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小茴眼里,与司徒格的新婚生活固然还有些陌生,但时间一直都很强大,它可以让一切的陌生变熟悉,即便是在以后的熟悉中遇到摩擦也能成为一种习惯。
这才结婚不多久,任小茴的习惯就是为司徒格洗衣做饭,并乐此不疲,就连坐在书店也时常在想着晚上要买些什么菜回去。
如果说婚姻给任小茴带来了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她可以跟老妈一样把持一个家了,也再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晋级成为名副其实的女人。
生活也如她所幻想的那样,司徒格会带她出去看电影,晚上回来捧一束蓝色妖姬,空闲的时候甚至会陪她整整一天。
入春之后的阳光每天都很充裕,剥落着残冬最后一处荒芜,还原一年之计在于春的珍贵。
齐名有时候路过西街,一瞬年华总是三天两头的关着门,就连之前约定好的三天之后去讨钱也化为泡影。
他已经足足有十多天没有见到任小茴了,思念就像一群嗜血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爬进血管,其实也不痛,就是奇痒无比。
再见到任小茴坐在书店好像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
弯弯的眉眼并不是很专注的盯着书,温润有光泽的嘴唇禁不住的咧开笑了笑又含蓄的抿上,好像是故意在控制着,但不多久就又张开了,后来干脆直接倒书趴在台前自顾自的偷笑起来。
齐名站在门口挡住了半屋子的光线都没能引开她的思绪,他只好咳嗽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任小茴偏头一见是齐名,忽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走到他的跟前笑眯眯的样子很神秘,兴奋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跟任小茴在一起这么些年,她告诉过他很多很多所谓的好消息,但至今没有一个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他压根儿不想听,冷淡的说,我是来拿钱的,你先把钱还给我。
一直以来,任小茴从来都没有征求过齐名的意见,他不想听是他的事,说不说自然由她说了算。
“我怀孕了。”任小茴早已乐不思蜀,完全不顾齐名已经扭曲的脸,“我就要当妈了,你就要当干爹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齐名看着她笑开了花的大圆脸,一时忘了思考,他只记得任小茴是半个月前才结的婚,怎么这么快就怀孕了。
“我还没有告诉司徒格呢,正打算今晚给他一个惊喜。”任小茴说完自顾自的嘿嘿笑起来,转身踱步思索,未等齐名开口又忽然转过身,明亮的双眼看着他,“你说,我要怎么告诉他才会觉得是一个惊喜呢?还有啊,你现在赶紧发挥发挥你大才子的文采,给我们的孩子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我以前想的是司徒小任,现在想想觉得好土啊,你赶紧再帮我想一个。”
齐名根本听不见她的喋喋不休,而是在想要是当初在某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直接把任小茴给上了,后面还有他司徒格什么事儿啊!
他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机会,却在失去之后追悔莫及,如果月光宝盒能让时光倒流,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把任小茴给办了,不管她喜不喜欢。
他想起很久以前,晚上懒得送任小茴回去的时候只是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说自己长得很安全。但是他就不这样认为,说是有人饥不择食。
后来也确实证实了齐名所说的话,但他宁愿自己从未说过。
“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惊喜吗?”齐名说的很轻。
但任小茴却顿时大彻大悟,双手一拍,大叫,哎妈呀,还是你一语道破,看我这兴奋得都不知道哪是哪了。
接下来便是任小茴不厌其烦的讲述她现在如何如何汹涌澎湃的心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
将卷门拉下来的时候血色残阳再一次吞噬了整条西街,古老房舍的屋角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直指天空,不屈服。
齐名和任小茴并肩走在石板街上,曾经的形单影只如今成双成对,将那片绚烂的残阳也甩在了身后。
这一刻的世界如流动的岁月一样沉静,不为任何人所动。
他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很慢,希望脚下这条街永远看不到尽头,就像他现在的心思一样深不见底。
本就不是一味追求结果的人,自然懂得流连忘返这一路的风景。
“你的腿没什么大碍了吧?”任小茴也刻意放缓了脚步,关心的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眼前这番景所误导,长久沉浸在司徒格温柔怀抱里的她几乎快要忘了,曾几何时也被西街这一天最后的昙花打动过。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姑娘,却总会在这样的时刻想起多年之前那个黄昏下的小姑娘,也想起了司徒格,再怎么美的寂静黄昏也会觉得悲伤。
好在岁月如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跟他相遇相知相结合。
“还好。”齐名静静的回答。
空荡的街道回荡着他俩的声音,低沉而幽静。
任小茴略微偏头看了齐名一眼,沉稳的侧脸迎上最后的落日,有种说不出的催人哀伤。
也就几天不见,却突然平白无故生出一份陌生来,令她立马回过头去。她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只是平平常常的一眼,竟让心脏多跳了两下。
前一秒钟还装着一肚子的话突然被封住,直到走到西街的尽头也都没再多说一句。
临别时任小茴与齐名挥手说拜拜,齐名舍不得,还是问了句,他怎么没来接你?
任小茴笑了笑说,他最近在忙他爸的事情。
齐名了然的点点头,半久才哦了声。
空气再次在上方凝结,最后一抹残阳也抛弃了人们落去,天色顿时暗了下来,还好有两旁的街灯及时点亮,围在他们身旁。
任小茴觉得这样的相处不太适合彼此,便又冲齐名笑了笑说,我该回去了,还得去买菜做饭。
齐名也微微扬了扬嘴角,轻轻嗯了声。
任小茴转身,齐名却朝前挤了一小步,落在裤边的手也用力握了握,最终还是松开了。
“对了,任小茴。”齐名冲走了十步远的任小茴叫了声。
任小茴忽的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你怎么都不请我去你新家坐坐啊。”齐名龇牙咧嘴的说,生怕被她看出破绽。
她听完点头一笑,重新回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改天你有空就过来,最近我正在学做牛排,好给我尝尝。
“牛排?”齐名故作夸张的质疑,“到底行不行啊?!”
任小茴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就我这一身的天赋,区区一个牛排,压根儿,不成问题!
“如此说来,我觉得现在就可以预定一盘一成熟的,趁早给你找个台阶。”
任小茴撅起嘴又是一巴掌拍在齐名的胳膊上,很轻很轻,不像以往那么用力,笑着说,有你这么损人的吗?司徒格老夸我做菜好吃,现在几乎每天都回家吃饭。
齐名觉得他们的对话可以在此告一段落了,便笑着说,那你赶紧回去,别让良人等急了。
任小茴没好气的笑了笑才离开。
像往日一样,任小茴将饭菜都准备好之后等司徒格回来,可是都过去两个小时了,门口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掏出手机,试了几试都没有拨通。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格所以然来,每次想给司徒格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有诸多顾虑,不是怕打扰他就是怕他厌烦自己。
她还不想做一个整天围着老公转的家庭妇女,从与司徒格走在一起开始,这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防线。
时钟一分一秒滴答滴答的过去,任小茴看着电视,想着司徒格,看着看着想着想着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司徒格回来了,还走到自己的跟前叫自己的名字,她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好像被人用针线缝了起来,想叫也叫不出声儿。
她拼命的挣扎抵抗都无济于事,突然,手中多出一份柔软的温度,快速蹿进她的体内,像一把利剑直接斩断了所有的束缚。
任小茴被惊醒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却撞到了一个人的头,沉闷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而被撞的那个人正是司徒格。
“你怎么了?”司徒格顾不了脑袋的那阵疼,关切的问。
任小茴摸了摸自己的头,低声说,刚做了一个梦。
司徒格也伸手去揉她脑袋刚刚撞击的部位,柔声笑着说,怎么不回房里睡,小心着凉了。
任小茴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饭厅桌上还未动过的饭菜,忙起身说,你还没吃吧?我去把菜热一下。
司徒格看着她走进厨房的单薄身影,曾被处理好的心绪又一不小心缺了一角,他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在他所接受的范围之内,是不应该对这个女人产生一丝的杂念,就像她对自己的了解一样一直处在空白的状态。
他好像还不是很明白日久生情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感到猝不及防。
司徒格决定走到厨房的门口,对那身背影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任小茴手中的锅铲停顿了一下才转身,笑着说,那你去洗,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司徒格轻轻嗯了声就转身走了。
任小茴心里升起一丝的委屈,即便是吃过了看在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份儿上再吃一点儿又没什么关系。
何况,她也饿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