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董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跟欧家有什么关系?”再精明的北堂夫人此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措词仍然严谨。
“北堂夫人,你真爱说笑,她是今天订婚宴的女主角,和我欧家有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说吗?”欧振龙微笑着走近她说,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北堂夫人脸色煞白地说:“她真的是你欧家的女儿?”
欧振龙不紧不慢地说:“她是我的养女,但我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将来我的遗产以及欧氏的股份也会有她的一部分。夫人莫非是看不上我的养女?如此的话,我们这桩亲事……”
亲事没了,和欧家也就彻底决裂了,北堂夫人心中自有分寸,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实力与北堂家族势力相当的欧家。
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欧家与那丫头投机取巧,北堂夫人眼底暗涌着愤怒,她顿了顿,美丽的脸上立即露出大方迷人的微笑,笑容没有一丝破绽,她的视线落在星橙的身上,声音亦是无比的温柔:“当然不会看不起!能与欧家的大小姐订婚,不仅是我儿子的福气,更是我北堂家的福气,开心还来不及呢。”
“看来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欧振龙加深笑意,看着星橙说,“星橙,你没事吧?刚刚那北堂家的大少爷对你做什么了?”
“我很好。”星橙对答如流,“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就是聊了一会儿,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着想,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欧振龙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北堂夫人看去,询问道:“那么,订婚典礼继续进行吧?”
北堂夫人强忍住愤怒,微笑着说:“好,我去安排。”
订婚典礼继续进行,新鲜的花瓣再次从空中散开,飘荡在空中,花香袭人。
一切仿佛都与一开始无异,但是,所有人都心思各异,对异变心照不宣。
所有的订婚程序走完之后,北堂夫人草草地结束了这场令她不快的订婚宴,宾客纷纷离去,北堂大宅逐渐安静下来。
悬挂在大厅中央的流苏状水晶灯,奢华优雅,静静地散发着亮白的光芒,将每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此时的星橙沐浴在这种白光中竟有种赤祼祼的被逼迫感。
“看不出来啊,你的本事真够大的,连欧振龙都给你做靠山。”北堂夫人优雅地坐在沙发里,盯着星橙,目光里仿佛暗藏着两把锋利的刀,令星橙感到毛骨悚然。
星橙波澜不惊地回答:“夫人,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不管夫人相不相信我,无论如何,影待我好,我待影也是真心的。”说完,她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着她手中的蓝宝石钻戒,蓝宝石在她的手中泛着幽冷的光芒。
“最好你是没有别的目的,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相反,你若是真心爱影,把他当作与你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的人,我不会亏待你。”
星橙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谢谢夫人的提醒,星橙知道怎么做了。”
这时,换了一套休闲服后的北堂影兴奋地从楼上跑下来,然后径直来到星橙的旁边,挽住她的手臂,也不管星橙答不答应,更不看一旁北堂夫人的脸色,拉着她就走。
“橙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大厅里时,站在北堂夫人身后的玲姐走了过来,小声问道:“夫人,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北堂夫人沉吟了片刻说:“玲姐,你今晚稍微给她一点教训就行了。”
“明白了。”老女佣轻轻点头。
屋子外面宁静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像钻石般静静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北堂影兴奋地拉着星橙一路小跑,越过走廊,穿过花园,最后在一棵蓝花楹树下止步。盛开的蓝花楹静静地沐浴在星辉中,泛着淡淡的紫光。星橙微微地仰着脸凝视,满树淡紫色的花朵映在她的眼里,将她的瞳孔染成了蓝紫色,她轻轻微笑着问:“影,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是我从小最喜欢的地方!橙橙喜欢吗?”他一双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她,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立刻拿出来与她分享。
“嗯,很漂亮呢。”星橙有些恍惚地回答,十年前,她随北堂叔叔去北堂家的那次,就知道这里很漂亮,可是再美丽的事物一旦被阴谋与鲜血玷污,多少也会显得落魄。
“橙橙……”北堂影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清澈的瞳孔里映着她美丽的身影,一缕淡淡的馨香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似有一种魔力般地深深地吸引着他,他情不自禁地张开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感觉得出,这个轻轻的拥抱不似往日,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觉。
“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的声音很轻,呼出的温暖气息扑在她的皮肤,蔓延至她的全身。
夜风突然不再轻柔,呼啸着吹过,满树蓝紫色的蓝花楹花瓣簌簌而落。
他说,他会好好保护她。
她的心间似乎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跳得慌乱极了,她不知道在这朦胧的月光下,自己的脸颊上有没有嫣红的痕迹。
“你知道吗?除了我的叔叔,你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她依靠在他的怀里,声音轻柔。
“那你的叔叔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不对?”
“对,很好很好。”她轻轻地眨着眼睛,用如同梦中呢喃般的声音说,“你相信吗?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昏迷前,我真的看到了叔叔的影子。虽然我知道那仅仅只是一个影子,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叔叔在保护我,即使他去了天堂。”
她对北堂影的防备在不知不觉间撤去,他绝对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朦胧的月光下,北堂影呆了呆,眼神有些隐约的闪烁,他轻声问:“那次,橙橙真的看到了叔叔的身影?”
“对!你相信我吗?”星橙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异样,笑容灿烂,仿佛满天的繁星悉数落入她眼眸。
“嗯,橙橙说的,我都相信!”北堂影此时的眸子里充满了信任的光芒。
等星橙和北堂影回了大宅,在女佣玲姐的带领下,星橙去了自己的卧室,卧室的位置在小阁楼上,这是一个连北堂家的女佣都不会睡的地方。
窄小的房间,即使开着灯也觉得昏暗得如同置身于洞穴,与她以前的住所相比,这里除了一层华丽的表皮,还有一种令她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星橙并没有意外,这在她的意料当中。她轻轻地推开那扇小小的窗户,望着窗外微凉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和那个女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叔叔,你一定在看着欣儿,你会保佑欣儿的对不对?
一天下来,虽然在体力上不算十分累,但心却很是疲惫了,她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想,好好地睡一觉。在朦胧中,她似乎走入了一个冰冷的世界,四周仿佛都有薄薄的霜,寒气铺天盖地向她扑来,她缩成一团,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温暖的地方。这是一个可怕的梦,她只想快点醒来。可是她彷徨地站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里,走不出去,也发不出声音,寒冷令她颤抖而无助。
蓦地,她身上的重量加重起来,这种突然而来的不适,令半昏睡中的她微微地皱了皱眉。但是不知不觉间,她渐渐地温暖起来,紧绷的身子也渐渐地放松,在这个温暖的空间里,睡意渐浓,她再一次沉沉地睡去。
清晨,薄薄的晨光透过窗户,静静地将这间小小的卧室照亮,淡白的光无声落在女孩沉睡的面容上,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星橙轻轻睁开眼睛,看着这间陌生的卧室,有些迷茫。身上的沉重感将她拉回现实,原来她身上足足盖了三层棉被,被窝里十分暖和,但空气中透着诡异而逼人的寒气,让她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埋入被窝里。
现在已经四月底了,为什么冷得堪比冬天?不,比平常的冬天还要冷!
视线稍稍转移,她脸上的疑惑瞬间转为惊讶--北堂影正趴在她的床上沉沉地睡着,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摸他的脸颊。下一秒,她突然缩回手,睁大眼睛,心底腾起强烈的恐惧感!然后她再次颤抖地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叫着他:“影,你醒醒!醒醒啊,影!”他没有反应,如果不是他身体还在颤抖,她一定以为他死了!
他该不会是在她的床边坐了一晚吧?这呆子!
“北堂影,你给我好好地听着,你绝对不能有事!听到没有?”她一边用严厉的口吻命令着他,一边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床被子通通掀起来盖在他的身上,将他紧紧裹着。
或许是因为她的动静太大,很快就有人上了小阁楼,玲姐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卧室门,然后看见眼前的一幕,她脸色一白冲了进去,一把推开星橙抱着北堂影惊喊:“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了?”
北堂影浑身冷得直发抖,额头却烫得厉害,昏迷不醒,玲姐便转过脸来,愤怒地瞪着星橙问:“少爷怎么会在这里?你对少爷做了什么?”
星橙脸色冰冷地摇着头回答:“我不知道影怎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变得这么冷。”
玲姐表情复杂地看了星橙一眼。
星橙面无表情地回瞪她。
玲姐愤怒地似乎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被压了回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什么事情啊?一大清早就嚷嚷的!”北堂夫人十分不满的声音一落,她的人已经走到门口,
“夫人,小少爷发烧了!”玲姐颤颤地向她说明。
“什么?”平日向来冷静镇定的北堂夫人,在这一刻,她的身体竟禁不住地颤抖!发烧?怎么又是发烧!
“影!”北堂夫人精致的面容顷刻间失色,惨白得似蜡一般,她扑到自己的儿子身边,搂着他冷冷的身体,抚着他发烫的额头,眼眶里瞬间盈满了失措的泪水,“儿子,你不要再吓妈妈了!儿子!影啊!”
玲姐慌慌忙忙地冲到门口大喊:“快来人!快去叫巴亚医生!”
一个小时后,卧室内静谧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轻盈的窗帘一动不动地垂着,挡住了强烈的阳光,只透进来淡淡的白光。
北堂影躺在宽大豪华的床上,闭目沉睡,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坠落,缓缓输入北堂影纤细的手臂。
巴亚医生小心翼翼地从北堂影身上抽出体温计,摇晃了两下,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后,对一旁的北堂夫人说:“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了。”
北堂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身子瘫软地在椅子上坐下说:“辛苦你了巴亚医生,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
“玲姐,你去给巴亚医生倒一杯茶。”北堂夫人淡淡地吩咐身后的玲姐,玲姐立即应允:“是,夫人。”
待玲姐与巴亚医生走出卧室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北堂夫人与星橙。
星橙默默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条温热的湿毛巾,时不时地将北堂影额头溢出的细汗轻轻拭去。
“你也可以出去了。”北堂夫人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不悦的冷意,她冷冷地说,“这里有我陪我的儿子就够了!”
星橙身体微僵,她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北堂影,觉得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对北堂夫人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后便退出房间。
星橙从二楼来到客厅。下楼时,客厅里的巴亚刚刚坐下。
她向巴亚迈步走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巴亚医生,听说您是国内最具权威的医生,早就久仰您的大名了。”
“星橙小姐,您过奖了。”巴亚谦虚地说。
星橙带着笑容,在巴亚对面的沙发上盈盈坐下,随即递给他一张纸巾说:“您辛苦了,擦一下汗吧。”
“谢谢。”巴亚笑笑,接过纸巾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星橙眸子里透着深深的疑惑问他:“巴亚医生您为什么如此紧张,是不是影病得十分厉害?”
“这倒不是。”巴亚立即摇摇头,然后心有余悸地说,“主要是前几年影少爷生病,不说夫人,就连我都害怕。”
星橙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的光,继续追问:“生病?”
“几年前影少爷跪在雨里淋了整整一晚,然后也是发烧,烧得有点严重,后来烧是退了,但是就变得不谙世事了。”巴亚深深地叹息着说,“这样的病例,我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原来是因为发烧,他的智力才有问题的。所以这次他仅仅是发烧,就能把平日里无所畏惧的北堂夫人吓得颤抖。
星橙沉吟了片刻后,突然发问:“他为什么要跪在雨里整整一夜?”
“好像是在求夫人什么事情吧。”巴亚顿了顿,困惑地说,“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这都是当初听玲姐说的。”
“原来如此。”星橙微微一笑,没有再问。
这时佣人端来一杯泡好的茶走来,星橙立即从佣人手中接过,微笑着递给巴亚说:“请喝茶。”
“星橙小姐,少爷醒了吵着要见你。”一个年轻的小女佣疾步下楼,迈着小碎步走到星橙身边。
“哦,我马上就去!”星橙立即从沙发上站起,然后略带歉意地对巴亚说,“失陪了。”
还未进卧室,便听见里面传来北堂影吵闹的声音,他说:“我看见橙橙好冷好冷!我不要橙橙冷,妈妈,我要陪着橙橙!”
星橙的心很温暖,她轻轻推开房门。
“这不是来了?”床边的北堂夫人冷冷地看了星橙一眼,轻哼一声,甩手从她的身边越过,走出房间。
北堂影的反应显然截然相反,脸上泛着病态的薄红,眼睛瞬间明亮,然后大叫起来:“橙橙!”他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手上还扎着针。
星橙被他吓到,赶紧阻止他,说:“小心啊!”
他笑眯眯地盯着她说:“没事啦,橙橙不用担心,我很好!”
星橙走到床边,拿起一个雪白的枕头塞在他的背后,轻轻地压了一下他,说:“你给我坐好了。”
“嗯!”北堂影十分听话地坐着。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不再像刚才般烫手了,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斥责他说:“北堂影,你很不乖知不知道?”
北堂影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盈满了无辜的泪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那么冷,你怎么就不知道出去?”她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问他,“你是傻瓜吗?”
“可是……”北堂影无辜而犹豫地解释。
星橙随口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橙橙也在房间里啊,房间里那么冷,我知道橙橙怕冷,所以我要陪着橙橙,不能让橙橙一个人待着。”北堂影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倔强,他顿了顿说,“我要守着橙橙,要一直保护着橙橙!”
星橙眼眶里满是苦涩的泪水,感动似潮水一般向星橙的心头涌来,所带来的冲击,却是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煎熬。她大声说:“你这个傻小子!你这个呆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感情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咬住唇,双手握着,拳头像雨点般轻落在他的胸口。
北堂影茫然地看着星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看着她这般的难过,他任由她把拳头发泄在自己的身上,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抱住,急急地说:“橙橙打我吧,是我错了,橙橙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北堂影,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有错。”星橙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让橙橙难过了。”
“不,这不关你的事。”星橙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她沉吟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那橙橙为什么这样难过?”北堂影疑惑极了。
星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影,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她的声音微微沙哑,眼泪堵在眼眶里滚动,她眼睛一眨不眨,拼命地想要将泪水留在眼眶中。
北堂影心中对她没有任何戒备,信心满满地说:“只要是橙橙说的,我一定答应!”
“以后不要再对我那么好,求求你了。”她的声音终于哽咽了,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止住了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却还是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北堂枫匆忙地走进来,房间里的一幕立即映入他的眼帘中,他英俊的脸上透着几分焦灼之色。
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星橙和北堂影静静地拥抱,有一种如同羽毛般柔软的亲昵,这是恋人间最亲密的距离。
北堂枫背脊僵硬,脸上闪过尴尬的表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然后所有的情绪一起沉淀于眼底深沉的黑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