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克紧盯着国旗卫士的一举一动,忽见一个卫士手持红旗,步伐严整,动作节奏分明,走出队列。刹那间,国歌响起,太阳冒出地平线,左手持着系带,右手一甩,将旗展开,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同旭日一起冉冉升起,猎猎作响。情不自禁道:“好一幅旭日东升,国旗升起的美景!”赵济仁激动地说:“美哉,壮哉!好看极了!”眼看着五星红旗升到旗杆顶端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国旗卫士完成使命,向后转,往回返。
赵济仁的思绪仍在滚动:多么辉煌的一刻,旭日东升,国歌嘹亮,国旗升起;多么不平凡的一刻,群情激昂,欢声雷动。他浮想联翩,他看过电影中的升旗仪式,电视剧中升旗的场面,然而,唯有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置身其中,亲眼目睹,心情格外激动,想得越多。他是从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中走过来的,亲眼目睹过流血牺牲的战友,他们为之奋斗终生,却未能看到这一刻。这面红旗为什么如此鲜艳?它是由包括战友在内的无数先烈鲜血染红。这面红旗为什么这样明亮、耀眼?因为它闪烁着中华民族的远大理想。这面红旗为什么引人注目?因为它象征着胜利和团结,中国人民从此站在一起,众志成城,战无不胜,这面红旗覆盖着祖国每寸土地,飘扬于世界各地。有一万个理由为它增光添彩,绝不允许对它有丝毫损伤和污染……他正在思绪万千之际,韩克催他去看别的景点。
他们又来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赵济仁抬头仰望,看着巍峨的塔身,辨认着毛主席、周总理的题词,又勾起了战争年代的往事,似乎看到了献身解放事业战友的英灵。他们登上塔基基座,抚摸着护栏,仿佛是战友们的队列。面对此景此情,他目不转睛、凝视不弃。“老领导,你又在想啥?”韩克问道。
赵济仁所答非所问地说:“你哪里体会得到这些雕像的背景,这都是革命斗争的真实写照,在那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血与火的战斗中,火光剑影就是前进的方向,喊声杀声便是冲锋的命令。许多同志为胜利献出了一切,却没有看到新中国的诞生,我看到了,我是幸运的,面对天安门前的一切,我是又高兴,又难过。”
他们又来到毛主席纪念堂,一进门,白色的毛主席石雕像端坐上面。赵济仁旁若无人地仔细端详着,他看的时间最长,想得更多。他觉得毛主席似在注视自己,似在对自己说,务必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务必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似在问自己:你做得怎么样?
韩克等已来到毛主席水晶棺遗体前,他才步履蹒跚地跟过来,又仔细地观看个没完。在前拥后挤人群的推挤下,他不得不离开。出了纪念堂,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只得背着阳光,面朝纪念堂站立,动起脑筋来。走在前面的韩克、胡艳丽、周菊英不得不返回来陪他,且问:“你是怎么了,我们在等你。”
赵济仁话不对题地贸然道:“毛主席把毕生献给了革命事业,不仅他自己,他的六个亲人都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真是满门忠烈,他把一切都献给了党,献给了人民,献给了祖国,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
在胡艳丽的催促下,他才离开毛主席纪念堂,从天安门广场的东边,沿花坛前折向西行,花坛有棱有角、郁郁葱葱,五颜六色的花朵格外鲜艳,华表、云龙雕柱也似与以往不同,最是那石狮子,栩栩如生,头偏向内侧,其嘴似合又张。
胡艳丽趁兴欲照相留念,驻足金水桥边,赵济仁问道:“金水河上的汉白玉桥为什么是七座,且有宽有窄?”
韩克一个个都摇头道:“不知道。”反过来倒问赵济仁道:“那你说,为什么?”
赵济仁道:“封建皇宫最是等级森严的地方,走路过桥也一样。”他指着中间最宽大的桥说:“这叫‘御路桥’,为皇帝、皇后专用,别人不能越雷池一步。”又分别指着御路桥两侧说:“这又是皇族桥,只准皇族走;再外侧是品级桥,准许三品以上大员走;四品以下官吏只能走最外侧最窄的公生桥。”
“原来如此。”韩克说。
胡艳丽讥笑道:“你又是一个口头禅。”
赵济仁又说:“时代不同了,现在人人都可过御路桥。”边说边带头从最中间最宽大的桥上走了过去。
他们又绕到天安门城楼的后面,跟随人流顺着长坡,步了一百级台阶,上到了天安门城楼上。只见迎面都是红色大柱,支撑着重檐歇山脊城楼,正面是九大间房舍,之间由隔窗隔着。房舍前面是楼台,楼台外面是一米多高的护栏。
赵济仁四人兴奋地抚摸着护栏,从西边走到东边,又从东面走到西面,翻来覆去地抚摸、观看。他们置身天安门城楼上,面对天安门广场,一个个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啊!开国大典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毛主席在这里庄严宣告了新中国的诞生,升起了五星红旗……”
他们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广场上的一切,由近及远,由远到近;由东到西,再由西至东,看着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五星红旗,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正阳门,直到目力及不到的地方。再将目光移向人民大会堂,东边的国家博物馆,最后把目光投向广场中的人群,只见男女老少,三人一伙、五人一群,青年男女手挽手、肩并肩,纵横交错,来来往往,悠闲自在,或驻足欣赏,或拍照纪念……面对这一切,韩克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们站在毛主席曾经站过的地方,真幸福。
“我感到自豪!”胡艳丽道,“我们站在了毛主席检阅解放军的地方。”
周菊英亦按捺不住高兴道:“我为中国骄傲,我为我自豪,也能站到这里。”
最是赵济仁豪情满怀,感慨万千:“我们国家历经苦难,革命先烈前仆后继,共产党人流血牺牲,全国人民艰苦奋斗,终于赢得胜利,迎来了国家强盛,人民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能看到这一切,这辈子值了。”
他们面对广场或会客厅,或集体,或个人,取了一个又一个的镜头,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才流连忘返地回到住地。
用过晚餐之后,韩克对赵济仁说:“我要去看一个老同学。”边说边走了。不大一会儿,胡艳丽、周菊英来到赵济仁处闲聊起来。谈到天安门前的所见所闻,余兴不减,谈意正浓。正好韩克不在,又是一老两少,谈着,谈着,扯到了人生、婚姻问题上。
“小胡,你多大了?”赵济仁明知故问。
胡艳丽道:“三十了。”
“小周呢?”赵济仁再问。
“二十八了。”周菊英答道。
赵济仁叹道:“噢,虽然不大,也不算小了,可你们都是单身,这怎么行!”
胡艳丽说:“有什么办法,你是知道的,遇上一个负心的人,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知道,知道,那小周呢?”赵济仁又问,“怎么也孤零零的单身一人?”
胡艳丽代为答道:“她虽然是单身,可她心上有人,是老乡,老同学。”
“那为什么不结婚?”赵济仁追问道。
胡艳丽又代答道:“她对象在美国留学,读了研究生,又在读博士生,谁晓得什么时候回来,喜结良缘。”
“原来是这样。”赵济仁明白道,“也情有可原。不过,婚姻和事业并不对立,可以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胡艳丽笑问道:“怎么个相辅相成,互相促进,是不是你自己的体会?”
赵济仁笑道:“要说是体会,也算是体会,不过,不像你们,自由恋爱,先恋爱,后结婚,我是先结婚,后恋爱。”
“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周菊英笑道。
赵济仁道:“说来话长,那是我十几岁的时候,依农村老习惯,都是父母做主。我的婚姻也一样,由父母做主,女方是小脚,不识字,收拢在一个炕上便是两口子,之后就有了小孩。”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久,日本人打到我们家乡,”赵济仁继续说,“我从事抗日事业,又参加了八路军,忠孝不能两全,顾不上家,一直在外。全靠她照顾小孩,照顾老人。她虽是小脚,不识字,但里里外外全靠着她。解放后,我已是团级干部,按照级别,有了带家属的资格,才把他们接来。团聚以后,我仍日夜忙于工作,家里一摊子都靠她操持,所以我说,我是先结婚后恋爱。”
三个人又哈哈笑了。
“言归正传。”赵济仁道,“再说说你的事,总不能单身一辈子。”边说边望了一眼胡艳丽。
胡艳丽长叹一口气道:“又是二婚,又带着小孩,三十岁的人了,往前走一步谈何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赵济仁道,“换一个角度,此地便是仙境;放开视野,情侣就在身旁,抛开烦恼,幸福就在眼前。”
“你说得轻巧!”胡艳丽道,“要是倒退十年、八年,事情很容易,要结婚就结婚,要散伙就散伙。可到现在,瞻前顾后,左思右想,顾虑可就多了。选择的余地就小得很了。还有人家愿意不愿意。”
周菊英也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
赵济仁道:“关键是你对爱情持什么态度,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只要对爱情持积极进取的态度,就不难。退一步说,半路夫妻并不稀奇。过去的散了就散了,今后的事重新开始。夫妻是生活的伴侣,要生活,总得有个伴儿,日子才能水行磨转,人生历程也好比旅行、旅途中结伴而行,互相帮助,才好旅游。旅伴有聚有散也不奇怪。旅伴们目的不同,志趣各异,难免分散,走好旅程,总得结伴而行,好互相关照。”
胡艳丽又说:“有时候心灰意冷,有时候又于心不甘,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过日子没滋没味,工作没劲头,烦恼了没处排遣,感觉特别累。”
赵济仁道:“对了,你过的就是缺乏爱情的日子,所以没有滋味。爱情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是生命的组成部分,生活的重要内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非土石,岂能无欲,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天理人情使然,否认爱情是不现实的。漠视爱情,不是有病便是不可思议。没有爱情的人是空虚的。相反,爱情是趣味、是生机、是活力、是动力、是未来、是希望,它与人生、与事业互为动力,它会使人生更加充实,生机勃勃。”
周菊英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有见地。”
胡艳丽又道:“可我的爱情破裂了,婚姻失败了。”
赵济仁接上说:“爱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与人世上的一切事物一样,也会随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可以产生、培育、发展,也有可能破裂,发生挫折、改变,甚至丧失。如果不能破镜重圆,那就重新开张,从头开始,培育、发展。对你来说,不能赌气,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能代人受过,不能多情反被无情恼,不能亵渎爱情,不能让爱情空白着。不能一蹶不振消极下去。可以化悲痛为力量,转悲剧为喜剧,可以萌发新的爱情幼芽,培育成长,让它生根、开花结果,从而创造仙境,开创新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