫掠至此么?”
被唤作常伯的老头冷哼一声,道:“土匪劫掠,可会府中银两分文不少?土匪劫掠,可会老幼主仆都不放过?”说着,顿了顿,又道:“况且,说起秦山的土匪,诸位可还记得,数月前,楚州大旱,是谁劫了官府,开仓放粮,救了楚州城的百姓?”
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百姓纷纷应和:“那倒是了,说起来,我有亲戚在楚州,直夸那秦山的乃是义匪呢。”
百里清如这厢听着楼下众人讨论的热闹,不由得起了一抹兴味。待回过头,却见叶涟漪面色惨白如纸的瘫坐在榻上,眼光迷离。
她忙的放下茶杯,关切的问道:“涟漪,你没事吧?”
叶涟漪却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任由她喊了几遍,都未曾再应和。
马匹疾驰而过,在一个狭长的胡同停了下来。
男人翻身下马,走到乌色的木门前,有规律的叩了几叩。
许是门的年岁太过漫长,连打开的声音都带着沉重的吱呀声。
有老妪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衫,睁着浑浊的眸子看了一眼来人,张口啊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将驼下去的背再弯了弯,打开了大门。
待得男人牵着马匹走了进去,她又四处张望了一眼,这才重新将门合了上去。
“主上可有消息?”男人大踏步走进来,盯着窗前的背影问道。
“康泰,你总是如此鲁莽,吓到我的宝贝儿可怎么好?”未见其容,先闻其声。声音妖媚入骨,只几句话,便足以叫人的骨头都酥了去。窗前的人影,着一身大红的衣,却是覆着满头的华发,一根红色的缎子松松的将发丝系了起来,红衣太过宽大,丝毫看不出身段如何。
他缓缓回头,却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目若远山含黛,眼光似春晓行波。眸色很深,漆黑的仿若能将人都吸了进去。脸色很是苍白,唇瓣却极为嫣红。生为男儿身,容貌却羞煞女儿家。
所谓惊为天人,不过如此。
他的手上正缠绕着一条青色小蛇,张着猩红的眼,幽幽的吐着信子。
如愿以偿的见到康泰脸上龟裂的表情,他轻轻的笑了一笑,声如银铃,却是地狱的引魂铃。
“惜之,我在问你正经事。”康泰不为所动,带着几分厌恶道:“还有,把你手里拿恶心玩意儿收起来。”
唤作惜之的男人闻言,耸了耸肩,走到案前,将覆盖着笼子的布掀开,轻声道:“宝贝儿,回去吧。”
那小蛇便有灵性一般的退下了他的胳膊,爬进了笼子内。
惜之见笼子重新盖上,这才回过头,道:“主上说,京城的事情太多,他忙不过来。是以,税银之事,便由你和周仓一同管理。”
“周仓那老匹夫狡猾的很,我觉得他很不牢靠。主上让我跟他共事?别不是骗我吧?”康泰带着一脸的不信,看着惜之。
“唔,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说着,他又弯着一双魅惑的眼,笑道:“说起来,凤家可是从西域弄回来一件宝贝呢,我对它可是有兴趣的紧。”
“凤家?主上正在争取凤家,你可不许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康泰闻言,立刻开口,提醒道。
“我自然有分寸,不用你提醒。我只是,稀罕那块血玉罢了。”说着,惜之微微启唇,舔了一舔嘴唇,眼中带着嗜血的光:“那可是在古尸的体内保存了千年呐。康泰,你可知血玉是怎么来的么?在人的最后一口气即将咽下的时候,以人口为衔玉的玉器,强行塞入。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指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据说见过它的人,只消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说的兴致极高,就连眸子中的幽暗也越加的明显,康泰却是一脸的冷漠,甚至有些微微泛呕。
他虽然是武将,杀伐无数,可到底还是正常人。
可眼前这男人,虽早已跟在主上身边,却到底带了三分邪气,且男女不辩,让人极为不喜。此次因事前来洛阳城,他便十分不想见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主上的命令不可违抗,他这才不甘不愿的前来。
是以,见惜之又开始露出这般模样,他顿时打断了他,开口道:“惜之,主上的吩咐我已然知晓了。我且最后警告你一句,你想要血玉也好,其他也罢,我都不管。可是,凤家对主上有用,你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