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训练越是接近尾声,中国专家组越是感觉有些训练科目很难办,最头疼的就是夜间训练。纳米比亚的机场数量不少,都是战争时期南非军队修建和使用的军用机场。机场的硬件条件都不错,如古如特方坦机场的跑道是水泥的标准军用机场,长达二千四百米,联络道、滑行道、停机坪、机库、跑道灯、导航台等也是一应俱全。但是,自从纳米比亚独立后,由于国家民航业起步晚,不发达,又没有航空部队,除了首都的机场外,其他机场几乎都因常年无人看管和维护,软硬件损失殆尽,塔台、通信、气象、导航、雷达、发电站、灯光等设备设施都不能工作。而恢复这些,需要大量的经费,这是政府和航空部门短时间内无法承受的。因此,专家组到达古如特方坦后,光准备工作就进行了两个多月,但是按照国内组织飞行训练的保障要求来衡量,依然达不到开飞的标准,真正能工作的只有塔台上的通信设备,其他设备都没有恢复。老苏个人意见是继续等待设备的恢复再开飞,但是总公司不同意,因为双方签署的合同期限是死的,再拖延下去,公司将失去整个南部非洲的商业信誉和市场。公司要求专家组要具有开创精神,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也要上,克服一切困难,尽早开飞,培训任务一定要在合同期内完成。无奈的老苏只好承受着巨大的责任和压力,每天的抽烟量大增,硬着头皮下达了开飞指令,所以他每天都有踩着钢丝的那种感觉,提心吊胆,忧心忡忡。虽然磕磕绊绊熬到了现在,可是眼下却遇到了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古如特方坦机场的所有夜航设备,比如各种灯光、气象站、备用发电机等都不能工作。除了推迟训练或取消夜航训练,好像没有其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在中纳双方的协调会上,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桑飞提出了一个建议,到外地机场驻训。这个点子让大家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陶比阿斯当即决定与纳米比亚国内所有正在使用的机场进行联系。
没几天,首都温得和克机场那边的协调结果下来了,情况并不乐观,陶比阿斯无奈地退缩了。温得和克机场是一个繁忙的国际机场,在那里组织夜航训练,对民航往来的飞机影响很大,对方很不情愿,提出的条件都很苛刻,驻训费用也很高。这样一来,只有距北部安哥拉边境比较近的奥当瓦机场可能具备实施夜间训练的条件,但是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需要派人去考察一下。最后,他确定中国专家组和纳方各出一个人去。
老苏最后决定让桑飞跑一趟。主要考虑桑飞曾经组织过夜航训练,对夜航的各种设备设施比较熟悉,具备这种能力。另外,桑飞的英语已经达到了可以不用翻译就能进行沟通的水平,那么远的路,省得让隋媛辛苦一趟。陶比阿斯则派伦芭去配合桑飞。
早晨,越野车载着桑飞和伦芭向三百公里外的奥当瓦急驰。因为伦芭答应带桑飞去安哥拉河玩儿,为了方便游玩儿,所以两人没有从空中去奥当瓦。两个人讲好了,去的时候由伦芭驾驶,回的时候由桑飞驾驶。公路不断地延伸着。荒原依然是没有什么变化,绿色的树丛密密麻麻地在绿色的荒草中不停地铺展,无边无际地铺展,仿佛是一卷铺在蓝天下永远不会到头的绿色地毯。桑飞无数次地欣赏着这画卷,但总是看不够。
和伦芭一起,从来不会担心寂寞。这个性格开朗、天真烂漫的小美女,总是能够让桑飞处在一种微微兴奋的状态。他们一路驾车狂奔,一路天南海北神聊,一路风景,一路欢快。
走了约三分之二的路程,公路两侧开始稀稀落落出现一些小村庄,越接近奥当瓦,村庄相对的密集起来。这让桑飞感到很新鲜,因为在纳米比亚的中部和南部,除了相隔百公里以外的十几个城镇和稀疏的农场外,几乎是见不到村庄的。
“伦芭,为什么这里出现了村庄,而且越来越多,其他地方却很少见到?”随着不断的熟悉,桑飞觉得他们之间的默契和感觉也在不断加深,几乎是不知不觉间,他在不飞行时就不叫她的代号了,直接叫她伦芭或者小东西,她答应得也非常的自然,似乎觉得就应该如此。
“这里有河呀!”
是啊!安哥拉河是西南非洲少见的一条大河,纳米比亚境内除了这条与安哥拉共用的河流外,再无其他较大的河流了。有了大河,就意味着即使在漫长的旱季也不会缺水,所以河流旁边的居民自然就会多些。人类自从开始存在,就是择水而居的。
这些自然村庄通常很小且不够集中和规则,一个个圆顶的褐色小茅草屋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有的用简单的栅栏围了起来。茅草屋之间只是有些小径相通,没有街道。村庄的旁边见不到大块的田地和牧场,也不知道人们靠什么生存。伦芭告诉他,年轻人和成年人都到城镇和农场打工接济家里,村子里剩下的都是没有工作能力的妇女、老人和孩子。
伦芭把驾驶座侧的车窗放了下来,一头褐色长发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风吹起来,在她脑后狂舞,高速的风啸叫着灌到车内,纸巾盒等东西乒乒乓乓被吹得在车里打旋。
桑飞微笑地看着她,这个丫头,永远是这么地让人热血沸腾。
奥当瓦机场方面很热情,专业管理官员详细介绍了机场的情况,并陪同他们对跑道及各种设备设施都查看了一番。相对于古如特方坦机场,奥当瓦机场仅是一个简易机场。跑道只有一千八百米长,三十米宽,没有滑行道,没有机库,停机坪很小。但是进行夜航训练的灯光、导航台、应急发电机都能使用,非常难得。
将情况摸清了,任务完成得比较顺利,桑飞和伦芭都很高兴。
从机场出来,伦芭将车径直向北——安哥拉方向开去。桑飞诧异地问:“我们去哪里?”
伦芭哈哈一笑。“你猜呢?”
桑飞猜想,可能是要带自己去看看安哥拉边境。果然,车驶上一个高岗,远远的,桑飞看见了那条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光亮的弯弯曲曲的安哥拉河,静静地躺在平原上。它不是很宽,但是却很长,远远地伸向天际。一个河湾处,有一个叫仁渡的小镇,与河对面安哥拉的一个更小的镇子隔河相望。
在穿过仁渡镇的时候,又在路边看到了一家中国商店,这使桑飞想起来,雪婷也刚刚在这里开了一家分店。桑飞告诉伦芭开慢一点,一起寻找“雪婷商店”。
很快,就在前方路左侧,桑飞看见了和古如特方坦的“雪婷商店”一模一样的招牌。当他们停好车,走到商店门口时,正坐在门内一把折叠椅上的雪婷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桑哥,伦芭,你们怎么来了?”她惊奇地站起来问。
“飞来的。”伦芭用汉语回答。
“真的?”
“开车来的。我们到奥当瓦机场办公事,完事后就到安哥拉河边来玩玩。”桑飞补充道。
“噢!原来是这样。”雪婷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的微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伦芭猜出了雪婷那微笑背后的含义,有些不自然,故作镇静地问她。
“前天刚过来。这里开张时间不长,不太放心,得盯着点。”
“古如特方坦那边怎么办?”桑飞问。
“没关系,这几天有童宇在那里看着。”
“噢,那你放心吧,小童责任心贼强,这几天连影都见不着了。”桑飞刚说完,一男一女两个黑人青年便围了过来,并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分别问了桑飞一句:“你好!”
桑飞看出来,这是雪婷雇用的两个售货员,便也礼貌地回道:“你好!”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款漂亮的手机,几乎同时伸到了桑飞的眼前,争着指着彩屏上的汉字问:“这是什么意思?”
桑飞判断出,这都是雪婷刚卖给他们的物美价廉的中国手机,也是她的见面礼,比当地的同类手机起码便宜一半,她很会笼络人心。桑飞便耐心地一一把内容翻译给他们。最后,那个女孩儿又问了一遍刚问过的一个问题。那个男孩子便用汉语说了她一句:“你傻瓜!”
男孩子刚说完,女孩子同样用汉语反唇相讥:“你是傻×!”女孩子说得如此镇定,没有一丝尴尬。
两个人的对骂让桑飞大吃一惊,他们怎么这么快学会说脏话了,而且如此难听的中国话?尤其是那个女孩子,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他不解地把目光投向了雪婷。雪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这都是我那个伙计教他们的。”说完,向里边的柜台努了努嘴。
桑飞看到,柜台里还坐着一个中国小伙子,眉清目秀的。桑飞不好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怎么样?生意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