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帮家伙杂乱的跑步声和叫嚷声以及四周受惊的犬吠声,渐渐近了,近了。
动荡不安的小城笼罩在恐惧与惊慌的阴影中。
“走啊,怎么不走啊?”宋抗日急了,沉下脸厉声命令道。“小妹,你怎么不听话呀!”
“昕宋姨的话,我们走吧!”蓝平平见宋抗日主意已定,无法挽回,狠狠心,指挥报童们迅速从后门撤离。“伙计,大家快跟我走吧!”
小妹刚走两步,转念一想,只身折回,拖着宋抗日往外就走,“走!走啊!宋姨,我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宋抗日心软了,一把搂住小妹,情不自禁地流着泪对她说,“小妹,你最听话,宋姨不能走,这里是阵地,人在阵地在,我们的机器不能停止,我也不能离开!”
小妹忍不住号啕大哭,“宋姨,宋姨……”
蓝平平返身生拖硬拽地将小妹拉着往外走。
小妹哭喊着挣扎着赖着不走。
“小妹!我们马上去给谢大叔报信。”蓝平平急中生智说。“快点搬救兵来。”
“好,好,找谢大叔去!”小妹觉得蓝平平言之成理,满口答应,边走边回头,再三吩咐宋抗日,“宋姨,你等着,我们会和谢大叔马上赶回来。”
蓝平平拉着小妹,飞快地从后门跑了。
印刷机有节奏地单调地“咣,咣”转动着……
杂沓的脚步声和犬吠声渐渐迫近,接着报社的大门被暴徒们拳打脚踢,“乓乓乒乒”震天响。
一切准备就绪,宋抗日紧张的心情反倒变得异常平静,她从容自若地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走到不断运转的印刷机旁,和坚守岗位的印刷工人默默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此时无声胜有声……
“砰砰”几声巨响,大门被蒙面暴徒砸倒。这帮手持木棍、铁条、大锤的家伙,有的缠着绷带,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纱布包着头,一窝蜂地冲进来,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见铅字架就推倒,见报纸、稿件就撕,就连桌椅板凳也不放过,举起手中的棍棒就砸,“乒乒乓乓”震天响。他们一边砸,一边骂:
“他妈的,这帮异党,老子今天教训教训你们,砸!狠狠砸!砸它个稀巴烂!”
“怎么?他妈的,人都跑啦!有种的滚出来,让老子见识见识!”
为首的蒙面人听见印刷车间的印刷机仍旧一个劲地响着,露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指挥着手下人,“他妈的,他们还在印报纸,快,给老子砸掉它!”
发疯似的暴徒咆哮着,涌进印刷车间,不分青红皂白,抡起棍棒狂砸过去……
与此同时,蓝平平拉着小妹穿过大街穿过小巷,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忙忙找谢木春报信去了。
刘向阳把手头的急事处理完毕,匆匆离开省高,心急火燎地直奔报社而来。他一口气跑了半条中华大街。时间就是胜利。早一分钟赶到,意味着少一分损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报社内,砸红了眼的暴徒们杀气腾腾,活像一群发疯的野兽,“乒乒乓乓”乱砸一通,满屋子一片狼藉。
暴徒狂砸报社的骇人暴行,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新州的大街小巷。愤愤不平的民众潮水般涌来,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把报社周围围铁桶般地围住。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着。有个蒙面暴徒见群情激奋,知道自己像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小小火星都可能招致灾难性的后果,惊慌地问领头的蒙面暴徒,“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少哕唆,顶住!马上会来的!”为首的蒙面暴徒侧脸朝门外望了一眼,说,“他们一来,我们马上撤退,压轴戏让他们去唱,残局让他们去收拾!”
果然,他们来了。饶家兴带领着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员,行色匆匆地朝着报社方向跑来。
乱哄哄的《抗敌报》社内,气氛依然紧张,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宋抗日和两名印刷工人怒不可遏地手持棍棒,张开双臂挡住暴徒的去路,义正词严地斥责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问老子是什么人?”为首的蒙面暴徒拍着胸脯,一身霸气,唾沫四溅,“你睁开眼睛瞧瞧,老子是前方打鬼子带花回来的,怎么样?老子生来爱管闲事,看不惯就骂就砸,阎王老子也不放过,你们这帮舞文弄墨的异党分子,能拿我们怎么办?”
“不,你们是冒牌货!打鬼子的人绝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宋抗日正色道。
“你们还有没有国法?”印刷工人声色俱厉地指责说,“国法?老子说砸就砸,这就是国法!”为首的暴徒手一摆,招呼手下人,“别听他们卖嘴皮!快砸!狠狠地砸!”
“你敢!”宋抗日毫无惧色,跨前一步,用身子挡住暴徒,大声怒斥,“你们破坏抗日宣传就是汉奸!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
“汉奸!卖国贼!”印刷工人跟着大骂。
“你们好大胆,竟敢骂老子?不想活啦?”为首的家伙朝宋抗日出手就是一记重拳,宋抗日躲闪不及,脚跟没有站稳,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暴徒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门外一拥而入,七手八脚,狂砸一气,印刷机东倒西歪,满地报纸、碎片……
经过一番混战,怎奈力量悬殊,寡不敌众,两名印刷工人为了减少不必要损失,不由分说,架着宋抗日往外冲去。没料到,为首的暴徒抢先一步,抽出贼亮的匕首,顶住宋抗日的胸脯,狂叫道,“站住!不许走!一个也不许走!”
大街上,蓝平平和小妹带领谢木春一群工会会员,满头大汗地朝报社奔来。
同时,刘向阳正向报社方向快步如飞地跑来。
为首的暴徒冷笑两声,手中的匕首在宋抗日眼前连晃几下,恶狠狠叫嚷着,“姓宋的,你放老实点,你能逃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吗?老子不来就没事,来了就不走了,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回去,你们给老子回去,统统站在那里!回头老子腾出手,再来收拾收拾你们!”
宋抗日和印刷工人被暴徒们用匕首逼住,动弹不得。
气氛极度紧张,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砸红了眼的暴徒们肆无忌惮地狂砸不止。
蓝平平和小妹带着几十名手持棍棒的黄包车夫,在谢木春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奔来,迅速将报社团团围住。
报社内外硝烟弥漫,刀棍相向,严重对峙,一场血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尾随谢木春赶来的民众多得要命。报社门前人山人海,骂声一片。万分紧急的关头,有个黄包车夫趁着为首的蒙面人疏于提防之际,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撕下他的黑布面罩,原来那人正是“大队长”温富!围观的民众怒不可遏,挥舞拳头,大声起哄:“他妈的,他们是特务!是军统特务!”
“打呀!打特务呀!”无数愤怒的目光射向温富,随着咬牙切齿的咒骂,数不清的瓦片、石块和泥巴,雨点般飞向窘态毕露的暴徒们。蓝平平和小妹以及他们的卖报队员,使出看家本领,有弹弓的用弹弓,没弹弓的拣起路边的石块,朝特务分子砸去。
刚才还是凶神恶煞般的特务,面对成百上千的愤怒民众,魂飞魄散,抱头逃窜。人们满腔怒火,指着温富一伙,咒骂声四起:
“打特务!打特务!”
“破坏抗日就是汉奸!打倒汉奸!打倒卖国贼!大家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