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这一千人马被阿保机分散编入各部之中,迭刺、安端顿时成了光杆司令,他们再想反水,也无力兴风作浪了。然而,就在人马后的草棵中,趴着一个军校,待阿保机等人回帐,他也爬出很远,滚下土坡,跨上马如飞狂奔。原来他是刺葛派来探听消息的,现在是急于回去报信。
且说阿保机回转大帐,命人为迭刺、安端设座,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自料总可保住性命了。阿保机立刻面向迭刺:“你说说此番剌葛是如何酝酿谋反的?”
迭刺如实禀报前后过程:两次为乱失败蒙大哥赦免后,刺葛一直不曾死心,他说以往失利,主要是未得到七部大人支持,七天前他亲自访拜乙室部,在彼处七部大人聚会,发誓与他合作推翻大哥,阿保机不觉把目光转向六部夷离堇,审视着问:“各位大人可曾与剌葛盟誓?”
其他夷离堇都有些慌乱,突举部夷离堇平静地回答:“不错,确有此事。”
“各位大人,既已发誓协助刺葛,而背后又拆他的台,何必当初又许他合作呢?”
“大汗,那时若不虚与周旋,剌葛怎会铤而走险,大汗岂非师出无名?”
“有理,我体察并深信各位大人的忠心,愿将一重任交付各位。”
“大汗只管吩咐。”
“待我进攻剌葛,将其击败后,他必北窜,命尔六部兵马即刻起程,先期至柴河北岸埋伏,待刺葛逃至将其生擒,当记首功。”
六部夷离堇唯唯领命,率部众两万兼程而去。这里,阿保机命北府宰相迪里古为先锋,引军一万出击。萧敌鲁、阿古只各领兵五千为左右翼,侧应迪里古,他自领大军随后跟进。讨叛大军浩浩荡荡向乙室部进发。
且说刺葛和乙室部夷离堇久等六部人马不到,都感到情况不妙。正在焦急,军校赶回报信,告知迭剌、安端已率军投降,六部大人及兵马也全在阿保机那里。
乙室部夷离堇顿觉眼前发黑,跌下马来,捶地哀叹:“大势去矣!”
剌葛也知这盘棋败局已定,但他已是骑虎难下,只有反到底了,便给夷离堇打气:“大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们和阿保机决一死战。”
夷离堇哪里还有斗志:“咳!一着棋错输全盘呀,我的部属、牛羊、财富全完了!”
剌葛发怒了:“大人,恶战在即,你不该乱我军心!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这句话使夷离堇清醒了,是呀,总不能等死,他站起来:“你说怎么办吧,我和部族反正都交给你了。”
这时,寅底石三千人马列队返回。两人见寅底石夺来神帐,听说烧了阿保机庐宫,就如打蔫了的蒿草突然让雨水浇了一下。剌葛高兴地说:“阿保机分兵保护老巢,芦水这里兵力就要削弱,而六部大人绝不会真心为他卖命,以此分析,我们双方现在势均力敌,只要部下力战,何愁不胜?”
寅底石说:“现在后悔也晚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
夷离堇看看神帐:“立刻整备旗鼓,二大王拜神帐宣布为汗,这样才能激励部众死战。”
剌葛当然支持这个提议,于是赶紧抽人仿制改造天子旗鼓,草草齐备后全军列队肃立,刺葛自着可汗衣冠,登上柴册坛,就要举行柴册礼。可就在这时,迪里古率骑兵已冲杀过来,一万精骑铺天盖地,犹如在草原上涌来排山倒海的洪水。刺葛匆忙甩掉可汗服,上马仓促迎战。萧敌鲁、阿古只也从左右两翼杀到,寅底石和夷离堇分兵抗敌,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直杀得难解难分,一时间不分胜负。
右翼阿古只的副将是其弟遏古只,他见兄长一时不能取胜,便带亲信十余骑,以疾风闪电之势,直向乙室部军阵腹心冲去。他们犹如尖刀向里猛插,阻拦者纷纷被砍下马。夷离堇见状,忙令身边的将校迎击。遏古只收起刀掌弓箭在手,接二连三发射,但见敌人纷纷落地,很快便有数十人被射毙,夷离堇已进入他的射程。夷离堇眼见得遏古只这般神箭,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逃。主帅一退波及全军,叛军整个右翼阵脚顿乱。率大队跟进的阿保机,发现战场局势正对自己有利,亲自冲杀在前,领兵猛压上去。刺葛方面顶不住这生力军的冲锋,终于不支败退。
刺葛部众溃不成军,没命奔逃,渐渐来到柴河岸边。逃命心切不及架桥,派人一试水仅及腰,遂下令不许歇息立刻涉渡。
夷离堇问:“车乘庐帐怎么办?”
“没桥运不过去,只得丢弃。”寅底石叫妻小赶快下车。
“可是,过了河没车女人孩子如何赶路行走?”夷离堇舍不得,“再说,我们住什么?”
“命要紧还是车帐要紧?”刺葛没好气地说,“不能便宜阿保机,烧!”
一声令下,浓烟腾起,火光冲天,数不清的毡车营帐,转眼化为灰烬。刺葛唯恐追兵赶到,下令一字排开全线抢渡,稍有迟缓便刀剑相逼。青壮兵士和马匹还好,可以顺利横渡,老弱妇幼和羊猪财物,则因忙乱淹没近半,人们只顾自己逃命,从上游冲下来的人谁也不肯搭救。经过半个时辰,几千人马业已登上柴河北岸,只是河中还有数百人挣扎,上岸的人如落汤鸡,精疲力竭正在喘息。突然北岸岸边的草丛中、树林后战鼓齐鸣,霎时间旗幡招展、刀枪林立,六部人马两万余,密麻麻出现在面前。
剌葛一见又惊又恨,用鞭梢环指六部大人:“你等背信弃义,天理难容!”
乙室部夷离堇则在马上不住作揖打躬:“各位大人,乞看在往日情谊上,放我一条生路!”
六部大人以突举部夷离堇为首,他板起面孔:“废话少说,若想活命,赶快下马受缚!”
剌葛知道再多说也没用,手中剑一摆怪叫一声,当先冲杀过去。几千疲兵奋余勇呐喊着向前猛扑,与六部人马在柴河北岸展开了一场血战。六部大人原以为以逸待劳、以众击寡,可以轻易取胜。怎料叛军急于求生人人拼命,越杀越眼红。突举部夷离堇见部下死伤增加,与观战的另五部大人计议道:“这块骨头很硬,我们不可为此损伤元气。”
五部大人无不赞同:“有理,保存实力要紧。”
于是,突举部夷离堇把令旗一摆,六部人马让开一条路,刺葛等立刻率残兵从这个缺口蜂拥逃窜。半个时辰后,萧敌鲁、阿古只的追兵和阿保机统率的大军先后来到。一见六部大人毫无所获,刺葛业已脱逃,阿保机不由大怒:“将六部大人拿下!”
康默言等龙虎卫军士纵马一拥而上,就要执行大汗的命令。六部夷离堇的亲信纷纷亮出刀剑,环护住各自的主人。突举部夷离堇在马上一躬:“大汗,我等无罪。”
“有意放纵刺葛,难道不是死罪?”
“刺葛乃是杀出重围。”
阿保机冷笑几声:“以两万精兵,伏击三千溃疲之师,又有柴河之险,反被他们全数逃脱,分明是重演华容道之故事。”
“大汗,并非我等不肯死战,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难挡。”
“尔等与剌葛分明藕断丝连,还敢狡辩,拿下!”阿保机再次发令。
康默言带人再次上前,对方护兵各执兵器阻拦。阿保机大军见状俱都刀出鞘,六部人马针锋相对尽皆箭上弦,眼看双方就要爆发一场恶战。
康默记见状赶紧进谏:“大汗,刺葛拼命杀出,六部力不能阻也是有的。为今之计须当猛追穷寇,务必生擒刺葛,不使死灰复燃韩知古也唯恐双方火并,”紧接着说:“大汗,还是追赶刺葛要紧。”
阿保机领会了两位谋士的用意,明白双方兵力不相上下不宜开打,便警告六部大人说:“日后再与你们算账!”
六部大人互相扫视一眼,谁也没有作声,顺从地让部下人马让开了通道。阿保机马鞭一指,亲率腹心部大军向北全速追击而去。望着那万马奔腾荡起的冲天烟尘,品部夷离堇不无担心地说:“阿保机收拾了诸弟后,只怕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
突举部夷离堇深有同感地赞同:“此乃势在必行。”
“既然如此,我何不趁阿保机与诸弟两败俱伤之时,同心合力将其击溃,夺来汗位,以免日后受制?”乌隗部夷离堇建议。
诸部大人无不跃跃欲试:“对,先下手为强,与阿保机决一死战。”
“不可,”突举部夷离堇劝阻说,“时机尚未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