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月底,时值深秋,正是万物凋零,大地悲歌的季节。
宋野这是第二次前往季文子老师的住处,而季文子每逢这个时候,也一定在院中等候。
看到宋野走进来,举止之间,隐隐透露出越发不凡的气质,季文子心里也很高兴。自己这个学生,不但坐拥金山,难能可贵的是,一如既往的努力与坚持。
“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有点无聊了吧?”
季文子让宋野在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居然亲自递给他一杯茶,笑眯眯地问道。
“嗯。”
宋野的回答依然很简单。
本来,宋野也想学别的学生一样,去接点学院的任务来做,积攒一些贡献点,同时磨砺自己。
但是,第一月月末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季文子的时候,季文子却告诉他稍安勿躁。
这一等,便又等了一个月。
不过还好的是,宋野将春雨剑与夏雷剑融合为一,多了一个杀招。有此招在手,也暂时不用担心太叔华了。
“先把这杯茶喝了吧,这是我北斗学院的朋友,带来的七色冰雾茶,温润清凉,有提神醒脑,滋养神魂的妙用。”
季文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很缓和,目光也带着慈祥。
“哦?”
宋野这才注意到手中的茶杯,也就是一般的青瓷茶杯,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过掀开来看,便看到白雪一般浓郁的茶水盛满了茶杯,半透明的茶水之间,根根茶叶悬浮,既不上浮,也不下沉。
咕咚、咕咚!
不过宋野不管这么多,仰头便一干而净。茶水刚一入口,便传来圆润温滑的触感,沿着宋野的舌头,咕噜噜一直穿过喉结、心肺、肠胃。茶水所过之处,宋野的血管仿佛被重新洗涤过了一般,身体里淤积的污血,也全部消融。
“还有没有啊?”
宋野砸了砸嘴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唉。”
季文子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这七色冰雾茶,可是极其宝贵,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老朋友那里弄到一些。就说这冰雾草吧,只有极北极寒之地,万丈高的雪山上,才偶尔有一两株生长着,数量之稀少,不下于天山雪莲,而且要五十年才能完全成熟,供人采摘。我辈修道人虽然寿命悠长,但一生也难得几回有此机会一饮此茶啊!”
季文子说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揭开杯盖,左手放在茶杯的上方,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好像掌心多了一个小太阳。
在宋野惊奇的目光中,杯中的茶水突然起了变化,一圈一圈地分开,从里到外,形成一个个圆环,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好像天上的彩虹。
“呵呵,这七种颜色,分别代表了人的精、气、神、力、魂、魄、命,也就是说,这七色冰雾茶,能够起到全面滋养武者的作用。如果硬要说效果,恐怕是多少合气丹都换不来的。”
季文子也尽力解释地详细清楚,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学生,而且宋野在武道以外的知识上,实在是匮乏,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是挺好喝的。”
果然,宋野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这么一句,让季文子也不由哑然失笑,这么半天,这个小子还真的就记住了“好喝”这一点。
“算了,说正事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接受任何任务,而是让你一直等着吗?”
季文子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
“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老师想要我直接搞个大的?”
宋野不傻,脑子一转,立刻想到。
“嗯,没错,不愧是我的学生,大智若愚,心思灵敏!”
季文子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满意地笑道。
“我也是刚刚喝了这七色冰雾茶才想到的,多亏老师厚爱。”
宋野老老实实地说道。
“哦?”
季文子脸上露出惊容。自己这个学生,居然还会拍马屁,真是难得难得,孺子可教,以后必成大器。
不过,季文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宋野如遭晴天霹雳。
“老实说,你是不是曾经杀了一个叫金石的,还拿了他手上的东西?”
果然,宋野闻言,神色立刻就变了。
季文子看到宋野变幻不定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反而不急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宋野,慢慢地喝起了手中的茶。
良久。
“嗯,金石的确是被我手中的一件异宝杀死的,我也拿了他一件东西。现在看来,老师早就知道此事了。”
宋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唉。”
季文子叹了一口气,知道两人之间留下了心结,但也没什么办法。
“小野,老师从来没有企图得到你的什么,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
季文子的神色,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很多,但还是慢慢说道:“那日在血染之地,我本来在门派乾坤界闭关,但长老令突破虚空,传来求救信息,我就知道你出事了。现场死去的那个人,乃是丹道六转,月华转的修为,比我还要高。但是,因为只剩下半个身体,已经无法辨认身份。大概一个月后,向荣的如意商会,却突然大肆搜寻一个叫做金石的人的讯息,向荣本人,更是亲自来到学院,请求再次开放血染之地,非要找到这个人不可。这件事情,引起了学院高层的注意,并且派出高手暗中查探,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无比的消息。”
“原来,这次向荣明面上邀请各方好友,前来参加宴会,实则是聚集旧党,准备复辟之事!向荣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如意商会,不但收敛了大量的资源,还建立起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情报网络!这次前来参加宴会的,本该有二十四名主要人物,全部都是丹道五转以上的修为。而在这些人的背后,那个曾经失去的组织,就是地藏府!”
“地藏府!”
宋野虽然情绪低落,心怀戒备,但也一直注意着季文子的话。
金石背后有组织,有图谋,宋野也猜到了,但现在看来,对方的规模仍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没错,就是地藏府。这几十年的时间,春秋学院崛起,许多宗派渐渐淡出人物的视野,像这种没落的组织,更是几乎没人知道了。不过,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小孩子,还在东蒲大街上跟着母亲卖鞋底的时候,这个组织,就存在了。”
季文子语气悠悠,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多年前,想起了某些埋藏在心底的往事,一时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文子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地藏府毕竟是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庞大组织,而且这个组织比较黑暗,整整两百年,不知道到处抢杀掠夺了多少财富和资源。几十年前,伴随着春秋学院的崛起,地藏府几乎可以说是第一个被抹杀的,但事后,学院却并没有得到地藏府的宝藏。原来,地藏府那一届的府主,早就预料到了这场劫难,在学院的打击到来之前,就将府中所有的宝藏,全部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而宝藏的钥匙,被分成了足足二十五分,分别掌握在府主和二十四个分殿店主手中。”
“在那场地藏府的劫难中,当任府主被杀,二十四殿殿主也只活下来几个,但密藏之匙的传承,却被拼命保留了下来。向荣,就是这一届地藏府的府主。这一次,也是要准备重新去取回宝藏,再立山门。而你的手中,正掌握着地藏府缺少的最后一块密藏之匙的残片。”
“原来是这样……”
宋野心中终于得知事情真相,随即猛地说道:“难道地藏府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季文子突然笑了笑,说道:“就在昨晚,地藏府遭到学院高手突袭,现在已经完全被击溃,加上金石在内,二十四殿主已经死了十八个,剩下的,都受了重伤,已经在逃亡路上了。”
“什么!”
宋野大惊,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居然一夜之间,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不用惊讶,其实这次学院为了地藏府的宝藏,出动了很多高手。学院的精英学生,除了常年外出云游的以外,还剩下四十多人,全部投入了这次战斗,而亲自带队的,是学院的一位副掌门,伍长空,逍遥境的高手!这样一股力量,可谓雷霆一击,不管是什么组织,都要摧枯拉朽一般毁灭。但无人想到,向荣此人,实在深藏不露,居然暗中完成生命涅槃,也到达了逍遥境的高度。不然,根本不可能有一人跑掉。”
季文子继续说出一段让宋野震惊的消息。
“精英学生全部出动,那可是四十多个丹道五转以上的强者!而且,学院的副掌门居然亲自出手,逍遥境强者,究竟拥有多大的威能?”
宋野以前本来还想混进向荣的宴会,查探一番虚实。但现在看来,幸好自己没有那样做,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向荣此人,一个商会的大老板,居然是传说之中,逍遥境的强者,实在是深藏不露,不可思议。
“不对,昨晚东蒲城内,一切都很正常啊,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响或者传闻?”
宋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逍遥境强者之间的大战,是不能波及世俗的,这是武道界的规矩。昨日的突袭,不但伍长空亲自出动,还带上了一件学院的空间至宝,发生的战斗,完全是在另一个异度空间。但是,学院还是低估了地藏府的底蕴啊,这样一个必死之局,居然都被向荣逃脱了。现在,学院太上长老等人,已经动用大天机盘,推演向荣的踪迹,准备派人追杀,夺取地藏府宝藏。同时,为了防止地藏府余党危害东蒲,到处作乱,学院已经下达了任务,出动大量内院、外院学生,执行剿灭地藏府的行动!”
季文子终于说出了这次要告诉宋野的最主要的消息。
“我之所以让你耐心等待,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一次的行动,对你会是个很好的锻炼。而其他那些一般的任务,并不适合你,只是浪费你时间罢了。而且,将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取得地藏府的宝藏!现在,即使是学院也不知道地藏密匙少了一块,更不会知道这少了的一块就在你手中。而且,即使是太上长老再次动用天机盘推算,也不可能找到你。因为那日在血染之地,天机已经完全混乱,天地规则动荡,混沌一片,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文子说到这里,以一种特殊的目光注视着宋野。宋野从其中,读到了期望。
“呵呵,小野,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时日无多了。现在,哪怕再有延寿的机会,我也不想要了。因为,我已经累了。有生之年,我剩下的唯一心愿,就是亲眼看着你,成为一个传奇!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学院已故的某位太上长老的传人,但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知道吗,我相信,你和学院的领袖一样,是冥冥之中被选中的人物,只不过,你的使命和未来,更加广大!”
季文子的目光越来越亮,精神也越来越亢奋。
“你体内真气的含量,是同级武者的几十倍还要多,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你的修行之路,注定无比艰难!而地藏府的宝藏,或许能让你减轻一些压力。到了丹道境之后,就拿着这个宝藏,去挥霍吧,用一个门派,两百年所有的积累,来造就你独自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