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剑背着蓝千宸离开木屋向山下走,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山下十来个步伐稳健身体精壮的黑衣人逼近,黑衣人们的手中握着弯刀,弯刀闪闪的寒光远远的晃着隐剑的眼,隐剑咬咬牙,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蓝千宸钻进了人高的荒草堆里。
隐剑虽然知道将军府一定会派人来找他们,可是他不知道将军府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也不知道将军府的人能不能找到这里来,更不清楚将军府的人会不会被轩辕傲的人缠住了,所以他不敢从这条路背着蓝千宸下山,他怕山下还有黑衣人的同伙等着他。
可是蓝千宸昏迷不醒高烧不断还身受重伤,隐剑也不敢躲在草堆里等待援兵,他能等,蓝千宸不能等。若是等下去,蓝千宸即便保得住一条小命怕是也得因高烧而烧坏脑子。他想通了这些便不再犹豫,背着不省人事的蓝千宸穿过人高的荒草地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一片开阔的视野,依旧是一片荒地高山。一望无际的荒地高山,让隐剑判断不了这是哪里。
隐剑受了些皮外伤又被绑了一夜,背着蓝千宸走了许久也觉得吃不消,他放下蓝千宸让他躺在荒草上,自己才稍稍的喘了口气。
他的气息不稳,微喘:“少将军,少将军。”
蓝千宸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听到隐剑的呼唤,他的衣裳上面有丝丝血迹,肩膀处的衣裳却被烙印的连渣也不剩露出被烙印后黑紫的渐渐腐烂的肌肤,那曾好看的锁骨也变得难看之至。
“水,水。”他在昏迷中细细呢喃,那一张唇已经露出了干渴后的白色,唇上的唇皮也破了。
“少将军,”隐剑伏下身将耳朵凑近蓝千宸的唇边:“少将军,你说了什么?”
昏迷中的人似乎听见了隐剑的声音,费力的细细呢喃着:“水,水。”
隐剑飞快的抬起了头,沉稳的脸上有些忧虑。
他看看蓝千宸几乎丢了半条命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荒地高山,终究是咬咬牙用手边的枯草将蓝千宸盖住隐藏好。
“少将军你等着,我马上去找水。”话音未落他已经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找水,现在时间对他来说很宝贵。
隐剑离开的时候,蓝千宸是有意识的,他头昏喉干,微弱的意识却也知道隐剑找水去了。
他费力的想睁开眼睛,阳光明晃晃的光却刺得他睁不开,他发着高烧浑身无力,左肩也还疼着像千万只蚂蚁细细的咬噬着筋骨。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像是灌满了铅没有一点力气,终于昏睡过去了。
他昏睡没有多久,就醒了。被步步逼近的脚步声惊醒了,来人的脚步声是小心翼翼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让蓝千宸判断出渐渐向自己逼近的人不是隐剑。
只是蓝千宸仍旧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他想站起来也是不能。他隐藏在草丛里强撑起精神半坐了起来,右手摸到了身侧的一块石头死死的抓着,忽略左肩的疼痛,他全神贯注地对待渐渐逼近的来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蓝千宸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和来人已经只隔了一米近。来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越发的小心翼翼,也做好了如临大敌的准备。
终于,一只手飞快的掀开了乱草,掀开了两人间的遮挡物,让两个人都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蓝千宸手中的石头因惊诧落在了地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蓝龙泽也是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草丛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儿子映入他的眼帘,左肩处恐怖的烙印让这个统帅三军的大将军的虎目里一霎那黯然无光,隐藏的心疼也忘了遮挡。
蓝龙泽几乎是扑上前的,他揽住了蓝千宸没有受伤的肩膀,虎目如炬却没有说话。
蓝千宸费力的抬起头看着蓝龙泽,朝蓝龙泽扯出一个几乎破碎的笑容:“老头子……”
以为是敌人,强撑起精神全神贯注地面对,现在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能够让自己安心睡下去的人后,所有的强撑意识都统统消亡了,他的话音刚落,脑袋一歪便沉沉的睡在了蓝龙泽的怀里。
蓝龙泽微微一滞,垂下头看着在自己的怀里沉沉睡去的儿子,眸光里划过了没有掩藏的疼爱之情。
等到蓝千宸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身边响着噼里啪啦的竹块烧灼声音和河水哗啦啦的流淌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蓝龙泽坐在河岸烤鱼,火光跳跃在他刚毅的脸庞上。
他靠在大石头上,轻轻的叫了一声:“老头子。”
蓝龙泽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对他吹胡子瞪眼,对于这一声老头子也一点不计较,只是神情还是平日里的威严刚毅,没有丝毫的变化。放下手中的鱼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喂了点草药,现在没那么烧了。”
看着蓝千宸的左臂无力的垂下用不上一点而力,蓝龙泽的眼睛有些发暗。
蓝千宸锁骨上的烙印他没敢动,烙印渐渐在腐烂了,他不是大夫不敢乱用草药包扎,怕自己是门外汉反而适得其反。儿子整条臂膀无力的垂下,他担忧至极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其实他的心里也是隐隐怕着。他怕还来不及找到大夫医治父子俩就被灭口,也怕即便找到了大夫医治儿子的手臂还是会留下后遗症,怕儿子的手臂会就此毁了。
蓝千宸看了看自己无力垂下的手臂,眼神暗了暗。
“老头子,”他抬起眼:“你们把清儿救出来了没?”
“我没有见到清儿。”蓝龙泽的眉头拢的极深:“我跟府中的下人兵分两路来找你和清儿,我在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上半腰上发现了人高的荒草地里有人走过的痕迹,我顺着痕迹才发现了你。”
蓝千宸的神情微微一愣,他看见了蓝龙泽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了,手臂上渗出了血,已经凝刚的血。
蓝龙泽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继续道:“你昏过去后不久就有两个黑衣人出现,他们恐怕也是顺着痕迹找来的,解决了他们之后我就带你离开了。”蓝龙泽顿了顿,道:“现在,他们的同伙可能还在找我们。”
所以手臂上的伤,是那两个黑衣人的缘故。
蓝千宸觉得那血有些刺目,脸上黯然无色。
他想到为自己找水的隐剑可能会遇到那群黑衣人;想到蓝清儿还在轩辕傲的手里;想到他们父子俩有可能被灭口,他的眉头就狠狠的凝住了。
蓝龙泽起身走到火边继续烤鱼,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蓝千宸靠在石头上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蓝龙泽,末了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易帝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对于轩辕傲说他对蓝清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话,他没有说给蓝龙泽听。
“看来皇上已经坚定要将蓝家连根拔起了。”蓝龙泽不无忧虑,叹了口气将烤好的鱼递到蓝千宸身前,语气忧虑重重:“天黑了我们就进入树林里,翼王的人可能正在四处找我们。进了树林后不烧火取暖,火光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蓝千宸看了看烤的黄灿灿香喷喷的鱼,没接。
只有一条鱼。
他别过眼睛:“我不饿,你吃吧。”
怎么会不饿呢,从昨天早饭过后一直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吃,怎么会不饿?其实他饿的胃都疼了,却还是不愿意接过蓝龙泽手上的鱼。
仅仅只有一条鱼,他吃了,老头子吃什么?
蓝龙泽如何不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睛里似乎划过了一丝浅浅暖暖的笑意,却又飞快的消失不见。
“我吃了野果,”重新将烤鱼送到少年面前静静开口:“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过翼王的追杀。”
“我都说了不饿,”他将烤鱼推开,一脸的不耐烦:“老头子你烦不烦?”
表面看似不耐烦,内心却并不是这样的。
蓝龙泽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并不生气。
“臭小子,在你家老头子面前,现在不需要逞强。”这话说的很低很低,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感叹和惆怅,似乎又涌动着几分疼爱。
蓝千宸何曾听过蓝龙泽说这样的话?
平日里都是剑拔弩张的相处之道,像对头似的永远不会在彼此的面前说一句软话,护卫着自己的高傲。吵架是轻的,父子两动起手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整个临阳的百姓都知道将军府出了一对对头父子。
可现在,蓝龙泽的话,分明是一句软话。
蓝千宸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自己严肃冷厉的蓝龙泽会说这种话,只是觉得鼻子有些难受的发酸。
鼻子痒痒的、酸酸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变化了。
蓝龙泽这话的威力,比砍他一刀更加的强大。
他转脸愣愣的看着蓝龙泽,蓝龙泽却是将脸仰起,看向了高高的黑灰黑灰的天幕。
蓝龙泽将烤鱼递过去,沉沉的道:“不要让你娘担心。”
蓝龙泽的脸有一点点的红,不知是火光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
蓝千宸看了却是心间一动,老头子刚刚说了软话,现在,是不好意思吗?
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没有了,他的心情忽地大好,接过烤鱼撇撇唇,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