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时，我与友人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延河宾馆，这里离延河桥很近，推开窗户，一股塞北的轻风吹来，又勾起了我白日里在黄土高原上行驶的情景。那是在看罢壶口瀑布之后，汽车两个盘旋，跃上了千米高的黄土高原上，并沿着山脊公路颠坡行进。这一段路不是很长，但它让我领略到了黄土高坡那特有的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自然景观，包括黄河东岸的山西地貌。当然，车速不是很快，公路两边都能看得清楚。隔断的住宅显然是新修的，被遗弃的窑洞闲置着，偶尔有麦田出现。远远望去，感受到的是空旷、博大、开阔。忽然间，李有原高歌《东方红》的那一幕，著名画家刘文西陕北写生的场景，作家柳青、路遥回家乡，窑洞里叙家常的亲情，不断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间，我潜意识的为黄土高原而高歌，为黄土高原造就出的杰出人物感到自豪和欣慰。
这次到延安也正是柳枝绽绿，桃花盛开的当儿。从西安到延安的路段上，我看到了满山遍野盛开着的野杏花，一朵朵、一片片、一簇簇，把个贫脊的荒坡装点的十分亮丽，特别是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出了它的鲜艳、美观、浪漫……。
要返程了，我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静，似乎觉得革命圣迹、延安新貌、高原风华，的的确确体现了一种精神，那就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
二00五年四月十日
空中飘过的那条河
就要起飞了，可我的身边还有空位，莫非是乘客误了时间，还是这里的机票没有售出去？我有些疑虑。“乘客们，现在是下午七时半，飞机马上要起飞，请放好行李，系好安全带。”乘务员的话清脆而又柔和，我感觉很舒心。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讲究，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坐在了我身边的空位上，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姐把一个手提包放在了货架上，顺便坐在了另一个位子上。此时，我不由自主的正了正衣领，扭动了一下身躯，并自言自语道：“没见过这么神气的人！”“同志，西安人吧，”那位中年女士忽然问我，当时我感到意外，着实不知所措，但品味其声是那么的熟悉，所以，我不由自主的将头偏了过去，此时，只见她慢慢地卸下了眼镜，捋了捋额头上的金发，就象是有意让我认识一般。待我看清了她那熟悉的脸盘后，不由得为之一惊，随口而出：“啊，莫楠，是你呀！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是太巧了，见到你非常高兴”，此时的她，也按纳不住内心的喜悦，向我伸出了温暖而富有激情的手。看得出，她的眼框噙满了泪水。
飞机在跑道上疾驰，继而离开地面，飞向空中。地面上的灯火慢慢地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天空中洒满着夕阳的余辉。
“在检票口，我就看到你了，当时的心情别提了，一个劲的跳”，莫楠说。“那你为啥不喊我一声？”我责怪她。“我想，多年没见了，似乎觉得我们之间又有一种陌生感，怕认错了人”，“说真的，你刚刚走来时，我确实没有看清，还以为是那家的阔太太呢！”“目前状况不错吧？”莫楠问，“只是混混而已，这次到南宁参加了民政部、广电部、中央文明办联合举办的“全国社区知识大赛观摩会”，收获倒是不小，没想到在飞机上又遇见了你，真是双收获啊！”说到这里，我略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哎！你的情况咱样？”“业务上的事，去乌鲁木齐，在咸阳机场停20分钟。”“那可不行，难得见面，在西安呆几天。”“返程的机票已订好，时间安排得很紧。”
“莫总，想喝水吗”，跟随莫楠的小姐见我陌生，有意拉了莫楠一把，并冲着莫楠问。看来，这位小姐对莫楠是很关心的。不过，小姐的用意，莫楠是看得清楚的，所以，她急忙把小姐拉过来当着我的面说：“这是我的老同事，认识一下。”又指着那位小姐说：“他是我的秘书，叫小张。”只见那位小姐向我点了一下头。我对莫楠说：“同你年轻时一样，很有个性的”。莫楠会心的笑了。之后，从我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莫楠的来头不小，是特区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
此时，飞机已飞行在8000米的高空上，机舱的显示屏上明显标出，外界的气温是零下23℃，但在机舱内全然象在地面上一样，平稳舒适，温度适宜，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只是能听到舱内空调发出的飒飒响声。这时，我不自觉的透过窗户，把目光移向机外。由于是傍晚，天模糊不清，飞机的下方，是块块象山一样的黑糊糊的云海，云海的夹缝间有一道长长的明亮区，一直随着飞机的运行在向前延伸，这种自然景观，似河流，象江域，弯弯曲曲，隐隐约约，并不断地变化着，此时，飞机离它最多100多米高。我说，真奇了，同我家乡旁边淌过的河流一个样，所以，我贪梦的看着，好奇的想着，一时间，莫楠和我在河边散步的情景浮现了出来，随之，思绪如泉涌一般，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关中大地上。
那是一个最使人难忘的年代，特别是在行政机关工作的人，稍有不慎，便会遭到打击，甚或戴上“帽子”，被强加上“莫须有”的罪名。那时，我在一个县的政研室工作，莫楠在县委机要室工作，两人都是正当年华。我的工作是写作、整理材料，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而莫楠呢，搞接待，跑跑收发，几乎每天都要从我办公桌前经过，而且每次见我总是微微的一笑，而我呢，起初只对她打个招呼，履行一下交接手续，但到后来，我着实不敢面对她，更不敢同他说半句话。因为我一见到她，会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感触来，其次就是听同室的人说，莫楠是从省城来的，她父亲是省委的某某领导，而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能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一次，她约了我，我也挺勇敢的一起同她去看电影。可谁知她那里有心思面对银幕，而是一古脑儿的说这问那。什么人生的价值、工作中的烦恼啦！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有趣的学生时代啦！但最终还是露出了心底。“嗨，我的一个女同学来过，说你很帅”。我说，“你认为呢？”“大熊猫一个。”莫楠低声答道。“那好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没等我说完，莫楠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接着说：“把你说得值钱的。”“那可是从你口里出来的呀！”此时，我看她笑得很甜。
又一个傍晚，莫楠约我来到了新修的工业园区。这里绿树成行，月明如昼，行人不少，我同莫楠漫步在宽阔的大道上。“这里不错吧！”她问我。我回答：“有点大城市的味道”。他又说：“你看，我们俩象啥？”我说“有你在，这里就多一道风景线。”她听后很不自在，停下步瞅了我一下，而我呢，只怕碰见熟人，给我们俩人带来麻烦。所以我专拣明亮的地方和人多的地方走，并且始终同莫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怕是半尺，而莫楠呢，走着走着，忽然掏出一封信给我，我展开一看，发现不是普通的一般的信，是另一男子写给莫楠的求爱信，这个男子正好是莫楠办公室的，当时，我都要傻了，面对莫楠不知说什么好。莫楠看着我那窘迫的样儿，先开了口。她说：“接到这封信后，我非常生气，当时就把它摔在了地上。因为，我认为这个行为是对我的轻视，对我人格的亵渎。但后来，我想到了你，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给你听，让你明个理，所以又把摔在地上的信拣了起来。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说：“莫楠，我很感激你，因为你信任我，相信我，今晚暂不说你对还是不对，能有你这个举动我就很满足了。”莫楠见我诚心诚意，只好把要表白的言语收了回去。
从那以后，我多了几分戒备和克制，尽量的使自己淡忘莫楠，远离莫楠，因为，我很清楚，与莫楠过多的接触必然会带来一定的影响，甚或是我失去她，或是她失去我。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越是我有意回避她时，她却总是找机会要见我，并送给我毛衣，把自己节省下的饭票给我。记得有一次，我到省城开会，正好碰上莫楠，莫楠硬是把我叫到了她家。那天，莫楠的妈在，莫楠很大方的介绍了我，然而，起初的我，显得十分的不自在，但莫楠妈的热情招乎使我很快平静了下来。午饭间，莫楠妈让我和莫楠用餐，她坐一边陪着看。待我吃完后，莫楠妈拿我用过的碗给自己盛了饭。我看后，非常感动，我想莫楠妈不嫌弃我，甚至说是喜欢我。此时的莫楠笑了笑并朝我使了个眼神。
就这样，我和莫楠渡过了两个春秋。忽一日，莫楠外出，我实实在在觉得像缺少了什么，于是约了几个年青人聚在了一起，搞起了“自乐班”，当时，有说笑话的，有喊秦腔的，轮到我时，我唱起了著名音乐家王络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歌词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他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他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睛，就象晚上明媚的月亮……。由于曲调流畅，歌词动人，引得在场的伙伴们都唱了起来，一时间，室内气氛相当的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唱，竟唱出了麻烦。第二天中午，单位领导给我单独谈了话，说是有群众反映，你在唱黄歌，影响很不好，当时，我真得懵了，在领导的面前长叹道：“天哪！这可是世界公认的名曲呀，怎算是不好的歌曲呢！我受不了了，我确实想不通，发势要讨一个公道。”然而，在那个年代，那个岁月，无论你怎样申辩，都无济于事，领导的态度还是很强硬的，因此，我被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下了乡，且一下就是好长时间。后来，我才知道，莫楠为了我，曾经整整哭了几天，因为她知道我是为她而歌唱的，为她而远离这个地方的。她也曾几次设法与我联系，但由于交通不便，通信有风险而未能如愿。再后来，莫楠的父亲被调到了沿海一个城市去任职，自然的作为独生女的莫楠来说，这里是留不住了，跟随她父亲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光阴似箭，转眼间二十几年过去了，坐在我身边的莫楠已不是当年的莫楠，而是资产已达百亿的华南公司的总裁，是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弄潮儿。
“各位乘客，现在给大家发小食品，请把座位前的 板盘打开”，乘务员说。发给我们每人的是一小包饼干，一杯牛奶，还有一个小纪念品。此时，通过机舱中的显示屏看，飞机已运行了近一个小时，高度仍然是8000米，温度－32℃，方向向北。机舱外，已是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了，起初的如山一样的浓云和一条弯弯曲曲的似河一般的白云在机体的下方也消失了。机舱内依然平静，只有舱内空调发出的讽飒响声。
如今，我思绪中的她就坐在我的身边，然而，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她就是当年的莫楠，当年的那个充满稚气、充满自信的热爱生活的一身都是秀色的姣姣者。
飞机在高空中平稳的航行着，显示屏上标明洛阳快到了，并告诉乘客飞机经过洛阳后要来一个大转弯，然后向西，直达咸阳机场。
此时的莫楠愈感觉到时间过得快，不由得向我靠了靠，看得出，她是很疲惫了。
过了洛阳，飞机开始下降，高度由8000米降到7500米，10分钟后，降到5000米。此时，从窗口看地面上的灯光已很清楚，特别是通过沿路城市的上空时俯视，别有一翻风景。
9时30分，飞机缓缓降落在了咸阳机场上。此时，乘客们依次走出机舱，沿着舷梯下到了机场的大平地上，然后，在服务员的导引下，转乘客车，到达了候机厅。在这里，“Z”字形的传输带依次将乘客托运的行李送了出来，乘客根据编号，进行认领。
咸阳机场，灯光辉映，候机厅内，光明如昼，进出大门的乘客一蓬接一蓬，眼前的情景，莫楠是熟悉的，因为，她为了事业，不知多少次在这里降落、起飞，又起飞、又降落，奔波于天南海北，塞外高原。可是，这一次，她的心情不同于往常，因为，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七八。然而，她也很清楚，在机场滞留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所以一分一秒的时间对她来说是极其可贵的。此时，我却忙了个不停，一会儿取行李，一会儿送同行，跑前跑后，折腾了好大一阵子，这一切莫楠看得清清楚楚。待我回到莫楠身边时，时间已不多了。莫楠急忙递过手帕，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珠，并召唤秘书小张准备登机。然而，当她刚刚跨出几步时，又转身过来，给我打了个手势，并说“保重，再见了”。莫楠的走，令我感叹，使我难以忘怀，因为，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是啊！我和莫楠的相见是事先没有想到的，她这一走，不知何日又能重逢，我只有向她道一声深深的祝福！，并愿那个年代的那段经历象那天空中飘过的那条河一样，永远埋藏在我们彼此的心头。
二00四年十月十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