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白雨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哥哥的声音不大，加上她已经喝了不少酒，那声音虽然在耳边响起，却在脑海中遥远得仿佛是天边的白云一般。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真的，原来她的所作所为都已经不再是秘密，他早就看得明白，而今天这么反常的谈话不过是因为有一场预谋在进行，他是来套话的，别说是白雨泽，就是白雨柔自己也不明白在做了这么多事之后为什么还这么镇定，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误会。
“当年若华跟秦言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搞鬼？”
白雨泽的态度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和颜悦色，他已经十分客气，问的还不过是当年的事情，想起不久前那次因为爆出自己私生子这件事而影响整个白氏国际股票的这种大帽子还没有往她头上扣，已经十分不错了。
白雨柔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可这笑容中有多少是自己的被逼无奈又有多少是对白雨泽到现在为止都不能真正看到她的好的失望，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到头来不过换来今天一场动机分明的谈话，真是可笑，她这么多年，当年那颗透明的少女心，现在都变成这样了，白雨泽还是始终都看不到她的好，是不是想要得到白家的身份就始终不能与白雨泽并肩站在一起呢？连林若华那个出生低微的女人都能为他生孩子，而自己始终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得到。
她十分嫉妒林若华，哪怕她只是个身份低微无父无母的苦命女人，可这样的身份却得到了哥哥的垂青，而反观自己，作为白雨泽的妹妹，却始终不曾收获任何除了妹妹之外多余的东西，而现在被他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恐怕连最基本的作为哥哥对妹妹的关心都将没有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控制事态的发展也已经不可能了，白雨泽这么聪明的人，既然已经明白过来事情的真相，她再想要掩饰也已经不可能，想想这一场兄妹缘分，是不是到了这里就已经到头了呢？白雨柔有多少不甘心想要说出来自己都已经计算不出，这些年付出的感情没有得到回报，这些年付出的光阴只换来一句是不是你在捣鬼，想想自己的付出始终没有得到过对等的感情，有时候连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不值得。
可感情这种事，哪里是你一句不值得就能立刻收住的，要是能收放自如她又何必像现在这样痛苦不堪还被自己深爱的人指着鼻子质问是否真实她搞的鬼？是啊，就是她搞的鬼，当年跟秦言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现在的股票下跌也正是因为自己的一场好戏，可要她怎么开口承认？
到了这个时候，白雨柔突然感到害怕了，以往没有真正面临失去，即使没有得到更多的感情也终究还是他亲爱的妹妹，可到了这个时候，万一白雨泽要是硬着心肠去父亲那里将自己的好事全部捅了出来，想想她一个收养的女儿恐怕再如何喜欢也终究比不上一个亲生儿子的分量吧？没有了哥哥跟父亲的白家，白雨柔自己也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才能不让自己觉得异样。
她眼前浮现起当年白雨泽出国的时候，母亲跟她两个人在管家的陪同下在机场给他送行，当时不曾想这一别就是许多年，他竟然心狠到连过年过节都从来不曾回家来，脑海中全部都是往日与他相处时候的情形，母亲抱着自己尚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哭得梨花带雨，天下所有女人都是一样，不管是妻子还是母亲，面对离别总是那么伤心。
只有白雨柔始终站着没有掉落一滴眼泪，以为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陪着，如果要去天堂，她会努力跟着一起去，如果是要去地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跳下万丈深渊。
这么多年来，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在一个人因为思念白雨泽而无法入睡的时候她便告诉自己，快了快了，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感情，并且为之感动的，可白雨泽回来了，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企业家，可他还是那个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哥哥，并没有因为自己变得更加美丽出众而多看自己一眼。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可能得不到另一些人的关注，可从多年前明白自己心中所属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着了魔，着了白雨泽的魔，只要能够在他身边便是知足的，没有任何逾越兄妹的感情也没有关系，她进入白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哪怕当时看着他挽着林若华的胳膊跟被人宣布这是他的女朋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此刻这么伤心过，林若华是幸运的，而自己始终是个无人问津的可怜虫，光鲜的外表不能掩饰她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没有爱情的女人是可悲的。
这个时候面对白雨泽的质问，白雨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沉默，一直沉默。
“若华并没有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已经是白雨泽一句几乎无声的喃喃，白雨柔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是误会了，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可她又没有只言片语的辩解，事情的真相已经全部都在眼前，而关于数日前那个事情他已经不想再追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自己反而越痛，他只想白雨柔能够明白有些事虽然已经做了无法挽回，但是他还是那个哥哥，只要她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可以当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还来得及吗？
白雨柔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她原本就长得美，这么一小，有些恍惚的灯光衬托着她的脖颈跟面容更加美丽，甚至如同白天鹅一般令人惊艳。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针对林若华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心中的女女神，可是你又多了解我的内心呢？
白雨泽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得摇摇头，这正是他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跟她没有任何过节的林若华会成为她报复的对象，甚至被一而再再而三得杜撰成这个德行，她似乎在千方百计阻挠林若华，可他却偏偏想不出任何原因。
白雨柔笑得灿烂，心中却仿佛六月的黄梅天一般淅淅沥沥一直下着雨，从来没有停歇过，他从来都没有懂过自己，更别说理解自己了，这些年的付出他从来没有在眼里，连自己都会心疼自己的付出，可他这个当时人却始终仿佛没有见到一般。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因为我爱你啊哥哥。”
白雨泽刚想辩解，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也爱你，爱母亲一样，可话还没有说出口，白雨柔却温柔得望着他，那眼神让他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有任何女人靠近你身边，你明白吗哥哥？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爱你，跟家人的爱不同。”
这种爱是让我想要成为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这一辈子都只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坚实的助力，而不是像一个普通的妹妹一样看着你终有一天迎娶你生命中唯一的新娘。
白雨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却仿佛被千万根针活生生扎在了舌头上，那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解，他们好端端的兄妹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情形，除非……
他不可置信得望着白雨柔，她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生世？所以才会对自己怀有这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思想特别恶心？没关系，我知道，任何人都会觉得恶心，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亲生哥哥呢……”
仿佛是喃喃自语，白雨柔没有了之前脸上的戾气，她只觉得这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原本包裹在外面的纱布一层层被自己揭开了，还没有结痂的伤口被撕扯开，连着皮带着肉，却让她觉得十分畅快淋漓。
“哥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妹呢！还记得小时候那次捉迷藏吗？我不小心躲进了爸爸的书房，后来听到了他与妈妈的谈话，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这个白家的大小姐，不过是个空有其表捡来的孩子而已，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却一直享受着这种白家女儿的待遇，你肯定不能明白我的感受吧，那种感觉，就好像无意中得知自己是个小偷一般，偷了别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归还，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却做不到立刻道歉。”
她一直在那种自责中过着日子，直到后来对白雨泽感情超越了兄妹才盖过了这种自责，因为对兄妹这两个字的忌惮而不敢表露自己的内心真实感情分毫，这种担心给越来越强烈而掩盖了原本心中的内疚。
等现在回过头来的时候她才觉得，当年如果没有这么执着得想要成为哥哥眼中不一样的妹妹的话，她或许不会陷得这么深，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如果有的话又哪里会有那么多人一辈子内疚得不能自抑呢！
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想回去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而前进又是荆棘丛丛，才会一直这么错下去。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白雨柔问得很轻，对自己怀有这种想法的妹妹，时时刻刻怀着想要跟他一辈子，成为他妻子的妹妹，是不是令他十分恶心，所以才会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呢？
“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却不想白雨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缓缓说出了自己知道的真相。
他早就知道了？白雨柔有些诧异，难道他早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生世的真相就是因为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白家的女儿也不会有别人，从来只有你一个，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自责，但是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若华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你的问题，但是你必须马上收手。”
白雨泽说完这些话便径直离开了，留下呆在原地的白雨柔。
有东西在心中分崩离析，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乖巧的妹妹吗？
可是，她又该怎么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