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万万没想到,这一任命为大晋朝埋下了祸乱的根子,为日后的司马天下,留下了无穷祸患。
东晋永和二年正月,何充因病亡故。桓温没有了制约,便上表朝廷要求发兵讨伐蜀国李氏成汉政权。他的如意算盘是,借此可以扩充兵马,提高在百官和国民中的威望,为日后代晋称帝立下战功,可以威镇朝野。
朝臣们在廷议时反对者居多,纷纷发出否定的声音:“蜀道难于登天,我军人数不占优势,且补给困难,只有四成胜算,暂且不宜出征。”
刘郯自有他的看法:“桓温善于博弈,如无八成把握,他不会下这样大的赌注。看来他是把握了战机,极有可能取胜。只是在灭蜀之后,难免朝廷就要受制于他了。”但是支持桓温征蜀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褚太后发布诏令,同意桓温伐蜀,并加封桓温为征西大将军。桓温遂率所辖六州兵马,并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司马无忌两处人马,合共五万多,大举西进。沿长江西上,直捣成都。蜀道艰险,桓温要求部队轻装前进,把辎重尽数留在彭模,将士只带三天的干粮,桓温乘马在前,长途奔袭成都。
蜀汉政权没想到晋军如同天降,突然在成都城下出现,被官军一气猛攻,难以抵挡。不过一日,成都城破,蜀主被俘,蜀汉灭亡。桓温得胜还朝,声名大振,威加国内。朝廷总不能无动于衷,封桓温开府仪同三司、临贺国公。对此不仅褚太后对他忌惮,就连以往一直举荐他的司马昱,也对他心存猜疑。共同征蜀的益州刺史周抚,上表请求调桓温进京辅政。而司马昱坚决抵制,急调扬州刺史殷浩到京,与他共同辅政。桓温明白朝廷对他处处加以限制,不肯让他掌握中枢大权,耐心等待,窥测时机。
东晋永和五年十二月,北赵石虎政权发生了一桩令石虎难以容忍的事件。石虎有个新纳的宠妃关玲玲,年方二八,娇媚可人,歌舞皆佳,能诗能画。石虎待她胜过掌上明珠,赏赐无度,只差同坐江山。可是,石虎毕竟年事已高,在房事上难以满足关妃的心愿。而石虎收养的一个皇孙冉闵,终日在关妃面前出没。二人时常相见,难免日久生情。
关妃酷爱洗浴,这一日刚从浴室步出,乌云蓬松,玉肤生春,一副傭懒的姿态,别添几分风情。冉闵本就是来寻觅他心仪的美人,迎头撞见关妃,不禁上前搭讪:“关妃娘娘恰似芙蓉出水,光彩照人,谁人见了不动情。”
“小小冉闵,本宫可是你的祖母辈,竟敢用言语挑逗我,也不怕你爷爷知道要了你的命。”
“不就是死嘛,有道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孙儿我还怕捞不着这样去死呢,娘娘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想要怎样?”
“得亲芳泽,一死足矣。”
“假话,光是为了亲近我,你就情愿去死?”
“娘娘,你简直就是天生尤物,天下美女全加在一处,也不及你的一角。什么叫貌可充饥,只要看着你就不饿了。”
关妃被他说得心里熨帖,舒服得很。而冉闵血气方刚,风流倜傥,比起石虎那老态龙钟的样儿,冉闵属实招人喜欢。她移莲步走向寝宫:“孙儿,我累了,要休息了。”
冉闵不由得跟在后面,盯着她的大半个后背:“孙儿去看看,娘娘睡梦中的神态,又该是如何迷人。”
“哎,我的寝宫你也敢进!”
“岂止敢进,我还要上床呢。”
“放肆!”关妃嫣然一笑,“你敢用语言调戏我。”
冉闵扑通跪倒在关妃面前:“娘娘,请无论如何也要赐我片刻之欢。”
“就为了这一时半会的事,要是让你皇爷爷碰到,你可是要掉脑袋呀,这样值得吗?”关妃说着,向冉闵抛去媚眼。
这明明是挑逗,冉闵已是难以自持,一下子扑上去,把关妃扑倒,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撕扯她的衣裙:“娘娘,孙儿等不及了。”
“看你那猴急样,也不怕烫着。”关妃假意推拒,实则宽衣解带,很快,便与冉闵滚在了一起。
二人颠鸾倒凤,关妃止不住地大声呻吟……
就在这时,石虎怒气冲冲走进,大吼:“你二人干的好事!”冉闵吓得滚下床来,忙不迭地蹬裤子,穿衣服,浑身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皇爷爷饶命!”
“你小子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分明是活够了。”石虎拔出肋间宝剑,挺过去便刺。
冉闵闪身躲过:“皇爷爷,我再也不敢了。”
“你已将朕的爱妃玷污,碎玉岂能复原,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石虎再一剑刺过去。
“你还真杀呀。”冉闵上前夺剑,石虎毕竟气力不如冉闵,不过三两下,宝剑即落在冉闵手中。
“你小子夺剑,还敢杀了朕不成!”
“皇爷爷,你……别激我。”冉闵拿着剑比比画画,“逼急了,我还真……”
“不信你还敢真的杀了你皇爷爷。”石虎咳嗽一阵,“当初要不是朕收留你,你恐怕早就喂狗了。”
“好汉休论当初,这些年你的养育恩,我也早就报答够了。再要逼我,别怪我下手。”
“你还甭吓唬朕,看透你了,不是块好饼,朕留不得你了。要不然别说关妃,朕的后宫你都要染指。”石虎呼唤一声,“来人。”
冉闵明白一旦武士来到,他就没命了。为了自保,他也顾不得一切了,把手中剑往前一捅,“噗”的一声,直透石虎的胸膛。石虎的手指指点一下,扑通,倒地而亡。
武士应声走进,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愣:“这,这……”
冉闵便想将武士拴在事件中:“滚过来,把石虎的人头割下。”
“这!”
“这什么?不想活了!”冉闵掂了掂手中剑。
“遵命。”武士吓得赶快动手,上前用佩刀切下了石虎的首级。
“集合起十名武士,与小爷前往太子宫中。”冉闵又加一句,“带着老贼的人头前去。”
“遵命。”武士召集起同伴,一共十人跟随冉闵到了太子宫。太子护卫上前阻拦:“哎,站住,你们一行气势汹汹,不经通报擅闯太子宫殿,意欲何为?”
“滚你妈的吧!”冉闵手中剑向前一推,剑锋直接穿透护卫的肚肠,鲜血迸流,死尸栽倒。
太子石鉴正和妃子说笑,见状腾地跳起:“冉闵小子,你难道要造反不成?”
冉闵三两步蹿到石鉴附近:“还什么想要造反,小爷我就是反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的人头!”
武士把人头举到石鉴眼前,石鉴仔细辨认一下:“啊!这是父皇啊。难道是你杀了他!”
“不但杀他,还要杀你!”冉闵一剑凌空劈下,斜肩带背把石鉴劈倒在地。
冉闵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出其不意,石虎和石鉴都万万没想到冉闵会对他二人下毒手。冉闵一不做二不休,把石氏一族斩尽杀绝,连同胡羯,前后十数日,屠杀二十余万人。之后,改国号为魏,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冉闵也明白他面临南北的双重压力,要想坐稳江山,就得联一抗一。自己是汉人,要联就只能联络东晋,汉人联手合伙,共同对付北方的鲜卑人。
冉闵派出信使,出使建康,朝见褚太后:“奉我主冉闵之命,拜见太后陛下,胡逆扰乱中原,我主已全力扫除。然北方鲜卑胡贼仍不死心,对我中原虎视眈眈,铁蹄将要再犯,敦请大晋出兵同我主联手,共抗鲜卑,以固中原。则江南可保无虞,大晋安矣。”
司马昱反问:“贵使,你主自立为魏,还妄称皇帝。须知天下只有大晋,中华乃司马天下。你主裁撤帝号,归依我主,可封你主为王。同为晋土,我主自然发兵,保中原平安。”
魏使当即作答:“我主已建立魏国,岂可儿戏般再撤。同为汉人,隔江而治,有我魏国为屏障,挡住胡人铁蹄,对晋国并无不好。唇亡齿寒,一旦胡骑南下,则晋国危矣。”
“贵国不撤国号,大晋绝不出兵。”褚太后说得更是斩钉截铁。
魏使无功而返,很快,鲜卑大军汹涌而来,对新建立的魏国政权,发起了猛烈的打击。晋国坐视江北的战火弥天,始终不予救援。至永和八年〈052〉,魏国为鲜卑所灭。
桓温此时看到了战机,他上表请求出征北伐:“太后,鲜卑击灭魏国,元气亦消耗过大。我军正好乘虚而人,收复江北失地,正其时也。”
褚太后同司马昱商议:“王爷,桓温所提不无道理,此时北伐,成功的胜算要有一半以上。”
“太后,正因为胜算很大,才不能让桓温领兵出征。”
“这却为何?”
“太后你想,桓温灭蜀之后,是何等飞扬跋扈。若再派他北伐,得胜回朝还有谁能治得了他,只怕他就会篡位了。”
“难道就放弃这北伐的大好时机?”
“不,可另派大臣领兵北伐。”
“何人可当此重任?”
“北伐兵权至关重要,不可委与外人,褚太师督统三军,朝廷方可安心。”
“这,”太后有些迟疑,“太师年事已高,且无作战经验,叫他领兵,万一战败,将如何面对国人。”
“太后,无论如何这北伐兵权,不能交与外人。”
“好吧,就依大人所议。”
于是,大晋徐、兖二州刺史、太师褚哀奉命任征北大都督,统领精兵三万,向江北发起了攻击。北方百姓岂甘在胡人统治下生存,纷纷群起响应,民间组成队伍,协助官军北进。晋国大军―路高奏凯歌,顺利推进到彭城。褚哀也就颇为自得,以为敌人不堪一击。可是,就在到达彭城的当夜,鲜卑大军偷营,把官军打得大败。褚哀一蹶不振,一路败逃退至广陵。褚太后担心她的父亲在战场上有失,急召其返回江南。
司马昱对太后这一做法甚为不满:“太后,胜败本兵家常事,太师一败,你即召回,这都督之职何人继任?”
“大人胸有韬略,自会选人用人,再找能征惯战者就是。”“遍观我朝,确无可担此大任之臣。”
“若果真无人,哀家也只信任司马大人,就请你辛苦一遭,挂此都督印吧。”褚太后是将了司马昱一军。
“臣已老朽,难以上阵冲杀。死不足惜,误了国家的大好形势,就将是千古罪人。”司马昱以年老推辞,他明白北伐有危险。
“着哇,太师年龄更长过司马大人,不是北伐领兵的最佳人选,就请司马大人再举荐一名统帅。”
司马昱自己不想出征,又不让桓温挂帅,只得另外举荐一人:“太后,扬州刺史殷浩,可任征北大都督。”
“殷浩其人只是文臣,从未领军打仗,他怕是难以胜任。”褚太后很是不放心,“他能行吗?”
“作为统帅,他本人不必上阵冲杀,可为他选派一员能征虎将作为先锋,再从全国各地征调兵马,使兵力增加到七万。如此—来,臣以为可有八成胜算。”
“不知先锋调选何人?”
“羌族酋长姚襄,使一对紫金锤,重达八十斤,有万夫不当之勇,做先锋必然所向无敌。”
“只是他也系胡人,万一同殷浩闹别扭,不服指挥不听调遣,殷浩对他无可奈何,战场上岂不误事。”
“军令如山,他敢违令,即军法从事,臣谅他不敢。”
“哀家本一女流,不懂征战杀伐之事,王爷老谋深算,一切都依王爷。”褚太后准了司马昱所奏。
永和九年十月,官军在寿春誓师,七万大军列队出征北伐。三通鼓响过,大都督殷浩点将:“先锋官姚襄。”
无人应声。
殷浩再点一声:“先锋官姚襄听令。”
还是无人应答。
殷浩发怒的目光投向副先锋宋成:“宋将军,正先锋姚襄何在?”
“禀大都督,末将属实不知他的去向。”宋成吞吞吐吐,“只是风闻他去酒家饮酒去了。”
“真是胆大妄为,这里即将行军开拔,他竟然敢违犯军令公然酗酒,视军法如儿戏。”
一刻钟后,醉醺醺的姚襄回到了校场。他打着饱嗝说:“还好,本将军到得还不算晚。”
“姚襄,你身为先锋官,不遵守将令,擅自外出酗酒,点卯不到,违犯军法,你可知罪!”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队伍不是还没开拔吗,我没误事就行呗。等到了战场上,本先锋官给你多杀几个敌人,将功补过就是。”
“你把军法当成玩笑,全军若都如你这样,本都还如何带4兵。”殷浩拉下脸来,“把姚襄推出去,斩!”
;武士上前,推起他就走。姚襄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气地被推下校场,按在地上,等待开刀。
宋成等一干众将,纷纷跪地求情:“大都督,北伐刚刚出征,未战先斩大将,对我军不利,万望大都督念他初犯,予以赦免,下次再犯,定杀不迟。”
其实,殷浩心中本不想杀他。因为要与鲜卑人作战,还真得靠姚襄这样的勇将,他也就顺势转弯:“看在众将求情的分上,且先饶他不死,寄下这颗人头,再犯军纪,定斩不容,推回来。”姚襄被推回校军台下,还是梗着脖子,一句服软道谢的话也没有,弄得殷浩很是难堪,殷浩不由得便加了一句:“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打他四十军棍,让他长长记性。”
姚襄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了四十棍。但他这人也算是条汉子,臀部已是鲜血淋漓,他却是一声不吭。宋成觉得形势不妙,姚襄别再记恨于心。果然,这一顿打,姚襄只是皮开肉绽,而使得殷浩险些丢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