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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莲城幕流接过对面递过来的调查报告,硕大的褐色信封里面,装着侦探社对水名来岛这一个星期的跟踪记录。进入千禧年之后,个人电脑的普及以及因特网的迅速膨胀,让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通过网络这种经济又快捷的方式传递信息。但是对于侦探社来说,似乎还是传统的纸质报告文书,更能够让客户有安全感。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莲城没有打开信封,而是直接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说道。

“水名来岛这一周之内的所有活动,报告里面都有详细的记载。”藤井裕也说道。他进入侦探事务所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都是为想离婚而苦于没有证据索要高额赡养费的家庭主妇进行的外遇调查。类似于现在手头这种没有事先告知任何目的和相关信息,只是单纯跟踪某个对象,并详细报告他的日常生活的委托,对于藤井来说是第一次。不告知目的,绝对不是因为没有目的,而是因为目的不可告人。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的藤井,很聪明地吞下了一切疑问。眼前这位日本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社长,与自己的老板之间的关系,据说可以追溯到昭和年代。老板替莲城解决过多少麻烦事,根本没有人说得清楚。而这次之所以会派他这种小人物出场,无非是因为事情还没有进展到需要被划分到“麻烦事”这个类别中去。

“虽然大学已经放假了,但是他每天都去学校参加暑期的法语补习。”藤井补充道:“每天的作息都非常规律,下课之后基本都是直接回家,有两天跟同学一起聚餐。”

“嗯。”莲城翻开手里厚厚的一叠报告,哗啦哗啦地快速往后翻着,对里面的内容几乎是一目十行。但是显然,他完全掌握了报告内容。

报告里面几乎是重复般地记载着,水名来岛每天的作息。早上十点参加学校的法语补习课程,中午在学校食堂用餐,下午继续是法语课程。不上课的两天,则是在新宿的一家补习班打工。每天九点以前必定回到位于南青山的公寓,即便是跟大学同学聚会的日子。除了每天的服装,从作息时间到交通方式都是一尘不变的。报告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将水名来岛与普通大学生区分开来。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份单调枯燥得没有任何生气的报告书,已经足以表明,水名来岛在其他同样拥有富足生活的名牌大学在校生中,显得多么的格格不入。

莲城的手在标有“2000年8月6日”的那一页停了下来。

“13点20分到22分,在下北泽小池公寓深泽信之的房间外停留了两分钟,然后回到明治大学。”他将报告书中的内容读了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专程利用午休时间,从大学到下北泽去找这个叫深泽的人?”

“这个的确有点反常。”藤井说道:“他特地坐了四十分钟的电车,到了深泽家之后却连门都没有进去就离开了。”

莲城皱了皱眉头,他啪地一声把报告扔在桌上。“继续向我报告水名来岛的行程,还有调查清楚这个叫深泽信之的人的来历,以及他和水名来岛的关系。不管用什么手段。”

藤井裕也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资料收入公文包中。他完全没有想到,假装不知道深泽信之是谁的莲城,调查水名来岛和深泽信之的关系,才是这次委托侦探社的真正目的。

十天之前,水名来岛打电话给莲城,说是有一个叫深泽信之的人想见他,却不愿意告知见面的目的,只说一天之后,会跟深泽一起来莲城的事务所。寻思着水名来岛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莲城自然是答应了下来。早在大半年以前,水名来岛就将户籍迁回了水名家。上个月满二十岁之后,也如约从莲城这里接过了香港公司董事的头衔。但是,水名来岛和莲城幕流彼此都清楚,他们之间的纠结不可能就此结束。

隔天上午,莲城接到前台电话告知深泽信之已经来了,问他此时是否有空。

“让他们上来。”莲城说着就按掉了通话开关。

不到两分钟,门外便传来秘书的敲门声。莲城应了一声之后,秘书说道:“失礼了”,随后将门打开。可是进来的却只有水名来岛一个人。

“那个叫深泽的呢?”秘书离开之后,莲城问道。

“他今天不能来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对于水名来岛,莲城早已是连基本的礼貌都懒得假装了。

“莲城律师,我觉得还是不要让深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你这间华丽的办公室里面比较好。”水名来岛说着,坐在离莲城的办公桌隔着半个房间距离的沙发上,并将提在手里的纸袋子放在一旁的地上。一顶棒球帽的边缘从袋子里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莲城也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办公桌后面说道。

“深泽知道一年前的事。”来岛冷静的说道。

“一年前的事?”

“当然是浅田家的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岛笑出声来:“一个共犯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莲城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来岛的脸。

“没错没错,事情是我做的,但是药可是……”

“好了。”莲城打断来岛的话:“那个叫深泽的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来岛耸耸肩。

“不知道!”

“上个星期他找到我,突然跟我说如果不给他一千万就把一年前的事情告诉警察和媒体。我跟他说我没钱,他就说:‘你去找莲城要啊,你们不是共犯吗?’”来岛好像故意在学深泽当时的语调一样复述给莲城听。

“他有证据吗?”莲城阴着脸说道。

“重点不是他有没有证据,重点是他为什么会找到我。”来岛看着莲城,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当时在警方的调查过程中,我可是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啊。”

“这么说,你觉得他是虚张声势?”

“不管是不是虚张声势,如果不能堵住他的嘴,都会是个麻烦。”

莲城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

“给我一千万吧。”来岛说道:“我去跟他交涉。”

莲城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地瞪着来岛,仿佛是在确认他是否是在开玩笑。

“当然,你如果想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也可以。”来岛摊开双手。

“你可以处理干净吗?”莲城低声问道。

“我尽量。”来岛笑了笑:“您不用担心,在这件事上我们是生死与共的。”

莲城当场就开了一千万的支票给水名来岛。他并不在乎那一千万,但是同样,他也丝毫不信任水名来岛的承诺和保证。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如走钢丝,必须保持两端的平衡,才能不让两个人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可是信赖关系从来就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当初莲城之所以会接受水名来岛的威胁跟他联手杀死浅田夫妇,主要原因,并不完全是来岛手里的有关他交通肇事的证据,而是香港公司的那十四亿资产。水名来岛显然以为香港公司的全部资产只有六个亿,所以当时才会提出跟他平分那六亿日元。而事实上,他帮助浅田香织在香港注册公司的时候,投入的资产是二十个亿。那间公司从设立到现在,几乎没有过任何实质性的营业活动,也就是说,那二十亿始终完好无损地躺在花旗银行里挣利息。在莲城看来,要对水名来岛隐瞒公司剩下的十四个亿,对于他这个帮助过无数政界高层洗钱和逃税,在国税局和大藏省都有坚实人脉的人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于是当他去年以代理董事的身份接手公司之后,就谋划着将资产中的十四亿运作回日本。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计划直到现在依旧未能如愿。

去年九月底,就是浅田夫妇遇害之后两个月,莲城跟东京国税局局长加藤智之去热海的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位于伊豆半岛北端的热海,是一个毗邻太平洋,以温泉闻名的旅游城市。热海市以及周边地区有大大小小上百间温泉旅馆,在沿海地区还有露天的海景温泉。加上离东京只有两小时车程,热海始终是东京人旅游出行的首选之一。

但是对于东京的政商界名流来说,热海以及伊豆半岛吸引他们的,却是那几十个散落在伊豆半岛上的高规格的高尔夫球场。早在昭和年代,高尔夫就已经成为了政商界社交的重要手段,几乎所有公司都把高尔夫球场作为招待高级客户的固定场所。比起银座的高级酒吧和新桥的高档料庭,远离东京的高尔夫活动,似乎更迎合那些追求西化风情的上流社会的虚荣。

九月底的一个周日上午,加藤智之打电话问莲城,有没有兴趣陪他去热海打高尔夫。马上就听出了弦外之音的莲城,丝毫没有迟疑的就答应了。等到了热海之后,才发现在场的还有住友不动产的高层。显然,高尔夫不过是个幌子。

“莲城君,好久不见啊。”加藤换了一整套球服,手里握着球杆,却丝毫没有要打球的样子。

“非常抱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莲城很夸张的道歉道:“这次还得感谢加藤局长邀我来这里打高尔夫啊。”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最近忙的很。”加藤笑了笑:“浅田家的事让你很头疼吧?”

“加藤局长,您这是……”莲城内心稍微一惊,虽说这十几年以来他都在帮浅田香织处理各种事情,但是不论是他与水名浩司还是和浅田香织的关系,都是对外界保密的。

“莲城君,”加藤拍了拍莲城的肩膀,朝着前方的停球点走去:“你放心,我不是来问你跟浅田家的关系的。”

莲城跟了过去,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最近在香港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加藤朝着远方用力将球打了出去,但是球彻底偏出了界限,掉到一边的树林中。加藤并不在意,而是转向莲城说道:“听说是赚了不少吧,恭喜啊。”

“哪里,不敢当。”莲城暧昧地敷衍着。

“赚钱是好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国税局的局长来插嘴。”加藤说道,眼睛看着远处住友不动产的人帮他把打偏的球从树林里找出来,扔回界内。“但是,如果是逃税问题,那就有点麻烦了。”

“加藤局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莲城笑了笑:“敝社开业这二十年,应该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税务上的问题的,您作为国税局的局长应该是很清楚的。”

“上个星期,调查课收到一份情报,说你刚刚在香港成立的那家公司,与另一家由你代理董事的公司之间虚构了一笔交易。而那间由你代理董事的公司的全部资产,都是十四年前,浅田香织从国内转移出去的。”加藤叹了一口气:“莲城君,不用我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样一来,你实际上是借用香港的那两家公司,来逃避从浅田香织那里获得这笔资产所要缴纳的赠与税。啊,现在应该说继承税比较恰当。”

“加藤局长,”莲城笑了笑:“这种子虚乌有的指控您也相信了?浅田香织的公司是交给她的儿子继承的,我不过是在他成年之前代为管理一下。我怎么可能侵占客户的资产呢?”

“莲城君,关键不在于我是否相信,”加藤朝远处的人挥挥手,示意自己不打算继续了,又转向莲城说道:“问题在于,现在内阁对于利用海外公司逃税这个问题盯得特别紧。”

“如果是在往常,这件事我帮你压一压也就过去了,”加藤一边走一边说:“但是去年《外汇及贸易管理法》刚刚修订,首相对国际金融这一块的问题看得也是相当重的。浅田家的产业是一笔大数字,遗产继承问题整个日本都在盯着。这已经不是大藏省和国税局说了算的事情了。”

莲城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加藤身边。

“时机不对啊。”加藤刻意地长叹了一口气。

“加藤局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莲城说道:“敝社绝对不敢给您添麻烦。”

“莲城君,给你一句忠告。”加藤停下脚步,又拍了拍莲城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防住你身边的人。”

这个“身边的人”是谁,莲城自然心里有数。可是,他却始终不敢确定,这一切就是水名来岛所为。他无法相信水名来岛不惜将香港的公司暴露给国税局,也要阻止自己把钱占为己有。因为一旦国税局盯上了香港这条渠道,今后水名来岛自己要把钱转回日本,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莲城最终也没能在来岛接手公司之前,将那十四亿掩人耳目地处理掉。而自从上个月得到公司的所有权之后,水名来岛便像忘了公司的存在一般,再也没有跟莲城提过任何要求。不论是关于那十四亿,还是如何把资产变成现金运回日本。莲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侦探社的人离开之后,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水名来岛的计划。可是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人。他的自私和不择手段,到最后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即使现在他重新回到水名家,即使他现在拥有了香港的公司,他依旧是身无分文。当水名来岛从他这里拿走一千万支票的时候,他稍微侥幸的想了想,是不是水名来岛终于露出真面目来要钱了,才会拿一个不存在的深泽当幌子。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莲城见到过太多跟水名来岛一样,手段冷酷而残忍的人,只是不同的是,他们都有着在旁人看来一目了然的目的。而水名来岛的背后,始终是一片漆黑。

香港的那十四个亿可以先缓一缓再说,就算国税局盯上了这笔钱,他依旧有办法通过在内阁的人脉把钱弄到手。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水名来岛到底在计划什么?如果说第一次失败是因为措手不及,第二次是因为算计失误,那么同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三天后,藤井裕也将一份报告连同一张光盘送到了莲城的办公室。莲城吩咐过秘书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之后,将光盘放入电脑。光碟里面记录的是这三天内水名来岛所有的电话通话内容。莲城点了一下鼠标,音箱中响起水名来岛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钱已经汇过去了。”水名来岛的声音。

“你小子动作还挺快啊,”陌生男人的声音:“果然是杀了人……”

“请、请别说了。”水名来岛打断对方的话。

“害怕了?害怕的话就再拿一千万过来。”

“但是我们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你可别忘了我手里握着确确实实的证据。”

“让我再考虑一下。”

“你进监狱去考虑吧。”陌生男人恫吓道。

莲城按了一下快进,跳过其他无关紧要的电话,第二通恐吓电话和第一通内容差不多,第三通也是如此。刚刚付了一千万后的三天之内,深泽就连着三次威胁要将事情告诉警察。一如莲城所料,光用钱是不可能息事宁人的。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深泽那张嘴根本无法用钱堵住。

“深泽信之今年20岁,札幌人,在东京大学金融系读书。他前两年的大学学费全部是靠奖学金,但是今年因为有两门考试没有参加,所以奖学金申请被东大拒绝了。估计这个就是他威胁水名来岛的原因。”藤井解释道。

“知道上个星期水名来岛去深泽家的原因吗?”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继续调查,还有……”莲城的话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屏幕上显示着水名来岛的名字。莲城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你现在有空吗?”水名来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

“怎么回事?”

“我有事必须马上见你。”

“你过来吧。”莲城说完就合上电话,他转向藤井裕也:“你今天先回去,继续跟踪水名来岛,另外再派一个人去调查深泽信之。”

“知道了。”藤井裕也敏感地察觉到刚才这个来电的重要性,迅速地离开了。

莲城转到电脑前,将光碟取出,连同藤井刚刚给他的其他文件一起,扔进了办公桌右侧最下方的抽屉里。犹豫了一下,他又拿出钥匙将抽屉锁上。接着莲城又四处看了看,确认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不能被水名来岛看到的物品之后,他按下了桌上对讲机的按钮,说道:“等一会水名来岛来了,就让他直接进来。”

藤井离开不到十分钟,水名来岛就来了。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远远地坐在沙发上,而是直接走到莲城的办公桌对面。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莲城说道:“借给我你轻井泽别墅的钥匙。”

“你要用来做什么?”

水名来岛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

“深泽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样啊。”莲城似是而非地应道。

水名来岛又陷入沉默。莲城站了起来,走到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他说道:“你不是说一千万就能够处理掉这件事吗?”

“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莲城笑了笑:“我一开始就想告诉你,想用钱堵住一个手里握着你的把柄的人的嘴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你非得用我的别墅吗?”莲城说道。

水名来岛也走了过来,在莲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些戏谑:“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来岛君,”莲城身子往前靠过去:“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你是不可能把这件事全部栽到我身上的。”

“莲城律师您误会了,”来岛笑了:“我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跟深泽好好地谈一谈。他好歹也是东大的学生,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去轻井泽?”

“后天。”

确信自己看透了水名来岛的打算,莲城没有再追问更多的细节,将钥匙交给了来岛。当天他打电话给藤井裕也,取消了所有的跟踪计划。虽然莲城很乐于借刀杀人,却也不希望水名来岛出现任何闪失,他知道一旦水名来岛出事,第一个被牵扯进去的就是自己。

两天后的傍晚,将近六点还在办公室的莲城,突然接到了显示为他在轻井泽别墅内的电话的来电。那一瞬间,莲城竟然感到一阵紧张。将电话接起来之后,听到的却是水名来岛有气无力的声音。

“麻烦你过来一下。”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我受伤了,现在没办法移动。”来岛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深泽呢?”

“死了。”水名来岛干脆利落地说道。

莲城没有立刻答话。

“我没有力气解释,你过来吧。”水名来岛在电话那头说道:“你书房的门为什么从里面打不开啊。”

“啊,你说那个,之前出了一点问题一直忘记修了。”莲城想起来书房坏掉的电子锁。

“所以你快点过来帮我开门啊,我现在和尸体被锁在一起……”来岛的声音依旧微弱。

“我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才能过去,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莲城脑子里想到的是水名来岛如果死了,香港公司那二十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谁。

“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腿受伤了,没那么容易死。”

挂掉电话之后莲城直奔车库,等他到达轻井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从远处看过去,别墅客厅的灯大亮着,在一片寂静幽深的山谷间仿佛鬼火。这片别墅群,分布在轻井泽南部山区。为了保证良好的视野和隐私,别墅与别墅之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即使是晚上,从自己家也很难看到别家的灯火。

莲城将车随意停在路边,大步跑上台阶,推开了玄关外的大门。迎面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熟悉的景象,别墅内的摆设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杀人现场”的痕迹。

“来的真快。”水名来岛的声音从右边响起。

莲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头部,随之而来的是剧痛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莲城再次睁开眼睛,他完全无法分辨已经过了多久,但是饥饿感让他觉得自己至少昏迷了大半天。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身体下面应该是别墅内的地毯,视线逐渐清晰之后,看到水名来岛坐在对面摆弄着一把看上去像是包扎纸箱时会用到的铁质剪刀。

“你……”

“醒了?”水名来岛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而慵懒,既看不到仇恨也没有兴奋。

“为了让你配合演这一出戏还真是累人。”水名来岛说道:“一开始我就料到如果故意不告诉你深泽的情况,你一定会派人去调查,也猜到你会找侦探跟踪我,这不是律师您一贯的做法吗?不过你找的侦探也太没水准了吧,跟踪的时候被我发现了好几次。”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当电话被窃听的时候,因为电话信号一直处于被占用状态,电话费会出奇的高。”

“但是,真正确定你在找侦探跟踪我,是那天去问你要钥匙的时候。我说深泽好歹是东大的学生,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对于东大的学生做这种事,一般人至少会惊讶一下吧。”

“果然你将深泽威胁我的事信以为真,于是我再稍微演了一下,你就自信我要对深泽杀人灭口。不但将钥匙交给我,还撤走了侦探。”水名来岛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莲城律师,我对你的了解可比你对我的了解深多了。我清楚得很,你既不敢把我交给警察,也不敢杀了我,因为你心里还惦念着香港的那十四亿。可是你又何苦认为我同样也需要你呢?”

莲城脸色苍白,瞪着水名来岛的眼里满是恐慌,他实在无法相信,在永田町的尔虞我诈和同行业者的刀光剑影中历练二十几年,为无数政界高层摆脱了大大小小各种“麻烦”的他,如今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迎接人生的尽头。惨败给一个从相识那一天起,就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孩子。来岛走到他的面前,他戴着手套的右手举着那把剪刀,随后他看着莲城,笑了笑:“安心吧,莲城律师,深泽信之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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