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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正储位谋夺太子 侍寝宫调戏宣华

诗曰:

余庆余殃莫自欺,老天报复岂相亏?迎回太甲阿衡禄,杀却扶苏丞相夷。

何代枭雄能不死,谁家富贵得长随;兴亡历历皆堪数,只有奸人当不知。

乌纱久是黄梁梦,红粉原为白骨媒;何事世人偏不悟?几人去了几人来。

话说杨素自晋府宴归,要为晋王谋夺东宫,保全富贵。思量了一夜,要见太后,再无计策。

辗转之间,不觉天色微明,只得起来梳洗入朝。此时正值三月初旬,艳阳时候,百花开放。

百官朝贺毕,正欲退朝。也是朝廷合当有事,只见禁院中一个内相,传出一道旨来说道:“百官无事退朝,单留越国公杨素,御苑赏杨梅。”百官得旨,俱各纷纷散去,只有杨素一人,被众内相簇拥着,竟进御苑而来。原来这苑中,百花俱开得茂盛,独有这株杨梅树,比众不同,又高又大,开花无数,异香扑鼻。真个是压倒群芳,占尽人间春色。有诗为证:

名依天子贵,根长帝王家;

香气浓成彩,花容红映霞。

风光三殿厚,雨露九重赊;

自是关时运,非干春独华。

杨素被召入苑,心中暗喜道:“今日机缘甚巧,或者晋王有福也未可知。”在苑中等候多时,只见香风动处,文帝与独孤后并辇而来。杨素看见,慌忙俯伏在地迎接。原来杨素也是弘农华阴人,与文帝同乡,文帝在周为丞相时,杨素也事周为仪同三司,自初往来甚密,独孤后时时相见。故文帝登极之后,恩宠独隆,时常赐宴,皇后俱不回避。当日文帝与独孤后驾临便殿,杨素朝贺毕,文帝即叫赐坐。杨素坐定,文帝说道:“当今海内初安,庙堂无事,且喜苑中杨梅盛开,故聊治一尊,与卿少尽君臣之乐。”杨素奏谢道:“屡蒙赐宴,圣恩隆重,微臣何以克当?”文帝道:“朕与卿乡里故旧,非他臣可比;况卿佐朕平定中原,削平江左,不知受过多少辛苦?今日太平,正该同享,何须谦让?”说话间,众内相排上宴来。上边二席,文帝与独孤后南面坐了,下边东侧首一席,赐杨素横陪。杨素因时常赐宴惯,也不十分推辞,谢过恩,竟自坐下。酒行数巡,文帝忽说道:“自晋家微弱,偏安江左,中原地方就被众胡人瓜分割据了三百余年,经历过四五朝帝王,皆是南北分治。不想今日被朕以一剑而扫清寰宇,万方一统,殊为快事。”杨素道:“陛下以神武统一中原,疆土之富,不独高齐梁诸君,恐从古帝王,未有如此之盛。”独孤后问道:“当今天下,有多少郡县?”杨素道:“郡有一百九十,县有一千一百,户口有八百九十万有零。若论地方,自西至东,有九千三百里,自北至南,有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还有遐荒臣伏者不算。”文帝大喜道:

“人生事业至此,可谓极矣!今与卿对春光而痛饮花前,亦不为过也。”杨素道:“陛下至治雍雍,万民乐业。今日称觞献寿,正天心人意以报陛下,何过之有!”文帝大喜,随命进酒。正是:

封疆慢道似金汤,治世还须治世王;

留得奸臣居肘腋,自然有祸在萧墙。

二人谈了一会国政,论一会民情;又讲一会眼前花开的茂盛,又说一会往日得天下的英雄。

真是君臣一体,无忌无猜。争奈杨素,一心只想着晋王的事体,欲要开口,又未曾关会太后;欲不开口,又怕失了机会,心下十分踌躇。真个事有凑巧,畅饮了半日,文帝忽然起身净手。那杨素终是奸雄,得了这个空儿,就对独孤后说道:“晋王仁孝恭俭,中外称扬。前日来朝时,谆谆问国计民生,真当代贤王也。若得东宫如此,便是天下之福,社稷之庆。”那独孤后久有心在炀帝,被杨素一句话,打动了心事,便泫然下泪道:“我儿杨广,自幼读书好学,有智略,识大义,居家俭朴,待人温和,又百般孝顺,就是处房帏之私,亦是可怜。

我常遣人去看,他与新妇,都是同寝同食,并不与姬妾淫纵。岂如东宫杨勇,把元妃谋害了,却日日共阿云酣饮,全不像个储君体统。近又闻得要谋害杨广,殊为可恨!我所以益爱阿摩者,正为此也!”说未了,文帝早已回座。杨素知独孤后属意晋王,文帝料难做主,便大言道:“天下奠安,再无他虑,只愁太子仁孝有亏,恐难为社稷之主。”文帝惊问道:“杨勇一向谆谨无过,卿何忽出此言?”杨素道:“陛下不知,近日太子荒淫酒色,又私蓄兵健,十分狂妄,陛下还须加察。”文帝沉吟,犹未及答。独孤后便接说道:“卿真忠臣也,杨勇不必论其他,只日夜酣饮,纵妾杀妻,便是不仁;问安视膳,全不在心,便是不孝。我正以此为虑,不意卿有同心,肯言人骨肉之间,真忠臣也!”文帝见太后与杨素一般说话,便也疑心道:“杨勇若果如此,便是朕心腹之忧矣!”杨素道:“陛下若不信,只消差几个近侍,细细打听,便知端的。”文帝依奏,随传旨自玄武门,至於至德门,每门俱着近侍十人,密密访察东宫过失,不许隐瞒虚报,众人领旨而去。正是:

豺虎之心,蜂虿之口;利似剑锋,甜如醇酒。

乘间一言,天伦不守;彼何人哉,有此毒手。

君臣又饮了几杯,天色渐晚,杨素起身谢宴而出。文帝与太后依旧并辇回宫,不题。却说杨素谗言既行,满心欢喜,回到府中,忙写书报知晋王。炀帝得信大喜,即唤段达商议。段达道:“皇上既着人访察,殿下须多将金帛,买嘱近侍,叫他将无作有,以虚报实,多开些过恶,方得耸动皇上。”炀帝道:“十分虚了,恐父王查出不便。”段达道:“这不难。容臣亲到东宫,贿赂他的宠姬幸妾,访他些隐微细曲的真实过犯,一并奏知,皇上自然大怒。那时杨素在外撺掇,太后在内主张,何忧大事不成!”炀帝欢喜道:“卿言深得孤意。”随唤心腹宫人,多带金银,潜身入朝,来买嘱近侍;又备一分厚礼,去谢杨素;又叫段达亲带了奇珍异宝,到东宫来行事。真个钱神有灵,不数日,内外纷纷,皆宣传太子的过失。有说太子荒淫无度的;有说太子惨刻不仁的;也有说太子怨朝廷不让位的;也有说太子私缮甲兵、将谋不轨的;又有说太子要遣刺客,暗刺晋王的。一日几起,传报进来。那文帝原是个性暴之人,见人言汹汹,便勃然大怒道:“这畜生焉敢如此狂妄!”遂传旨将东宫卫护军人,并侍从官员查清名籍,尽付有司掌管。其私畜、健儿,尽行逐去,不得容留一人。又传旨各宫守门内相,俱要严加防御,不许纵放东宫近侍出入。

却说太子是个疏略坦易之人,绝不与外官交结,每日只同姬妾们饮酒赋诗,娱情而已,不提防手足间播起许多风波。这一日,忽见有司来稽查侍卫册籍,并驱逐健儿,心中方惊讶道:

“父亲好没分晓,天下多少军兵,都闲散在外,东宫几个侍卫,便要稽查,终不成怕他谋反,待我亲见父王,奏明此事。”遂驾小车,带领了几个侍从,竟望正宫而来。原来太子的青宫,虽同在皇城之内,却另是一门出入,要进正宫,必要从朝堂穿过。太子将到正殿,不期刚刚遇着杨素。杨素见太子的驾来,猛然着了一惊,心中暗想道:“太子这一入宫,倘父子之间,辨明心迹,不独前功尽弃,其祸不小。须吓他一吓,使他不敢进宫方妙。”遂假作慌忙之状,俯伏在旁说道:“老臣杨素,有急事奏知殿下。”太子忙将车儿止住道:“贤卿请起,有何事奏孤,这等慌张?”杨素道:“殿下难道不知?今日曾有官来清查侍卫,并驱逐兵健否?”太子道:“孤正为此事而来,不知父王何故,忽有此举?”杨素道:“殿下原来尚不知道,新来不知是哪个谗臣,妄奏殿下怨圣上不传位,又私缮甲兵,要谋不轨。圣上信以为实,今早大发雷霆,便要差兵围宫。是老臣再三以死力诤,保无此事,圣上气才稍平,故只清查册籍,驱逐兵健。”太子听罢,惊了一身冷汗,说道:“是谁造此妄言,就该处死。奈何反信谗言,转欲加害於我,父亲真老迈昏聩矣。待孤面见父王,细细辩明,必杀此谗臣,以削吾恨。”就要驱车进宫,杨素忙拦住道:“殿下差矣!圣上性如烈火,今又在盛怒之下,匆匆往辩,倘触其怒,一时祸有不测,却将奈何!”太子落泪道:“君教臣死,臣不敢不死;父教子亡,子不敢不亡。倘触其怒,猛拼一死,以明寸心。”杨素道:“臣闻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殿下虽欲自轻,如宗庙社稷何?何不待老臣索性辩明,然后入宫谢罪,未为晚也。”太子低头想一想,真个怕文帝性暴,一时难辩,因说道:“良言敢不听从,只是这一段沉冤,还望贤卿代洗。”杨素道:“老臣自当效力,不劳殿下多嘱。”太子道罢,竟含泪回东宫而去。

杨素看太子去远,随即会同台谏御史等官,同上表奏太子,因逐去健儿,大言怨望,不孝之情弊显然。此皆东宫侍从唆谋之故,伏乞敕下法司究问。文帝得表大怒道:“逆子敢如此猖狂,岂堪托以社稷!”因对独孤后说道:“杨勇不肖,朕欲废之,因念天伦,有所不忍。”

独孤后道:“陛下念天伦,独不念社稷乎?”文帝点头道:“御妻一言定矣!”遂传诏将太子废为庶人,禁锢於内史舍中,给以五品料食。东宫官属,着杨勇会同法司勘问定罪。杨素等领旨,随望东宫而来。早有人报知太子,太子道:“杨素许我辩明,为何又有此旨?”左右道:“此皆杨素为晋王夺储位之谋,殿下为何深信?”太子方才省悟。说未了,杨素已奉旨到来。先将侍从官员,着法司拿下,随即逼勒太子移入内史舍去。太子再欲入朝辩诉,谁人肯容?只得望北大哭道:“儿得何罪,竟遭废弃?儿死不足惜,但恐奸人得志,社稷不能保矣。”言罢又哭,左右闻者,人人俱各下泪。百官明知其冤,俱怕杨素权势,谁敢替他奏辩!

杨素又将东宫官属,严刑拷问,俱锻成入狱。后人因杨素谗言乱国,有诗感之云:

他家父子原相好,一句谗言便中伤;

始信小人萋斐口,断人天性丧人邦。

因文帝听言不明,亦有诗伤之云:

无党无偏说至公,如何一味信奸雄;

休言妒妇能长舌,自是君王耳不聪。

因独孤谮子乱国,亦有诗悲之云:

分明一腹同胞子,爱恶移时两样看;

谩说妒夫千种恶,谮儿肠肚十分残。

文帝既废了太子,独孤后又撺掇道:“东宫乃国家根本,不可不定。吾儿杨广,仁慈孝俭,何不早立,以安天下之心。”文帝道:“朕亦有此意。”遂传旨立晋王杨广为太子。炀帝奉旨,喜不自胜。先具表谢恩,随即择吉来朝,移居东宫。侍奉文帝、独孤后十分孝敬。三日两日,定一遍进宫问安;接待百官,一味深情厚貌,谦谦谨谨。又暗暗备礼致谢杨素。内外人情,倒十分相安。

却说杨勇禁锢在内史舍中,自思无罪,欲要申冤,又无路可辩。只得扒在高树顶上,日日号呼,指望文帝听见,念父子之情,放他出来。原来这内史省,紧紧与皇城相靠。杨勇日日叫冤叫屈,众官们听见,不敢隐瞒,遂报知文帝。文帝见说,也有些恻然动念,怎挡得独孤后,再三拦阻。杨素闻知,又上一本说:“杨勇情志昏乱,近为癫鬼所迷,倘宥其罪,定为国家之害。”文帝见他二人如此,只索罢了。正是:

君心不似光明烛,佞口真如射影沙;

臣庶不须忧治国,愿君父子好齐家。

独孤后既立炀帝为太子,心下十分畅快,常对文帝说道:“妾有杨广朝夕侍奉,晚景不愁寂寞矣。”谁知日月无情,年华有限,忽一日霜露为灾,寝疾不起,不数日而崩。文帝痛哭了几场,感伤不已。随命礼官治办丧仪,停丧於白虎殿,天下挂孝二十七日,择吉葬於泰陵。

后人有诗单道独孤之妒云:

夫婴儿兮子奇货,以爱易恶移帝座;

莫言身死妒恨亡,妒已酿成天下祸。

自独孤死后,文帝见宫帏寂寞,遂传旨於后宫嫔妃才人中,选择美丽者进御,自有此旨,满宫中人人望幸,个个思恩,谁知三千宠幸,只在一身,如何选得许多?选遍六宫,仅仅选的两个:一个是陈氏,一个是蔡氏。陈氏乃陈宣帝的女儿,生得性格聪慧,丰姿窈窕。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蔡氏也一样风流娇媚。文帝见了喜不自胜。因说道:“朕老矣,情无所过,得此二人,足为晚景之娱矣!”随封陈氏为宣华夫人,蔡氏为容华夫人。二人虽并承雨露,而宣华更加宠爱。文帝自此以后,日日欢宴,时时笑歌,比独孤在日,甚是快活。不想文帝到底是创业皇帝,有些正经。宫中虽然欢乐,而外廷政事,一一皆在心上。

每日定早起临朝。凡五品以上官员,都引到面前讲论。若遇有事时,往往讲论到日中不罢。

饮食都是卫士们传到殿上去吃,殊觉十分辛苦。及还宫又未免要与二夫人周旋,虽然快乐,毕竟消耗精神。况年华在六旬之外,虽勉强支撑,终是将晓的月光,半的露水,那禁得十分熬炼。忽一日,感了些微寒,就卧病不起,文帝是个明白人,晓得病因纵色而起,到转思想起独孤后来。忽然长叹一声,说道:“若使独孤后在日,朕如何得有此疾?”左右见文帝有病,慌忙报入东宫。炀帝闻报,随即入宫问候。原来炀帝自独孤死后,久在宫中暗暗纵欲,只恐文帝知道,不得任心狂肆。今见文帝有病,外面假装愁苦之形,心下转十分欢喜。文帝那里得知?见他侍奉殷勤,转道他孝顺。也是天厌其奸,合当败露。

一日清晨,炀帝入宫问候,恰恰宣华夫人在那里调药与文帝吃,炀帝看见宣华,慌忙下拜,宣华一时回避不及,只得忙忙答拜。拜罢,宣华依旧将药调了,拿到龙床边奉与文帝。文帝因宣华是他宠妃,与炀帝有庶母之分,也不疑心,竟转过身子吃药。谁知炀帝是个色中饿鬼,看见宣华,早已魂消魄散,如何禁得住一腔欲火?立在傍边,不转珠的偷睛细看,怎生打扮?但见:

黛绿双蛾,鸦黄半额。蝶练裙不短不长,凤绡衣宜宽宜窄。腰脂似柳,金步摇戛翠鸣珠;鬓发如云,正搔头掠青拖碧。乍回雪色依依,不语春山脉脉。幽妍清清,依稀似越国西施;婉转轻盈,绝胜那赵家合德。艳冶销魂,容光夺魄。真个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炀帝偷看了半晌,见宣华美丽异常,心头欲火如焚,恨不得一碗水将他吞下肚去。只碍着文帝眼睛,不敢作声,不好动手。他就心生一计,到连忙走出宫来,立在分宫的岔路上等候。

料道宣华出宫必由此路经过,撞见时便好与他调戏。真个宣华看文帝吃了药,见文帝微微睡去,因连日辛苦,也要到后宫歇息。随叫宫人们伺候着,竟自悄悄走出宫来。不想刚走到分宫路口,早被炀帝接住。深深一揖,说道:“杨广不孝,不能侍奉汤药,劳夫人辛苦,心甚不安,今特在此致谢。”宣华慌忙答礼道:“贱妾侍奉不谨,致皇上有疾,遗忧殿下,罪在不赦。蒙殿下宽宥,已为万幸,何敢言劳?”炀帝笑道:“父王老迈,如何消受得夫人这般绝色,今日自速其死,令夫人孤帏寂寞,杨广甚是怜惜。夫人为何反如此说?”宣华见炀帝辞色不正,便拂衣要走。炀帝忙将身拦住道:“夫人,求少住金莲,我杨广还有一句肺腑之言,愿夫人垂听。”宣华道:“殿下有何令旨,望速明言,妾宫中有事。”炀帝道:“杨广生平慕色,而从未睹夫人之天姿,今得相逢,实天缘奇遇,三生之幸也。倘蒙错爱,我杨广死生难忘。”宣华正色道:“妾虽宫闱妃媵,已经圣上收备掖庭,名分攸关,岂可相犯!殿下请自尊重。”炀帝笑道:“夫人如何这般认真?人生行乐耳,有甚么名分不名分?”便将手来扯宣华的衣服。宣华见炀帝动手来扯,心下着慌,急得满脸通红,厉声说道:“殿下这个使不得!青天白日,宫掖之中,要行淫乱,圣上知道,恐祸有不测,殿下不要惹事!”炀帝笑道:“父王已是将死的皇帝了,夫人到不怕活皇帝,只管讲那死皇帝怎么?夫人今日不肯做人情,恐明日要做人情时,却迟了。”炀帝口里说着,眼睛看着,脸儿笑着,将身子一步一步只管渐渐将挨上来,宣华见事不谐,知道决不能走到后宫,连忙撤回身,望文帝寝宫里,一道烟花翻柳舞的跑了。炀帝只因宣华貌美,淫心荡漾,一时高兴说出许多话来。及见宣华跑回文帝寝宫,心下也有几分着忙,又不好跟进宫来。只得退出外殿,沉吟惆怅,起坐不安。

因想道:“宣华被我逼了这半晌,若是假恼,跑去自然罢了;倘或真心不喜,竟对父亲说知,却如何解决?就连这东宫都有些不稳。”又想道:“父亲见我平日忠厚,他就说了,也未必肯信。”又想道:“宣华虽是父王宠妃,我却是今储君,他如何敢搬我的是非?”又想道:“宣华这般美色,一时不能到手,如何区处?”心下埋怨一回,又安慰一回;又思想一回,十分忧疑不决。只得暗暗的差心腹宫人打听。只因炀帝做出这一场来,不觉十年奸计,一旦成灰。父子天伦,有如陌路。正是:

到底难为玉,野鸟如何敢认鸾;

任是弥缝神鬼秘,终须做出大家看。

不知宣华躲入宫去,毕竟说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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