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宋野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坠入了永恒的深渊,成为了一个孤独的灵魂。
是死掉了么?
宋野这样询问自己。
他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自己坠入虚空乱流之中,受到空间罡风的挤压,昏死过去。
他最后看见的景象,就是一个巨大黑色龙卷,仿佛洪水猛兽一般,朝着他扑了过来。
但是,既然已经死掉了,为什么自己还能思考?
已经死掉的人,不是应该去传说中的地狱么?
这个虚无黑暗的地方,又是哪里?
宋野找不到答案,只能像一个在黑暗中迷失的人那样,不断地飘荡,不断地寻找光明的出口。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终于有一天,黑色的天幕,突然被打开,一丝亮光,从其中扩散出来。
宋野的心,仿佛被尘封了亿万年,又突然苏醒。巨大的喜悦,使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下意识地往光亮的出口奔去。
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射进来,出口也越来越近,宋野似乎能闻到外面的花香和虫鸣……
呼!
猛地一个起身,宋野坐了起来,随后才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尘世的空气,仿佛也在欢迎他的回归,欢快地进入他的身体,洗涤滋润他久置的心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野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土炕之上。这是一间简陋的房子,墙壁都是用泥砖堆砌的,刷了一层草灰。房子简陋,但却很干净。窗户是用树条钉的,糊窗的窗纸已经破了,阳光照进来,正好落到宋野的炕上。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便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口,嘴里自言自语唱着什么。不过,一看到宋野醒了过来,连忙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唉……”
宋野本来正要开口,没想到自己把人家吓跑了,不由苦笑一声,掀掉身上破旧的被子,慢慢地走了出去。
弯腰捡起小女孩慌忙中丢掉的东西,是一个泥偶,宋野站在门口,外面阳光明媚。
这是一个很朴素、平静的村子,陌路相通,鸡犬相闻。一条宁静的河流,从不远处的树丛边流过,几名妇人正在河边浣洗。
“呵呵,你醒啦。”
就在这时,旁边的侧门中,一个面目慈和,荆布裙钗的妇人走了出来,笑呵呵地对宋野说道。在她身后,之前跑掉的那个小女孩抓着妇人的衣服,只露出半个脑袋,怯怯地望着宋野。
宋野呆了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到现在,他都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进屋来吧。”
妇人看宋野只是杵在原地,便上前拉起他的手,热情地往屋里走去,嘴里还说着:“先喝点热粥,你刚醒过来,不该到处乱跑的。”
而那个小女孩,则是紧紧地盯着宋野手里的泥偶,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呵呵。”
宋野这时才回过神来,对着小女孩笑了笑,便将泥偶还给了她,还摸了摸她脑袋。
这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饭食很简单,就是一碗白粥,几个馒头。宋野一番狼吞虎咽,吃完了才发觉母女俩都是只喝了粥,馒头全让自己吃光了,顿时也一阵脸红。
自从踏上武者这条路,宋野的生活,可以说是越来越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成天吃不饱了。
而对于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雪白的馒头,都几乎是一种奢侈品,平时都很少吃得上。
宋野突然感到一阵心酸,好像有什么哏在心里,难受得紧。
饭后,宋野从农妇的口中,终于得知了自己被救下的经过。
据这名商量的妇人说,她是某天早上起来,在自家院子中央发现宋野的。当时,宋野身上还裹了一圈蛋壳一样的黑色东西,把地上都砸了一个坑。
妇人不敢向官府求救,怕被误认为是什么妖邪同党,又看宋野不像坏人,便把他留了下来,照顾他直到醒来。
不过,最让宋野惊讶的是,自己现在居然已经偏离了东蒲几万里之远,来到了九州中位于最北的幽州境内。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宋野便悄悄起来,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大堆碎银,悄然离去。
这些碎银,都是宋野连夜到附近的镇上兑换的。他现在身上的空间袋中,金银财宝几乎用之不尽,况且也没什么用,但又不能直接将其交给这对母女,恐怕要带来血光之灾。所以,他才特意将这些金银换成碎银,留下一些表示自己的谢意。
登上一座高山,宋野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草木稀少。再往北,便是那种细碎的沙砾地。许许多多的低矮沙丘,在阴暗的天空下,泛着冷光,那是一层薄冰。
山顶的风,更是像刀割一样,刮在人的脸上,生疼得很。
这就是幽州以北的荒原了。不过,虽是荒原,其实土地肥沃,但一年之中只有六月份到九月份这三个月,冰雪解冻,露出黑土地,适合耕种,一季稻米,但产量极大,而且所产稻米,极其养人,一粒米可以挡九州其他地方十粒的养份。
现在才是四五月光景,自然还不到时候,所以也是一副萧瑟凄凉的景象。
宋野皱了皱眉,望向更北的地方,神色严峻。
自从他醒过来之后,才发现,一直沉默的十三禁本居然异常活跃,在他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意念,透露出极强的渴望,驱使宋野往北前进。
宋野隐隐猜到,自己之所以降落到这里,恐怕也是十三禁本所为,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接近“那个东西”。而且,宋野查探过自己降落时留下来的“蛋壳”,也基本确定了和死神之卵差不多是一种成分。宋野还记得,自己在看到死神之卵的时候,十三禁本也露出了十分兴奋的意念。
“这些线索之间,应该有关联吧。不管怎样,先赶去北边再说。”
宋野稍微思考了一番,便一个纵身而下,向北方赶去。
夜晚。
宋野连续赶了一天路,也累了,便打了两只野兔,在附近的冰河里面清洗了,燃起篝火,开始烧烤。
毕竟,武者也是人,也需要吃东西。类似辟谷丹之类的东西,索然无味,宋野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一般都不想吃。
兔肉烤熟,香味远远地传了出去,引得宋野食指大动,立刻撕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吃个过瘾,耳中就听见一阵衣袂声,抬起头来,只见五六名羽衣星冠,长发飘飘的的人影,从远处掠了过来。
这些人不借助任何外力,凌空虚度,明显都是踏入丹道境的武者!
“哈哈,小子,有这种好东西一个人吃可不厚道,让爷帮你分担分担!”
一个声音远远地传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巨大的真气手掌,抄起一整只烤熟的兔子,就往天空飞去。宋野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阻拦。
“奇怪,这个小子连丹道境都不是,居然还敢去那个地方不成?我们几人都是丹道境,也是联手才敢一闯啊!”
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皱了皱眉,随口说道。
“哈哈,小子,大爷给你个忠告,这地藏府的宝藏,不是你能染指的!就算是这几率最低的长云火山,也聚集了数百丹道高手!”
之前那个抢了宋野兔肉的男子,却是哈哈一笑,给宋野留下一句所谓忠告,便同众人继续前进,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
“地藏府宝藏,几率最低,长云火山,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野听到这男子的言论,却是感到一愣,不太明白对方要说什么。向荣的地藏府宝藏,怎么跑到这北国冰原来了?
难道十三禁本让自己找的东西,居然和地藏府宝藏有关?
“算了,跟上去再说,到了就知道了。”
宋野摇摇头,熄了火,纵身腾跃,向几人离去的地方追了上去。
在前进的这段时间,宋野又几乎遇到了好几拨人,大多都是丹道境以上的强者,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在宋野的感知中,这些人中,还是丹道一转的居多。以他现在的实力,真打起来,逃命还是没什么问题。
连续赶了几天路,天气也越来越严寒起来,就在宋野都要心神不耐的时候,一座巨大的火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座火山,高耸入云,仅仅是火山口,就有数百丈宽。火山口中滚滚的岩浆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时时刻刻的把雪山的冰雪融化成了甘甜的雪水,注入到山脚下的河流之中。
而在火山脚下,更是有许多温泉,有的温泉的水甚至接近开水,滚烫滚烫,此时都早被无数身穿各种各样衣服的人占领。
这火山周围,密密麻麻遍布了接近几千名武者,其中,丹道境就有数百人!虽然大多都是丹道一、二转的武者,但这幅景象,仍然让人感到震撼。
“这位兄台不知道怎么称呼,是哪个宗派中人?”
就在宋野感到震惊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满脸笑容的武者,从旁边靠了过来,热情地向宋野问道。
“呃,我叫宋野。”
不知道为什么,宋野看到这个武者的一瞬间,就想起自己曾经在东圃外面,血染之地遇到的那个白面书生,赵成河。
宋野一眼就看穿这名武者,不过气与神合的修为,在这里实在低得可怜。而在人群的另一边,却隐隐有几个修为不弱的武者,一直关注着这里。
“没想到,这种坑人的把戏都玩到北国冰原来了。”
宋野虽然心中好笑,但还是故作热情地回应了对方,和对方套起近乎来。
不一会儿,宋野就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原来,地藏府的宝藏,果真在北国冰原一带。不过,向荣放出消息,指出十余处地点,都可能是宝藏出世之地。而宝藏的出世时间,就在明天。这些地点之间,相隔都十分遥远,即使以丹道高手的速度,也很难同时兼顾好几个地方。
向荣故意把这件事情弄得很高调,就是要吸引大量宗派中人的注意力,分散春秋学院来绞杀的兵力。
宋野暗中衡量了一下,由于这长云火山,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宝藏之地,所以许多人都以为是向荣随口编出来糊弄人的,这里的武者也分布地最少。而其他好几个地方,不是什么地势险峻,暗合天数风水,就是有什么远古遗迹,所以基本上人气爆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宋野心底是偷着乐的。
如果十三禁本的感应正确的话,那么这里一定是地藏府的宝藏出世之地,而且向荣也一定潜伏在这里的人群中。宋野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内,向荣能不能够感应到自己空间袋中地藏密匙的位置?
“宋兄,宋兄?”
宋野沉思入了神,这瘦小武者接连摇了他好几次,才把他弄了回来。
“哦!多谢这位兄弟的好意,你我真是相见恨晚,不如隔日再叙。”
宋野有头没脑地向这武者唧唧歪歪了几句,便一溜烟跑进人群,离开了。
“呃……”
这瘦小武者也没想到宋野说走就走,只是双眼闪过一丝奇光,喃喃自语道:“明明感觉到了有密匙的气息,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个小子才不过气与魂合的修为,虽然有些古怪,但还远远不至于不至于杀死金石,得到他的残片。看来,是我想多了。不管怎样,已经在所有可疑的人身上留下我的一丝灵魂烙印,逃不出我的手心就是。到时候,真的拿不到残片,也只有硬闯了。”
话音落下,这瘦小武者的骨骼突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人猛地拔高,成为了一个魁梧中年大汉,接着一阵光线扭曲,就这么在原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