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刘大爷的表妹刘惠牵着外侄女小丽走近了。刘惠三十多岁,胳膊上挎着个大包袱,在院门口停下,对小丽说:“这次我们到表舅家要多住些日子,你嘴要甜,要乖,记住了吗?”
小丽说:“记住了。……妈,我们老也不回家啦?”
刘惠酸楚地说:“不回了,你那个死爹不要咱们母女俩了。”
小丽像是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
刘惠推开院门,叫说:“大表哥,大表嫂!”
小芹妈抬头一看,先一愣,随后高兴地叫说:“怪不得今儿个一大早耳朵根子就发热,原来是有稀罕客来了呀!”说着,她忙走到栅栏门前,打开门,把母女两让进来。
刘惠说:“这一晃好几年没来了,真想你们呀。小丽,快叫舅妈。”
小丽乖乖地叫了,喜得小芹妈高兴地说:“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小丽都长得这么高了。”
刘大爷凑了过来:“妹子来啦,快进屋热乎热乎。”
刘惠拉着孩子往院里走,对小芹笑说:“小芹真是越长越俊俏了。”
小芹不冷不热地说:“表姑来了。”就埋头干活,没再说话。
小芹妈说:“今儿个正好杀猪,你们赶上了,有口福,请你们吃肉炖粉条大白菜,外加血肠。”
刘惠赶紧说:“我一会儿帮你一起张罗。”
小芹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小丽他爹咋没一块儿过来?”
刘惠顿时一脸哭丧:“快别提那个死鬼了,我跟他分开了。”
小芹妈一愣怔:“快进屋说说,咋说分就分了呐?”
刘惠进屋坐上炕,哭诉说:“这个死鬼,在大兴安岭老林不务正业,和一帮子酒肉朋友胡混,耍大钱,偷女人,还往死里打我。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小芹妈恨恨地:“这个斜眼儿,当初我就劝你不能跟这种人一块儿过日子,你不听。咋样,让我的话言中了吧?”
刘惠泣声说:“当初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芹妈打断说:“一下生就不是个好种,还啥当初不当初的?”
刘惠哀怜地说:“我也没有什么亲人,有一个哥是哑巴,在长春乞讨过日子,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我只能投奔表哥表嫂这里来了。”
小芹妈爽快地对刘大爷说:“让她们母女两暂时就住在咱们家吧……小木克楞房挤巴一点,你们就和小芹住一间吧。”
刘惠感激淋涕地说:“那我们母女就谢谢表哥表嫂了!”
小芹妈说:“谢个啥,都是亲亲里说的。”
屋外,小芹和茹华在洗肠子。茹华对小芹说:“你表姑才三十多岁就离婚了,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呀?”
小芹说:“谁知道咋弄的。”
茹华小声说:“咱们女人可一定要小心男人,男人歪歪肠子多,花花肠子也多,你表姑就是栽在那种坏男人的手里了。”
小芹恨恨地说:“我妈说,她爹就是那种怀男人,没肝没心肺的。”
茹华突然笑了,诡诡地说:“小芹姐,你都二十好几了,是不是眼珠子瞪得老大,就要找个可心的男人才肯出嫁呀?”
小芹反问:“你不是?”
茹华说:“你找到没有?”
小芹说:“找到也不告诉你。”
茹华笑说:“是不是怕我抢走啊?”
小芹说:“有本事你就去抢,看你能抢走不?”
老叔进来了,高声大嗓地说:“两个丫头片子,一边干活一边叨叨个啥呢?”
茹华嬉笑说:“我们在讲你们呐。”
老叔不解地:“讲我们?我们是谁?”
茹华说:“你们就是男人呗。男人没有好东西!”
老叔不恼:“那你们一辈子就想当尼姑啦?”
茹华说:“当尼姑也不用你们男人管!”
老叔说:“中中中,我等着瞧,看你们到时候跟男人过日子不。”
10
当晚,老叔和王良坐在炕上说话。王良说:“老叔,小芹表姑来了,还带着个小女孩……”
老叔打断他:“那咋啦?碍你啥事儿啦?”
王良说:“人多了,这房子就显得挤巴了,我看李大爷家的房子宽裕,咱们租他家房子住吧?”
老叔说:“你别给我玩心眼儿,你这是在躲小芹,对不?”
王良老实承认:“我也有这心思,跟小芹分开少见面,她的心也会冷下来的。我这是为她好。”
老叔翻了王良一眼,说:“男女之间的事儿那么简单就能处理干净了?我看你有心病,不怨人家小芹。”
王良沉默一阵,为难地说:“成天在一堆儿,她和我贴乎,我不知咋办。再说了,我看出干妈也不喜欢我和他近乎。”
老叔说:“你咋就这样格路?老叔对你说的话,你就是耳朵眼儿里进不去。人走灯灭,月香再好,可是她不能再生了,你往后还要过日子。有小芹这么好的闺女相中你了,你咋就不知道这是你的福份呐?还说人家粘乎你,没知羞燥。这是人家闺女一片真心实情!老叔过了半辈子,还没遇到过这样好的知人情的女人。”
王良脱衣服钻进被窝:“你不搬,我搬。”
老叔火了,骂说:“你这小子才来几天,翅膀没硬就咋呼开了,你明白这里的人情关系吗?再说了,你从这里躲开小芹,老李家还有个茹华,也是黄花大闺女儿,要是她也和你粘乎,你咋办?”
王良顿时哑口无言。
小芹正在自己屋里的炕上铺被褥。刘惠拿出带来的松树油子,递给小芹,说:“睡觉前嚼嚼,牙能干净,不生虫牙。”
小芹说:“我不喜欢嚼出的松树油子味儿。”
刘惠就自己把松树油子放进嘴里,嚼出“吱喳吱喳”的响声,一边让小丽脱衣睡觉。嚼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看在你们家住的他老叔人虽然长得一般,但挺精灵的。”
小芹说:“脑子可活络了。表姑,你眼力行,才来一天就看出了。”
刘惠说:“我听老王大哥喝酒说的话,和一般庄户人家不一样。他这个岁数了,咋还没结婚?”
小芹说:“他可不是庄户人家,心思都放在做小买卖上了。他从来不讲在南边的事儿。”
刘惠又说:“我看他侄儿子老实巴交的,忠厚样子。”
小芹立即兴致勃勃起来,说:“他人可好了。将来是个顾家的汉子,什么活儿都会干。”
刘惠仿佛听出点儿音来,笑说:“听你这话,不像是在夸自个儿的干弟。”
小芹埋怨地说:“我才不认他干弟呐。”
刘惠一下子明白了,眼睛滴溜溜一转,笑了:“不认也好。”
小芹嘟哝着说:“我妈非要我认,我偏不认。”
刘惠说:“也是,都啥年月了,自己的事儿是得自己做主。”
11
茹华家的猪也是王良帮着杀的,李大爷叫茹华给她姐也送来一块。洁华歉意地说:“我身子不方便,让你跑来跑去的,你姐夫我也支使不动。”
茹华生气地问:“他又去看牌了?”
洁华无奈地说:“小年一过就不守家了。”
茹华说“姐,干脆,今天你跟我回家过年,让他睡冷炕。”
洁华说:“别瞎说,夫妻夫妻,谁也不能扔了谁。”
茹华替姐姐叫屈:“我看他不知疼你。”
洁华替黑子护着说:“他还是顾家的。只要江河一开,他就没白没黑的打鱼,他说要给儿子攒钱买条带马达的船,象江对岸人家的那种打鱼的船。”
茹华说:“等猴年马月吧,吹的。再说了,他咋知道姐一定生的就是儿子?”
洁华说:“酸儿辣女,他看我爱喝醋,就说十成有九成是儿子。”
茹华说:“我告诉姐夫,不管姐生的是男是女,都要亲,没有女人,咋会有他们男人。”
洁华嗔说:“你呀,嘴从来就不饶人,将来成家后,成天和丈夫斗嘴过日子吧。”,茹华说:“那可不一定,丈夫对我好,我一定要比他待我还要好。”
洁华说:“这我相信,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了,姐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茹华问:“啥事儿?”
洁华说:“你过了年就二十一了,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茹华不满地说:“咱这巴掌大的鬼地方,成天看的就那几张脸儿。”
洁华笑说:“敲锣听音儿,姐知道你相中谁了。”
茹华说:“你蒙我。”
洁华说:“是王良,对吧?”
茹华否认:“姐,我都对你说了,小芹姐相中王良了。”
洁华提醒说:“小芹是他干姐,干姐弟咋能有这层关系?要是你喜欢王良,姐对爹说,找个媒婆……”
茹华打断姐的话,不容分说说:“姐,你瞎说啥呀?小芹姐根本就不认王良是干弟,她早晚是王良的人。我还答应小芹姐,劝王良忘了月香,和小芹姐好。”
洁华推心置腹地说:“姐早看出你也喜欢王良。终身大事,没有谦让的。”
茹华犹豫地说:“我不能做对不起小芹姐的事儿。”
洁华想了想,说:“姐只是说说,你别当真呀!”
茹华说:“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要是让小芹姐听到了,准以为我是个不仗义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