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夜之后,林导游引大家到城区的一条道路,穿过牌楼,只见自南向北砖铺的一条街道,虽不宽敞,却是笔直。街道两边皆是古朴典雅的平房,白色墙壁,灰色屋瓦,墙顶上爬山虎丛生,间杂着三角梅,一段段墙壁之间,或是关闭的朱红大门,或是开启的小门。既无寺庙,也非现代化的车水马龙之地。与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街道相比,完全是另一种景象、两个世界。面对此景观,赵济仁等的脸上现出奇异的神色,似在怀疑这里的旅游价值。
韩克疑问:“在这里看什么?”
林导游回答:“这里是三坊七巷。”她手指街西边说:“这是三坊。”又指街东边道:“这是七巷。”
周菊英又问:“这里有什么名胜古迹?”
林导游回答说:“这里是福州有名的文化街区,从这里可看到福州丰富多彩的过去。这条老巷道虽不起眼,却人文沉淀深厚,走出了许多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有名人物。远的不说,清朝以来的林则徐、沈葆桢、林旭、严复、林觉民、林纾、林徽因、冰心等等,都出自这道街巷。”
“原来如此。”韩克明白道。
林导游边走边介绍道:“这是‘衣锦坊’,宋朝宣和年间,因才华出众、权重一时的亲兄弟俩——陆蕴、陆藻而出名。哥哥当过朝廷御史、福州知府;弟弟曾是朝中侍郎、泉州知府。退休后衣锦还乡,买地建宅,故名‘衣锦坊’。”
她又到文儒坊介绍道:“明代兵部尚书、七省经略史张经,清朝武进士、福建提督甘国宝曾住此坊。还有清末大儒陈宝琛的爷爷、父亲、孙子三代都住在这个坊里。陈宝琛的爷爷陈若林,曾任刑部尚书,刚直不阿,为官清正廉明,是包青天式的人物,曾有陈若林斩皇子的故事、闽剧传世。父亲陈承裘是清朝咸丰年间进士。孙子辈,即陈宝琛弟兄七个,其中三个进士,三个举人,六子科甲,名震全国。”
韩克惊叹说:“不简单,确实不简单!”
再到光禄坊,林导游介绍:“因宋代著名书法家、光禄卿、福州郡守程师孟而命名。还有一个‘十砚老人’也住在此地。十砚老人即黄任,是康熙举人,曾任广东高要、四会知县。虽是知县,却嗜石如命,被撤职还乡。他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十块砚石,请当时最著名的顾二娘雕刻成了砚台,且制一面旗子,绣着‘奉旨革职还乡’六个大字,招摇过市,自号‘十砚翁’。 以上等等便是三坊的来历。”
“那么,何谓七巷呢?”韩克问。
林导游介绍说:“如果说三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那么,七巷住的全是老百姓。老百姓是社会的主人,也有生活,也有文化历史,虽是老百姓,却都有些来历。或传说,或谚语,或人物故事。比如安民巷,唐朝末年,起义军黄巢的红巾军打进福州,在此巷口贴告示,张榜安民,故称安民巷。再如宫巷,相传有许多退役宫女在此居住而得名。有的是以居住的姓氏相关,唐朝时黄姓在此建黄楼居住,名副其实是黄巷,如此等等。”
林导游边走边介绍,来到了杨桥巷。周菊英一观,未看到桥,疑问:“此地并无桥,何为杨桥巷?”
林导游解释道:“据传,古时候这一带曾是繁华热闹的商业市场,有人赋有‘黄楼月色杨桥水,照遍钟山万点春’的对联。此应是当时当地面貌与社会生活的写照。时过环境变,人事更替,桥也垮塌了,虽不是原模原样的杨桥巷,但曾有过‘杨桥巷’这名称,该名字记录此巷的社会历史和文化,仍沿用了下来。”
“说得通,说得通。”胡艳丽道。
林导游又补充说:“如此等等,不论三坊,也不论七巷,都反映了该地方的过去,以实物和人文的形式,记录了那段历史,反映了那时的生活状况、社情民意、民风民俗,今天的现状是历史的继续,今天的福州是历史福州的发展。因此,不能割断历史。只有了解过去,才能认识现在,只有了解历史、认识现在,才能展望明天、预测未来。三坊七巷的宝贵之处,就在于保留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原模原样地记录了那段历史。鉴古知今,可为建设更加美好的未来服务。”
赵济仁赞赏道:“有见地,有见地,年纪轻轻的,你这一番讲解,令人欣慰,颇有启发。”
“该加油了!”林导游望了望正午的太阳,边说边引大家来到南后街餐馆林立的热闹地方。“同利肉燕”“木金肉丸”“面饼园”“鼎边糊”等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吸引着他们的目光。她手指饭店道:“这里是福州小吃比较集中的地方,看大家要吃什么?”
赵济仁道:“到哪山,打哪柴,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咱们就吃最有地方风味的饭菜。”
胡艳丽、周菊英异口同声道:“对对对,就吃最有地方风味的食品。”
林导游说:“那好!”便把大家引到“鼎边糊”小吃店。待大家围餐桌坐下后,服务员拿来菜谱请大家点菜。看着鼎边糊这个饭名,胡艳丽说:“这个名字很古怪,别说未吃过,听也没听过!”
周菊英附和说:“就是,不晓是用啥做的,是什么样的饭菜?”
林导游又说:“‘鼎边糊’,是福州著名的风味小吃,也是福州地方的一个特殊名片。背井离乡,旅居海外的福州人,一听到‘鼎边糊’三个字,就好像见到了家乡的倩影,勾起恋祖爱乡的乡情。”
“这是为什么?”韩克问。
林导游回答说:“传说,明朝嘉靖年间,福州沿海一带,常遭日本倭寇骚扰,弄得老百姓不得安宁,且惊动了朝廷,派戚继光进闽围剿倭寇。戚家军到福建连战皆捷,打了好几个胜仗,深受老百姓爱戴。胜仗后的一天,行军到福州南郊,准备在此休息半天。当地老百姓就将家中好吃的东西集中起来,准备酒宴,慰劳戚家军。未料传来情报,有一股倭寇向附近蹿来。将士们等不及吃酒席,老百姓来不及办酒宴,临时改变主意,为了应急,一面用面打成面浆,刷于锅边,烤成中间有孔的薄饼;一面把准备炒菜的肉丝、蚬子、金针、木耳、蛏干、干贝等原料,一股脑儿混在一起,煮成菜汤应急。戚家军急急忙忙吃了后紧急上阵,奋勇杀敌,顷刻把这股倭寇全部消灭。这顿应急的饭菜,既非七碟子八碗的宴席,也非家常便饭,而是情急生智,临时做出来的应急快餐,且助戚家军打了胜仗,该应急饭并无名字,事后总得有个叫法,于是将薄饼和一锅煮的菜汤统称为‘鼎边糊’,且借戚家军的声威成名,从此就形成了一种地方风味食品。”
一听如此来历,大家异口同声道:“吃吃吃,鼎边糊!”
待服务员端上饭来,胡艳丽一尝:“有味道,有味道!”
周菊英也道:“好吃,好吃!”
韩克则说:“有干有稀,既解渴,又解饿,合胃口,最能解决问题!”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赵济仁笑着说:“鼎边糊既能充饥解渴,又有文化意义,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地方风味。”
大伙回味着鼎边糊的美味,跟着林导游,顺着南后街前行,除了古老而质朴的街景,还有脱胎漆器、牛角梳、油纸伞、糖画、闽剧等等商品、文化节目,独具特色的街景和琳琅满目的器物,仿佛把他们带到了过去的时代。赵济仁触景生情,忽然想起了一句名言:历史事件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倭寇骚扰海疆,杀人放火,抢劫财物,掳掠老百姓,老百姓奋起自卫,戚家军围剿倭寇。民国时期,日寇又发动侵华战争,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中国军民被迫抗日,又把日寇赶出中国……他正在回忆之际,忽听林导游说:“咱们进这个门看看。”转眼一看,是一个敞开的小门。进到里面,乃是一个深宅大院。四周是深廊檐的房屋,院中有一棵繁茂的大榕树,使院子更显得幽暗深邃,阳光之处,几个小孩在跳方格玩,四位白发老人在打牌。高墙、深宅大院、榕树、活泼的小孩、安度晚年的老人,搭配得多么融洽,相处得如此和谐,以至于他们进来,仅仅相顾一笑,仍从事着各自的娱乐活动。
从这家院子转悠出来,又走到另一孔小门前,白底蓝字,书着“林则徐故居”的牌子,吸引了赵济仁一行人的目光。
“啊!林则徐原来住在这里。”韩克惊奇道。
林导游引大伙进了门,边指边介绍:“这就是林则徐出生的地方,1785年8月30日子夜在这里诞生。”
“怎么如此破旧、简陋?”万健华问道。
林导游解释道:“林则徐祖先也是殷实的书香门第人家,但到他祖父手里,家业已经衰落,田产、房屋逐渐变卖了。他的父亲想通过仕途科举取得功名,一心刻苦读书,中了秀才,在考举人时害了眼病,未能完成举人考试,重振家业的愿望也就破灭了,终究是个穷秀才,只能以教书维生。”
赵济仁道:“国家都有兴旺衰败,何况家庭。”
胡艳丽道:“在这样简陋破旧的房子里,竟然出生了如此伟大的英雄人物!”
林导游又说:“封建专制的压迫剥削、列强的侵略导致国家落后、贫弱,林则徐一家的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他们的家境很贫困,仅靠父亲教书难以维持生活,母亲、姐姐还做针线活补贴家用。伯父也极端贫困,食不果腹,受尽了贫困和歧视。虽然这样,仍不忘儒家文化,与贫困和压迫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韩克疑问:“林则徐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姓林加个则徐,不知如何起的?”
林导游说:“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当天夜里他父亲做了个梦,梦见凤凰飞来,他就呱呱落地了。他父亲想到,一千三百年前南朝才子徐陵出生时就有天上下麒麟之说,莫非这孩子是其转世?就借用‘徐陵’的‘徐’字给孩子起名‘则徐’。”
胡艳丽又问:“再一种说法呢?”
林导游回答说:“第二种说法是,孩子降生时,恰好福建巡抚徐嗣曾乘轿,鸣锣开道从他家门前经过。其父爱子心切,寄予厚望,希望孩子将来像徐巡抚一样,故以‘则徐’为名。究竟是哪种说法为准,无从考究,也无须考究。人一出名,说法也就多了,对起名字也不放过。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天下父母都希望儿子成才,甚至望子成龙,反映了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望,把两个有名的徐姓人起在了儿子的名字中。”
“有道理,有道理!”万健华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导游接上说:“林则徐也未辜负其父母的期望,刻苦读书,尤其爱读救国救民的书,甚至不惜典衣买书。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十三岁考上秀才,二十岁中了举人,二十七岁进士及第。他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少年、青年时代,实现了父母望子成材的期望。”
从林则徐故居出来,就近到林则徐纪念馆参观。馆中有前言,介绍林则徐生平业绩、实物等。
林导游介绍说:“林则徐进士及第来到朝廷后并不如愿,官场腐败盛行、贪污成风,奉行的是投机取巧,多叩头,少说话。在京城一直任文教方面的小官,苦熬了八年,到三十六岁时,外放到江南道监察御史、兵备道。地方的官场上上下下也赌博成风,做官不做事。林则徐欲兴利除弊有所作为,雷厉风行地禁止赌博,反遭嫉贤妒能,冷落猜忌,结果廉吏不可为。借口父亲病情危重,持印离任。处在了仕途之道的十字路口。”
“怎么样了,后来呢?”胡艳丽问。
林导游回答说:“他的好朋友陈寿祺劝道:手中无权什么事都做不了,一肚子学问只能发牢骚,救不了民,救不了国。你要以苍生百姓为己任,应继续为官,拯贫除弊,做朝廷栋梁。他听了朋友的劝告复任了,决心在廉吏不可为的环境中做个廉吏,出污泥而不染。由于他政声好,得到了道光皇帝的信任,由浙江盐运使调任江苏按察使、江宁布政使,一直到江苏巡抚、两江总督、湖广总督。在治理水患中,不顾有病在身,奔波于工地现场,连修河的民工都不相信他是三品大员。
“他不仅清正廉洁,而且精明干练。当时户部尚书潘世恩因父亲去世在家守孝。林则徐于救灾中得知他家中存米万余石,就登门请他开仓赈民。潘大人却说,我家仓库是空的。林则徐微微一笑说,那好吧,既然你粮仓空空,正好借给我存放救灾粮吧。马上命令手下人把潘大人的粮仓贴上加盖官印的封条,接着把粮仓中的存米统统赈济灾民,致潘大人无可奈何。”
赵济仁道:“厉害,林则徐这一手确实厉害,使潘大人有苦难言。”
林导游继续说:“林则徐在湖广总督任上就开始禁烟。查缉烟贩,取缔烟馆,收缴烟土、烟具,并在他总督行辕门前广场上用火烧毁。同时向朝廷连上三道奏折,陈述烟毒的危害,禀明若不禁烟,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御敌之兵,且无可充饷之银。
“1838年11月23日,林则徐接到了令他进京的圣旨。到京后,道光皇帝八天之中召见他八次,任他为钦差大臣,去广东查禁鸦片。
“林则徐深受勤劳、勇敢、智慧、坚忍的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福州三坊七巷人的纯朴、公道、正义的熏陶,以及良好的家教,这一切都表现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按照当时官场的惯例,大官出京,打前站的、跟随的人员,往往狐假虎威,一路敲诈勒索,每到一处大摆宴席;沿途的地方官,也借此机会拍马逢迎。林则徐则一反惯例,传令沿途官府:本大臣此行,并未随带官吏,借事书吏,唯项马一弁,跟丁六名,厨丁、小夫三名,俱亲随行走,并无前站后站之人。所雇马夫轿夫的费用,均已自行发给,不许在各站索取丝毫。各州县亦不必另雇轿夫迎送。途中所有住宿公馆,只用家常便饭,不必备整桌宴席。如有借名影射,立即拿究。如果其中有人勒索,就应扭送禀告;哪个官员私自送礼,也一定向朝廷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