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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湖南省

岳麓书院

在长沙岳麓山下。其前身为唐末五代时期僧人智璿为儒生所建读书之所。宋开宝九年,潭州知州朱洞因袭拓建智璿之屋,正式创建岳麓书院,有讲堂五间,斋序五十二间。咸平二年,知州李允则扩建,增书楼,祀孔子,置田产,招六十余人肄业其中。四年又得国子监经史书籍。至此,挟儒佛文化交融之优势,岳麓形成讲学、藏书、祭祀、学田的基本规制,显现大家风范。大中祥符八年,山长周式以“学行兼善”,教授生徒数百人,而得真宗皇帝召见,拜国子主簿,使归教授,并赐对衣鞍马、“岳麓书院”匾额及内府藏书。最高统治者的褒扬,使其称闻天下,名冠宋初“天下四大书院之首”。北宋中期,在大兴官学运动时,它又与潭州州学、湘西书院连为一体,形成“潭州三学”体制,正式确立起地方高等学府的地位。

南宋乾道年间,张栻居院讲学,弟子甚众,岳麓成为影响甚大的湖湘学派的基地。三年,朱熹不远千里,自闽率弟子到院访学三月。朱张会讲,吸引学者千人,诚为书院盛事,既标志着中国学术史上不同学派会讲先河的开启,又表明它在全国学术界的领导地位已然确立,朱张之学由此也成为岳麓数百年不变的学统。再加淳熙十五年、绍熙五年、嘉定十五年陈傅良、朱熹、真德秀等大师分别讲学于此,遂养成吴猪、赵方、彭龟年、游九言、游九功、陈琦、钟震、钟如愚等为代表的岳麓诸儒,他们构成湖湘学派的中坚,更以其经世致用,坚持抗金而彪炳史册。淳祐六年,宋理宗皇帝再赐院额,岳麓遂与白鹿洞、丽泽、象山并称为南宋四大书院。德祐元年,元兵攻潭州,岳麓诸生据城共守,死者十之八九,院舍亦毁于战火之中。

元至元二十三年,学政刘必大重建。延祐元年,郡别驾刘安仁再修。其时的岳麓作为理学的大本营,倡导朱张之学,和白鹿洞一起,成为政府向北方一体推行理学和书院的榜样。明初,书院废弃六十余年,至宣德年间始得渐次恢复。弘治十年,院舍全面重建。正德年间,王守仁访院讲学,山长陈论创射圃,首修院志,守道吴世忠增设文庙,岳麓始得恢复元气。嘉靖六年,再度扩建,计有四斋、六舍、东西两讲堂、成德堂、延宾、集贤二馆等建筑,置学田余亩,规模空前,书院之盛,振美一时。由此而历隆庆、万历、天启年间,王门弟子王乔龄、季本、张元忭、邹元标等先后讲学,岳麓演成传播阳明心学的讲坛。至崇祯年间,山长吴道行“以朱张为宗”,得与东林书院相呼应,复倡理学,培养了王夫之这样的学生。清顺治九年,书院重建招生。此后二百余年弦歌相续,办学不断。康熙二十六年、乾隆九年,皇帝分赐“学达性天”、“道南正脉”匾额及图书,弘扬其倡导理学之功;雍正十一年得帑金一千两,建为省城书院,在全省范围招生;嘉庆七年,招生名额扩至名;道光十三年增设湘水校经堂,专课经史,以经义、治事、辞章分科试士;咸同之际,院藏图书达到卷。凡此种种,皆表明岳麓作为高等教育中心和学术研究中心的地位长期保存不变。其时的名山长李文炤、王文清、旷敏本、袁名耀、罗典、欧阳厚均、丁善庆等,皆湖南名宿。著名生徒陶澍、魏源、贺长龄、曾国藩、胡林翼、郭嵩焘、刘长佑等,多是影响中国近代史发展进程的人物。

光绪年间,岳麓适应时世而求变通。王先谦主院期间(—),注意时务,倡导新学,设算学、译学,开始近代化变革历程。二十九年,终于改为湖南高等大学堂。辛亥革命后,凡经演变,成为今日湖南大学历史最悠久的一个组成部分。今天的岳麓书院地位独特,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全天候向游人开放;作为高等学府,它要向国内外招收研究生,开展书院文化和思想史为主的传统文化研究与教学活动,成为全国罕有的能够贯通中国古代和近现代教育血脉的活化石;在世界大学之林中,它历史悠久,超乎巴黎、牛津、剑桥、耶鲁等名校,并且能和它们一样阅古常新,成为全人类文明中令人景仰的璀璨之星。

李文炤:岳麓书院学规

清康熙五十六年

——古语有之,其为人而多暇日者,必庸人也。况既以读书为业,则当惟日不足,以竞分寸之阴,岂可作无益以害有益乎!或有名为读书,縻廪粟而耽棋牌者,即不敢留。至于剧钱群饮,猜令挥拳,牵引朋淫,暗工刀笔(刀笔:刀、笔皆古代书写工具,合而称主办文案的官吏。然刀笔吏后世成为讼师的别称,谓其笔如刀利,可以伤人。),亦皆禁止。盖鄙性拘方,不能曲徇也。

——《诗》有之“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无有不敬而能和者,倘或同群之中,谑浪笑傲,即隙之所由生也。甚至拍肩执袂,以为投契,一言不合,怒气相加,岂复望其共相切磋,各长其仪乎!有蹈此弊者,亦不敢留。君子爱人以德,幸垂谅焉。

——每日于讲堂讲经书一通。夫既对圣贤之意,则不敢亵慢,务宜各顶冠束带,端坐辨难。有不明处,反复推详。或炤所不晓者,即烦札记,以待四方高明者共相质证,不可质疑于胸中也。

——每月各作三会。学内者,书二篇,经二篇,有余力作性理论一篇。学外者,书二篇,有余力作小学论一篇。炤止凭臆见丹黄,倘或未当,即携原卷相商,以求至是。更不等第其高下,伊川先生云:“学校礼仪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至哉言乎!

——《四书》为六经之精华,乃读书之本务。宜将朱子《集注》逐字玩味,然后参之以《或问》,证之以《语类》,有甚不能道者,乃看各家之讲书可也。次则性理为宗,其《太极》、《通书》、《西铭》已有成说矣。至于《正蒙》,尤多奥僻,尝不揣愚陋,为之集解,然未敢示人也,诸君倘有疑处,即与之以相商焉。其程朱语录、文集,自为诵习可也。

——圣门立教,务在身通六籍,所传六经是也。今之举业,各有专经,固难兼习,然亦当博洽而旁通之,不可画地自限。乃若于六经之内,摘其堂堂冠冕之语,汰其规切忌讳之句,自矜通儒,皆蒙师世俗之见,不可仍也。试观御纂《周易折衷》,何字何句不细心玩索?以天纵圣学,而且如此,况吾辈乎?至于《周礼》,虽不列于学宫,然实周公致太平之成法,亦尝集先儒之说为传,有相质证者,不敢隐焉。

——学者欲通世务,必须看史。然史书汗牛充栋,不可遍观,但以《纲目》为断。至于作文,当规仿古文,宜取贾、韩、欧、曾数家文字熟读,自得其用。制艺以归唐大家为宗,虽大士之奇离,陶庵之雄浑,皆苍头技击之师,非龙虎鸟蛇之阵也。论诗专以少陵为则,而后可及于诸家,先律体,后古风,先五言,后七言,庶可循次渐进于风雅之林矣。

——《书》言:“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猩猩能言,不离走兽;鹦鹉能言,不离飞禽。为言而徒以诗文自负,何以自别于凡民乎?故学问思辨,必以力行为归也。力行之事多端,惟《白鹿洞揭示》及芷田《吕氏乡约》得其要领,他日当纂集而剞劂之,以公同好云。

王文清:岳麓书院学规

清乾隆十三年

——时常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

——气习各矫偏处。——举止整齐严肃。

——服食宜从俭素。——外事毫不可干。

——行坐必依齿序。——痛戒讦长毁短。

——损友必须拒绝。——不可闲谈废时。

——日讲经书三起。——日看纲目数页。

——通晓时务物理。——参读古文诗赋。

——读书必须过笔。——会课按刻蚤完。

——夜读仍戒晏起。——疑误定要力争。

王文清:读经六法

——正义。二、通义。三、余义。四、疑义。五、异义。六、辨义。

王文清:读史六法

——记事实。二、玩书法。三、原治乱。四、考时势。五、论心术。六、取议论。

玉潭书院

在宁乡。原名玉山书院。明嘉靖二年,知县胡明善建于玉几山。“朔望进诸生讲明经义,课生童诵习”。聘周子采为山长。嗣后知县王纲、汪大壮等相继捐膏火田,兴学不断。清顺治四年,毁于兵火。乾隆十九年,邑绅邓竹林等捐资重建于东门沩水边。有讲堂、定性堂、文昌阁、崇道祠、奎星楼、仓廒及正谊、明道、主敬、存诚、进德、居业斋。辟凤翮流丹、藓花淳玉、化龙跃浪、天乌昂霄、绝顶擎云、灵峰铺翠六景。清复故田.亩,以供经费。山长周增瑞“日与诸生讲明性理大要”。二十二年,山长刘绍濂首刊《玉山书院志》,二十五年,山长王文清辑补之。王还定学规、读书、读经、读史诸法及勉学文等劝诸生。三十二年,改名“玉潭”,并新修《玉潭书院志》卷。额定每年招生~名,每月课文次,每月晨起、早读、讲书、晚读皆以击梆为节。周曾作《条约》,以倡经古之学。道光二十九年,设推广正课名。咸、同间毁于兵、水之灾,旋皆兴复。同治六年,拨推广正课名给云山书院,始定生监正附课各名,童生正附课各名。本县王恩、王忻、杨业万、黄道恩、刘开诚、童翚、周瑞松、胡端经、马维藩、边维藩、梅鉴源等曾为山长。光绪二十八年,改为高等小学堂。

周在炽:玉潭书院条约

清乾隆三十二年

予以荒陋抗颜授徒,自审学行全无所似,兹既叨我明府(明府:汉魏以来,对太守牧尹,皆称府君、明府君,省称明府。有贤明之意在焉。)马公之币请,及邑绅士之交推,奖借过隆,猥克讲座,所有条约例合揭白。顾白鹿、岳麓科条备矣,奚俟赘言,谨就其关于士习中于学术者约为五条,宣陈利弊,劝戒具在,冀与诸生讲习,因以自励焉。一曰规矩宜守虽有美玉,不受雕琢不能成器;虽有嘉木,不受绳尺不能成材。学者质分虽高,不范驰驱,不遵规矩,终非载道之器,况既应当事之选,观艺院之光,尤须各守箴规,互相劘切,无负栽培之雅意。古人先器识而后文艺,盖谓器识本也,文艺末也。今或以立雪为迂,吟风为玩,反以嘲迂为快,辞沈为高,以诋诃为清谈,以轻儇为特达,甚且不自反己,辄欲先人,喜列庐前,耻居王后,遇高朋而巧妒,嫌我殿以与讹,既悖而狂,器识已薄,虽能文亦无足取,矧不必尽能文哉?夫金囗跃冶,难语陶熔;驹既侪辕,何堪重载。徒然取憎于师表,见薄于同偾,名实俱堕,正复何益。炽自成童,即荷前任各抚军擢入城南、岳麓,前后五六年。窃见同人之中,臧否不齐,如前所云,往往而有卒之,优者见赏于宗工,出为名臣,处为名士;劣者终于废弃,自即于败类,而无所底,可胜道哉?诸生诚能以驯谨为法,以荡越为戒,筋骸既束,器宇自开,识者卜其远到,眼前桃李,他年栋梁,其厚望正未有艾也。

一曰课业宜勤

镜不重磨,则尘封而翳聚;剑不淬砺,则芒顿而锋顽。董仲舒三年下帷,刘光伯十年闭户,盖言勤也。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古人岂欺我哉。书院汇萃群英,四方咸至,担簦负笈,载粮运薪,给送应需,所为何事?若弗矢心发奋,何以集益程功。今或不以为造就之地,而以为声气之场,居恒则舍业而嬉,临课则巧图而获,浮而不实,浪以沽名,父兄之属望奚为,当事之甄陶何意,所谓非徒无益也。或者谓书院不可以图功。不知木集千株必有翘楚,人集百夫必有长才,果能降心参访,刻意观摩,择善而从,择不善而改,皆有师资之益,较之孤陋寡闻,其功何啻十倍。徐文远阅书于肆,博览五经;阳亢宗窃读院书,足不出户;王克游洛阳,遍阅市肆书,孰谓城市嚣尘必不可以理业哉?须知不勤职业,即山窗僻馆,一师一弟,惰慢自甘,亦也。夫居有常业,课有常期,一课自有一课之功,一日须求一日之益,有志图进,岂能为发奋者限哉!

一曰经学宜通

潢潦(潢潦:潢,积小水之低凹处。潦,路上流水或沟中积水。潢潦合称,皆谓积水易干。)无源,朝满夕除;木槿(木槿:落叶乔木,夏秋开花,其色红、白、紫皆有,极为鲜艳,朝开暮敛,好景不长。)旋荣,朝艳夕萎。文章不本六经,终为无根之学。昌黎云:“文章岂不贵,经训乃菑畲。”斯言谅矣。古人朝读书百篇,晚年学易,韦编三绝,圣贤尚尔勤苦,我辈何人敢希逸获。方今乡会两闱,二场专用经艺,岁科两试,次艺即用经文,学者童而习之,长而讲贯,宜其必有获也。乃自操觚,学制义遂号成材,束高阁而不温,泥本经以应试;甚且本经亦昧,仅拟标题;标题亦疏,尚资访问。回思幼读之书,岂果无用之物?所谓衣中之珠不知探取,而向途人乞浆者也。夫六经烟海,以云贯串,诚有皓首莫穷其业者,且无刘杳、沈约之记性;即云全读,或亦难言张端公记书四柜,背诵《仪礼》如此者,盖亦寡矣。所可怪者,子弟仅有记性,不令读经,幼年已读之经,长而废弃,无论精义未窥,即字诂句解或亦未暇,岂古今人必不相及哉!果能多阅汉、唐、宋、元、明诸儒之书,其识必广,其义必明,虽不能尽举其辞,尽会其趣,而于是经之纲领条目必有卓然不爽者。康成之室,婢亦谈诗;伏胜之家,女能授句,其所濡染者且然也,有志于经者亦何惮而不为哉。

一曰古学宜讲

古赋者,古诗之流;律诗者,八股之祖。自以制义为制科,遂岐古学为两径。前二十年问乡里俗儒,此道多半不讲,有皓首不知叶韵者,甚且以诗古为制义蟊贼,戒子弟毋学,恐荒举业,以致少年英俊半汩没于烂熟讲章、庸腐时文之中,腹如悬罄(悬罄:形容空无所有,极贫泛。),眼如针孔,叹班固之无传,骇杜陵之可杀,贻笑方家,此亦教者之过也。昌黎云:“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东坡云:“儿童拍掌笑何事,笑人空腹谈诗书。”韩、苏两公共视寡学为如人哉。今之学者,自别于农工商贾,居然为读书人,试思诸经而外,汉、魏、六朝、唐、宋、元、明之书何啻数百种,制义而外,诗、赋、歌、词、序、记、传、铭、诏、诰、疏、引、启、发之类何啻数十种,平心扪腹,所读何书,所长何种,正恐可约略数也。古称博极群书无所不读,方为通儒,今乃以尺寸之编,将以此了读书之名而终其身,其自待不已薄哉!已往莫追,来者可奋。陈伯玉年十七八尚未知书,后乃专精经籍,无不该览;皇甫士安年二十不好学,后乃席坦受书,博综典籍。后生可畏,果尔浣肠惊梦,吾恶能测其所至哉。幸勿河汉(河汉:比喻言论迂阔,不切实际)予言,请即操觚从事可也。

一曰时文宜工

去阶梯以求升,绝瓶绠以求汲,鲜克有济,劳而罔工。时文为士子进身之阶,舍是以求伸,亦若是矣。夫唐宋之文古矣,然当其时,昌黎以为志乎古者希,则唐之时文可知也。宋时穆修柳开始倡为古文,欧、苏、王、曾诸公继之,数公之外,其为时文又可知也。有明以帖括取士,时文乃有专号,士之怀才以祈伸于知己者,孰不由此哉。夫时文者,大都取合于世,不摈于时,斯为工耳。高明沉潜各有所长,浓淡清奇不拘一格;大而鲸鱼碧海,小而翡翠兰苕;或李白桃红,漫山春丽;或梅寒竹瘦,冻岭冬枯;凫颈短而鹤颈长,物惟其称;冬衣裘而夏衣葛,时有其宜。如其胶柱刻舟,何以兼取并蓄,断乎不可也。顾为文则亦有道焉,理与气是也。参之书理,审其脉络,然后赴其节族,运以机抒,敷以伟词,有书、有笔、有情、有文,自然投之所向,无不如意。胸有成竹,目无全牛,视悬虱如车轮,鲜有发而不贯者矣。虽然,抑又难焉,腹俭则辞不能聘,笔窘则意不能达;岛寒郊瘦,未免太癯;脑满肠肥,未免太腻。粗则驽张剑拔,杂则蝉噪蛙鸣,怪则牛鬼蛇神,妄则彼骖卉犬,钩之无当也。而揆厥本原,总不外读书与养气。周、程、张、朱之书无理不阐,王、唐、归、胡之轨无法不善。本正、嘉之端整,杂隆、万之绮丽,而极以天、崇之矫杰,斯为美矣。是说也,有志未逮,愿与诸生共励焉。

王文清:读书法九则

清乾隆年间

——读书要专。将身收在书房中,将心收在腔子里,所谓专心致志也。

——读书要简。用心太劳,则神疲而不能久。朱子所谓合看两件,且看一件;合读四百字,且读二百字,可见贪多不得。

——读书要极熟。熟则与我心相入,即已读者冷如冰,未读者热如火,还要把冷的再读。

——读书要立志。誓愿必坚,局面必大,度量必宽,不可作小小收场、草草结果之想。

——读书要看书。得解须从圣贤赤心中领略真脉,又于有字处悟到无字处,又于博中说约,或章中寻一句,或句中寻一字,才得担斤两之处,才有把捉拿手。

——读书要养精神。一切戕贼身心之事猛力扫除,以全副精神赴之,必势如破竹矣。

——读书最要穷经。六经是无底之海,奇文妙理,日索日出,万变不穷。学者当以此为水源木本,不可畏难。

——读书要看《史鉴》。上下千古既可发其议论,亦可长经济之才。

——读书要下笔不俗。董思伯所谓不废辞却不用陈腐辞,不越理却不谈皮肤理,不异格却不立卑琐格是也。

以上诸条皆先贤及前辈所传,文清约摘于此,以公同志云。

濂溪书院

在永明(今江永)。原名宗元书院。明嘉靖中建于三元宫左,祀周敦颐。清康熙十四年,知县侯绶重建,改名“濂溪”。二十二年,教谕徐尊显修葺,订学规条,并置藏书,捐田亩。四十八年,订《田租条议章程》,设总理、经管等管理院产。嘉庆二十二年,知县杨耀曾重修。光绪十七年、二十六年两增学田。本县周兆龙、王明良、方正、周绍仪等曾为山长。清末废。有《濂溪书院惠政录》。

徐尊显:濂溪书院学规

清康熙二十二年

读书,胜事也。书院肄业,师友一堂,又至乐也。但群居无制,非僻易生。余忝属永庠一日之长,为诸生谋安全数年,复详请各宪批示允,定有成式,今于入学之始,忝申规约十六则,共为遵守。呜呼,圣凡转关,创始非易,余虽有愧司铎(司铎:相传古代颁布新令,必敲击木铎以警群。故后来称主持教化者,尤其是教官为司铎。),而诸生宜识艰难,勉之哉。计开:

——作文必须置身题外,方可神游题中,而理归平正,法本先民,此定体也。至部颁条约,学宪申饬学政,文体井然,诸生自然讲习。但奇正圆满,手笔各异,若推广尽类,奇不悖理,正不病庸,圆不涉滑,满不肤冗,文质损益,斟酌运会,荣世之文,其庶几乎。

——蠲置书院藏书二十三部,原备肄业者参考,虽经详请学宪申饬立石禁护,然或任意污损,或借出院以致残缺废失,如同断简。自后,在院诸生各管一月,上下交递,如有遗失,除责赔外,仍赴学惩戒。

——士贵立品,不同凡民,所谓无恒产而有恒心。行检原自如此,若已系籍书院,仍复浪荡村墟,出入衙门,其行不忌,在院者鸣鼓逐出。

——书院为藏修之地,岂可混杂匪类,致启物议。自后,有博弈喧呼、饮酒号呶者,在院者鸣鼓逐出。

——诸生或有家务庆吊之事,不得已他出,一日二日须预鸣之同学,过期罚油一斤在濂溪位前。如倔强不服,应即以抗学惩戒。倘互相容隐,是比匪同堂矣。戒之。

——蠲置书院膳田粮九石三斗五升三合九勺六杪,额租五百零八石五斗,其正饷于每年收租时扣存一处,俟次年开征即为输纳,然后以余租公同支用。如同庠有来往者,或一饭一宿,止可随便,不得荤酒并行,及逗留久寓,以耗公储。至书院沽酒,尤为破费生事,永行禁止。

——每年各处公租定有额数,未熟时,在院诸生议谙练者三四人秤收,不得多入,扰害佃民。如秤收入有失出失入等弊,在院者鸣鼓逐出。

——每日早晨焚香一柱于濂溪先贤位前,长揖而退,轮班致礼。

——每日茶饭,人各定米八合,照数均管给发,不得多寡异同,以紊常规。

——每日吃饭止以蔬菜为主,或肉或鱼,十日一进。太密则费,太疏则苦。儒门淡薄,诸生勉之。

——书院公雇役夫一名,以充洒扫、启闭、薪水、厨爨,仅可周匝,工价则偿以公租。

——书院设立循环二簿,一本登记每年出入总数,一本登记日用出入细数。总数于陈禾将完之日公同彻底算讫,详开一单贴之公堂,示无私也。细数每生各管五日,至月之三十,亦同算明,谨浮费也。倘以公币任意挪移及滥用不节,在院者鸣鼓逐出。

——书院为公所,蠲置什物,即为公器,若彼此不加爱惜,设书院一废,公租作何安顿。自后,一物将敝,即议公租新之,一屋渗漏,一墙倾圮,即议公租葺之,且逐年修补,更易为力,此守成第一急着。(久缺一条)。康熙二十二年囗月。

澧阳书院

在澧州(今湖南澧县)。原名范文正公读书堂,以纪念曾居澧州安乡读书的范仲淹。宋宝庆二年,常平使董与几改名为溪东书院,有大门、讲堂、通经楼、文正公祠、四斋等,集所属四县之士肄业其中。元明两代办学不断,明正德年间,又称为文正书院。明末废。清乾隆五十二年,守道臧荣青等重建,改名澧阳书院,有房舍间,收田租石以供膏火。自后办学不断,成就人才甚众。光绪后期,维新之风日起,时宁乡李瀚昌主院,思想略嫌保守,惟其教导诸生收放心,临大节,平大难,不失君子风范。光绪二十八年,书院改为中学堂,次年改办小学堂。民国时改为澧县县立中学。

李瀚昌:澧阳书院学约

清光绪二十一年四月①

汉宋讼而圣学芜,经解繁而诵读废,前之人岂料有是,而今竟至是也。始,余闻诸乡先生,四书五经必反复背诵,子弟之聪颖者集注恒读其全,虽注疏未尽研求,而王氏《汇参》一书靡不讨论精详,得其要领,故其时文华鲜而士气醇。今也不然,以角胜为能,以剿袭为博,矜奇斗巧,炫试官,立名誉,其究也掩卷茫然,虽《论》、《孟》且不能记忆,独恃有西洋石印本耳。人之血气能有几何?道不远人,反求即是。国朝以经义取士,岂尚文哉,亦冀其绎圣贤之言,有所感而兴起也。诚于身心、性命、日用、伦常反复以求其是,而又柔驯其气质,发为和平中正之文,则切已之学莫切于此,古文、时文亦复何别。五经四书,圣人言此心者也。圣人之心,吾人之心也。圣人千言万语解此心,而吾人必求千言万语之解于此心之外有日见其支离踳驳而已矣。学者之病万有不齐,苟切中吾病,而药之毛、郑可也,程、朱可也,陆、王可也,如徒拾其糟粕,无少补于身心,虽博极群书,一书簏耳。心之神明出入无时,居业以收之,心便不放。程子曰:“某作字时甚敬。”又曰:“贤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然则,古人之为学,凡以收放心而已。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是故,学者不可一息无功课,无功课则外诱至矣,可不惧哉!澧故屈、宋游眺地,子弟美秀而文,余忝主皋比栗栗乎唯误人子弟是惧,谨述夙所闻诸师友,考之往训,察之隐微者,集为条约,交相劝勉。固知汶暗不足以示范,·感诸生左爱,敢附攻玉之谊,冀收相长之益焉。古人有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之法。宋陈烈苦记性不好,静坐百日,过目不忘。其法遵朱子《调息箴》、高忠宪《静坐说》、李二曲《学髓》最为无弊。若不能静坐,则惟严立课程,俾无暇晷。庶心有所系,而放僻邪侈无自入也。每日除万不得已者,只得勉应,其余断勿出门一步。董仲舒目不窥园,管幼安坐而穿榻,其静专如此,故克成大儒。克己之功,须从酒色财气克起。先正有言,真知是忿忿必惩,真知是欲欲必窒。此中势如燎毛,令一切无站足处,须于念头起时坚其忍力,一刀斩断,毋使萌芽。至于摴蒲六博之戏,娼优狎邪之游,习刀笔以伤人,聚徒党以闹考,虚造白帖,非议时政,把持官府,欺压平民,则丧德败名,危其身以累其亲已,不可戒哉!

《四书反身录》语语切己,最宜熟玩。熟则见性体而义理明,由是以窥濂、洛、关、闽、金谿、姚江之说,及汉唐以来诸儒经解,孰非孰是,心中自有权衡。是则从之,非则去之,不切己则姑舍之。如《大学》齐家章辟,郑训譬,朱训僻,遵斯二义,皆可以齐家。《诗》斯千篇无相犹矣,郑训无相诟病,程训不要相学,朱训无相谋,遵斯三义,皆可以和兄弟。吾但取其切己而有益耳,不可入主出奴,哓哓争辩,自坏心体。盖心之体虚明寂定,即孔子所谓仁也,争辩不已,即巧言鲜仁,不可不知。

读书必得其要。如《论语》言仁,其要在忠恕;《大学》言明德,其要在知止有定;《中庸》言诚,其要在喜怒哀乐之未发;《孟子》言仁义,其要在好恶与人相近,凡此皆圣学点睛处,其旨一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理明心定,自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矣。明薛氏、王氏昌明心学,故晚明节义之士虽经厂臣之屠戮,而其气不衰,无他,心定故也。汉末党祸略与明同,其不拜舞于曹氏之廷者几人哉!

读书必融会贯通,以求实用。圣人之言,说彼可以通此,说此可以该彼,如不知比例以取法,则《大学》平天下章不可用之家国矣,《中庸》九经不可以治家矣。汉儒明一经即可以决大疑,折大狱。今劝戒归之佛老,谳判归之刑名,而经书几无所可用,一二由科目出身之吏,或反不如由他途进者之通达事体而游刃有余,岂非读书泥滞之过欤。

《通鉴》不可不读。世运之盛衰,贤才之消长,人情之诈伪,世途之险巇,胥于此见之,且可以振志气。人无穷通,惟求自立。不能自立,虽出入将相,徒贻笑资耳。读史须随笔札记,不可拘前人论断,不可立意与前人相难。若观全史,须阅刘知几《史通》,最长见识。欲通时务,宜阅《经世文编》。左文襄一生得力全在于此。他如会典、律例、星算、舆地诸书,皆有裨于实用,有暇急宜寻究。即如世俗小说,其善者亦足以察民隐,悟军谋。故善学者,无在非学。

时文必求真切。圣贤所言,不外治道、心术、伦常三者,诚于此切实发挥,则验之于心,既多隐微抱疚之处;传之于世,亦多动人心坎之谈,不可谓无补也。若专弄机毂怪巧华丽,斯诚无用矣。试帖、试赋,亦须不失和敬乃佳,不和则音节乖,不敬则体度弛。作字亦然,均齐方正始可入格。然不读程朱书者,理不精;不读汉魏唐宋文者,气不厚;不读唐律、不临古人碑版者,诗字皆俗态。诸生间有忽于平仄、舛于字画者,字学、韵学急宜详究。

学问之事,惜抱姚氏分义理、考据、词章为三,此骈枝之说也。考据者,据义理而考之典章文物,必考其合义理否也,不然,何取乎考据也。词章者,所以发挥义理也,不然,何以异于庸滥之八股也。周秦汉魏诸子,其说理多粹,唐宋大家,自韩、李、欧、曾而外,其说理多浮,国朝顾、阎、毛、戴诸先生,虽皆逐末忘本,而其中亦不无可取。惟据义理以定取舍,庶不成为猖狂浮游之说。所谓义理者,即此心之虚灵不昧,而好恶与人相近者也,岂有他哉!艺文固圣贤所不废,八大家两汉之阶梯也,归方又八大家之阶梯,择一而师之,毋躐等,毋作辍,循序渐进,久当有成。古今体诗亦然,法须胸苞众流,衷合一是,具傲岸不群之气,写温柔敦厚之词,必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乃不失风雅之旨。

讲习必赖朋友,方不至悠悠度日。子路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如护疾而忌医,有言逆于其心,辄生瑕衅,是惑也。朋友有过,当委曲开导,使之感而无怒,切不可于稠人中面加诋毁,激之成恶。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阴私,皆非责善之道也。至于应酬细故,当让人,毋使人让我;当容人,毋使人容我;可吃人亏,毋使人吃我亏;可受人愚,毋使人受我愚。不可戏言戏动,酒食征遂,交游最宜审择,言语最宜谨慎。语曰:欲作好人,须寻好友;人生丧家亡身,言语占了八分。慎之哉!

习俗移人,惟奢为甚。雕梁画栋,履丝曳绣,于人轻重无关也,徒自即昏惰耳。年少之人,不以学问不如人为耻,而惟耻衣履之不如人。近日城镇尤极脆艳,一衣之饰,俶诡百出,可谓服妖。夫绀緅红紫,君子不取,服之不衷,亦身之灾。诸生戒之。然亦不可捆缚苦楚,装成道学模样,侧冠躧履,号为名士派头。

科目进取一路,使孔孟生今之世,亦所不废。然得之不得,曰有命。命不当得,虽乞怜昏暮,何益哉?人情苦看不破,奔走若狂,妄开径窦,呈身之巧有无所不至者,幸而得之,立身已败,万事瓦解,况求之而未得,不亦枉做小人乎!昔萧山汤文端以乾隆甲寅赴乡试,其学师密授关节,曰监临传主司意也。文端却之。榜发竟领解。入谒主司,曰:“和相国属汝也”。文端愕曰:“生未尝与和相国有旧。”座师曰:“尊公曾救一穷途父女,今其女入和相邸,宠专房,故有是属。”文端闻之,竟不赴礼部试。及和败始试,中进士,入词垣,洊官至协揆。呜乎!可以知命矣。

以上各条,虽肤末之谈,抑收放心之要也。此心既定,则充之可以临大节平大难,约之亦不失为敦品励行之儒,刻鹄不成,尚可类鹜。愿与诸生交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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