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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隐

马观正逝世两周年的祭日,马观心是要进山去祭奠的。尽管马观正连坟头也没给儿子留下一个,但这并不能使儿子的思念之情有丝毫减弱。马观心坚信:如果人死了还有灵魂,就是当空一拜,父亲也会有知。所以每逢父亲的祭日,他是风雨无阻必要去月观寺拜拜父亲的。

丝姐早就按观心的要求准备好了一应祭品。乡间敬坟的时间是有规矩的,只有下午方可进行,据说鬼魂要在下午阳气渐衰、阴气渐盛时,才会出来觅食,早了他们就享用不到祭品。考虑到月观寺吃饭困难,他们打算早点吃中饭出发,还可赶回来。

刚吃过中饭,狗叫了,有人在外面叫人,丝姐忙出去应答,又如两年前一样,来客是身着灰衣灰裤的居士,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要交给马观心一点东西。见这惊人相似的一幕,丝姐顿生害怕,心里发冷,颤颤地接过居士手中的小布包,交给马观心。

马观心在他家小小的天井旁,小心地打开小布包,一看布条上的一行字,不禁大惊失色,哆嗦着喊道:丝姐,丝姐,赶快出发。

说着观心就往外走。

丝姐见马观心神色慌乱,更是紧张,忙问:出了什么事?

观心说:快走快走,去月观寺。

丝姐背上东西仓皇出门,门都来不及锁。

走出一程,观心平静了些,对丝姐说:我爸说,月观寺的大释和尚就是我的外公!

丝姐大吃一惊:你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你外公吗?怎么一下子就钻出个外公来?

马观心:真是天下传奇。他活在世上不奇怪,不认亲人就奇怪。唉,不过,这也符合我外公这种人的性情。

丝姐问:这是你爸写的条子啊?

观心:不叫条子,叫遗嘱。

还不是个条子。他人都走了两年了,还能写字,他成了仙啊。

是他死之前写下的。

怎么现在才给你看?你爸也是个怪人,要是早说,你不是可以和大释和尚认亲么?你经常念叨你外公,梦里都念他,你爸就是心狠,不让你们相认。

父亲不告诉我,一定是我外公不让他告诉我。

你父亲也是的,既然要告诉你,要么趁早,要么就不说。早相认总比迟相认好啊。

观心失声道:是啊是啊,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看出问题来了,恐怕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要是我父亲成心叫我去认他,会在这个时候让人来告诉我吗?他们是不让我认啊,他们怎么就不让我认他呢……

丝姐说:快走吧,要是他还活着呢?

马观心便不再说什么,加快脚步往山里走,他也希望丝姐的设想成真。现在他的脑子里,浮现的全部是两年前父亲躺在外公怀里死去的情景……

怀着侥幸的心理,他们奋力往月观寺赶,好像慢去一步,就会赶不上见大释最后一眼一样。

以往要走三四个钟头的路程,他们只花两个小时就走完了。这是个寒冷的日子,山顶风口已出现了雾凇,可他俩却走得满头大汗,边走边脱衣服,最后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

待他们赶到月观寺的残垣中时,一个老和尚接待他们,好像晓得他们为什么而来。他说大释是前天晚上谢世的,享年九十二岁。老和尚不愿听他们问什么,只说:你们当空拜拜吧。他没有留下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就像马观正一样,长善什么也没有留下。

马观心当即就瘫软在地上,像一团稀泥,怎么也拉不起来。

丝姐张罗着烧香点烛摆祭品,当空拜过马观正和大释和尚后,观心才打起精神,被丝姐搀着往回走。回程的路格外漫长,又一次走了五个多钟头。

马观心是个惜言如金的人,此时一反常态,也不管丝姐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一路走着,像个怨妇一样喋喋不休地倾诉着他的困惑……照说那文化大革命也都结束二十多年了,地主、富农早就不存在了,修庙敬神、封建迷信、算命占卦、测字看相早就没有人制止了,外公怎么还不敢现身,他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愿重操旧业、不愿暴露身份、不愿卷入尘世,但怎么也该认一认亲人吧,在这世上,妈找不到了,我便是他惟一的亲骨血了,他是该认的,见了也不认,就这么狠心啊。他那一肚子学问,也不打算亲口传一点给我,这可是天大的浪费……我父亲什么都好,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就是最大的不好,他可是晓得我梦里都想着我外公的,我还对他说过,我感觉他老人家还在人世,父亲怎么就不让我和外公相认呢,他也是一个狠心的人……现在想起来,我真蠢,每当我谈到外公,父亲就不自在,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蹊跷?父亲每年三月三雷打不动要出去几天,神神秘秘的,那就是去和外公见面呵,我怎么就不往这么大的秘密上去想呢?我太相信我父亲了,看来我还是一个无所用心的人呵,注定了我是办不成大事的……

马观心讲得喉干舌苦,到路边溪里捧一把水喝了,找一根树枝当拐杖继续赶路,继续着他的追述……看来,外公一定有他的考虑,他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有智慧有城府的人,大凡做什么事都是三思而后行的。我想他是要彻底隐迹江湖,他如果出世露脸,哪还能在深山老林里安身,哪还容得下像印行这等一知半解的人……看来外公是对的,他要是得了荣誉,谋了浮华,赢了名声,就会不得安宁,失去清静,招来烦恼。要是享受了人间亲情,必多了牵挂,添了心累,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空”。我替印行抄写了数不胜数的经文,那里面处处透着一个“空”,高僧们所崇尚的“空”,我等俗人怎能理解……父亲从不去日观寺拜佛求神,看上去不信佛,最终却选择在佛音中、在外公的怀抱里离开人世,什么也没留下,选择了“空”的归宿,看来他是真信佛的,只是他不信日观寺的佛……

丝姐静静地听他说,半懂半不懂。她晓得这不是讲给她听的,是在讲给他自己听。丝姐希望马观心放肆讲,大声讲,心里有话一定要讲出来,有屁要放,有话要讲,不放不讲会憋坏人,马观心的毛病就是不爱讲。这个闸门好不易打开了,这就好。为什么女子比男子命长?因为女子爱哭,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了,就会心开气畅,她当年在丈夫的坟头哭了好几天,心就开了。

回到马庄时已是晚上十点。马观心一进屋就往床上倒,脸色苍白,一身虚汗,丝姐让他喝了杯糖开水,小睡了一觉,一个小时后,恢复了元气,吃过饭,洗了一个热水澡,便有了精神。

马观心把那一块发黑的棉布条铺在桌子上,慢慢地来破解父亲留下来的第二道谜。那布条上写着两行字:

大释即你外公

有赡养缘

前面一句已见分晓,后一句就猜不透了。

丝姐睡了一觉醒过来,见马观心还在冥思苦想,便劝他:今晚就不猜了吧,还怕没有时间猜?你爸也是的,有话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做什么。

马观心说:不,不,你不了解,我父亲说话办事可是很有讲究的,他只要不喝酒,就一定不会误事。

马观心被丝姐劝上了床,走了几十里地,还伤心了一场,疲惫就铺天盖地扑来,一倒下去便睡死了。一会他梦见大释远远走来,手里拿着几本书。马观心惊醒,大声叫着丝姐。丝姐才入睡,听那声音很吓人,忙跑了过来:出了什么事啊。

观心说:我梦见我外公了。

丝姐说:好啊,好啊,他晓得你去祭拜过他了,他会保佑你的。

马观心说:咳,我还老是埋怨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怎么没留?他不是给我留下了书么。丝姐,快把楼上的书搬下来,手写的那些。也不晓得虫子咬了没有。这可是我外公留下的遗产。

丝姐便寻手电上楼搬书。

观心再看这些书,便有了大不相同的感觉。他读过这些书,但他想这书里肯定还深藏着玄机,千万不可随便对待,须好好地再读。

马观心抱着外公的馈赠酣然入睡。

观心醒来便叫丝姐去找个好木匠,做两只结实的樟木箱子,多上几遍桐油以防虫侵,他要用来专藏外公的著作。再买几张牛皮纸,好好地把书包一下。

一个月后的一天,老孔家的气喘吁吁地跑来叫马观心去接电话。

观心沉浸于研究他外公的著作中,有些不耐烦,问:谁的电话?

风老板的老板。

哪个风老板?风老板的老板又是哪个?

就是给我们销猪的、出钱修路的风老板的老板。

风老板倒是见过,我跟他们又不熟,不接。

老孔家的着了急:说有一个重要事情找你。

丝姐听说是为马庄造了福的风老板的老板,便心生感激,说:这样的大人物说有重要事情,恐怕真是有事,不接不好。

观心这才悻悻地跟着老孔家的去接电话。

马观心拿起听筒,便有一个比一蓝的声音还要好听几分的女声脆脆地飘了过来:请问是马观心马先生吗?请稍等,我们老板找您。

接着就传过来一个清亮干净的嗓子:马先生吗,我姓洪。

听着这样的嗓门顿觉舒坦,父亲曾花了不少工夫教他的听功,他对声音有着特别的敏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产生判断、影响情绪。他的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知道知道,洪老板好,你可给我们马庄做了不少好事,这里的人都感谢你。

小事小事,有空我会来的。今天不谈俗事,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山野之人,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会有什么好消息?

真是个好消息。我想告诉你呵,为这事,有人花了好多工夫,还在国外遥控指挥呢。

为我的事?

当然。

那是什么事呢,我也没有什么事要麻烦人家的。

我们把你的妈妈给找到了,她叫江凤秀,对不对?

观心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忙问:你说什么?

找到你的亲生母亲了!

我妈,她还在人世?

谁说她不在人世了?她还活得好好的。

这时马观心就扔了听筒,在老孔家的小店里号啕大哭起来。

老孔家的慌了神,忙一把扶住他,问:什么事,出了什么事?不急不急。

观心涕泗横流:我,我的母亲还在人世。

老孔家的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啊,笑还笑不赢呢,你还哭,你都几十岁了,又不是个孩子。还不快问你妈现在什么地方,好去接她啊。

马观心再拿起听筒,已是挂了机的声音。

老孔家的便埋怨他:你看你年轻人办事就是毛毛躁躁,这不,线又断了。

马观心知道对方很快便会打过来,便搁上听筒,一会电话铃响,马观心接过,忙不迭地道谢,但说话的是那个女声:马先生,您不用谢我。

观心:姑娘,请告诉我,到什么地方去接我母亲?

女孩:老板说,我们会把老人家给您接过来。

观心叫道:这,这,这,这么好的事,真是太谢谢了……

马观心跑回家去,高声叫道:丝姐丝姐。

丝姐边解围裙边往他屋里跑。

丝姐一进屋,马观心一把将丝姐按倒在床上,就开始亲她。丝姐说:今天发了什么疯啊,这么高兴。马观心不说话,使劲亲她。丝姐说:你看你,我一身的汗。见马观心还没有放手的意思,丝姐便开始脱衣服,一边说道:门都没关,要是让人看到了……

眼见丝姐脱得差不多了,马观心才发现。他说:你这是干什么?

丝姐说:你不是要吗?

观心道:现在谁还有心思干这个,我有了天大的喜事,你赶紧帮我收拾房间,准备铺盖。

丝姐边穿衣边问:要结婚啊?

观心说:结什么鬼婚。马观心一边盯着丝姐干活,一边催促,好像母亲就要进门了。母亲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记,因没有体验过母爱,几十年来也不曾想念过母亲,他是把父爱当成了母爱的,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一听到母亲的消息这么激动。

马观心洗了手脸,点香烧纸敬拜父亲,在父亲的灵位前激动地说:老爸,妈妈找到了,找到了,你算得真准,我果然是有赡养缘……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我还能够赡养我的亲生母亲,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赡养她的……

第五天,马观心的母亲江凤秀被风哥派人送到了马庄。真实的母亲如马观心梦中的母亲一样,没有一点陌生感,她白发冉冉,腿脚硬朗,唯一不方便的是她能张开嘴讲话,却没有声音。

马观心扑倒在母亲怀里,抱着母亲,久久不肯松开,眼泪就流湿了一块泥巴地。倒是母亲显得很平静,就如是出去走动没有多久就回来了。

母子俩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这时反而不急了,因为母亲不会再离开了,有的是说话的机会。开始的一两天,观心听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但很快就能听清楚了。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个谜,只见她老人家动嘴唇,不见有声音,不知马观心是怎么能听得懂的。

江凤秀仅仅贴近过儿子耳朵几个月的嘴唇,几十年后再次贴近儿子的耳朵,她的话如山风吹过儿子的耳廓,像一只细嫩的小手抚摸着儿子的耳膜,她告诉儿子:这几十年的时光,简单得好像只有几天几十天。那年她同丈夫回到了矿上,还来不及把矿上分给他们的两间小平房加点瓦、刷一下墙,矿上就宣布倒闭了。她和丈夫坐一天火车,转坐一天汽车,再坐一天船,来到了丈夫的老家。他的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仅剩下一间半没有倒塌的茅草房。他们花了快十年的时间来攒钱盖房子,房子盖成后,丈夫因积劳成疾卧床不起,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年才走。就这样,几十年这么一晃就过完了。

马观心对母亲说:爸去找过你。他带着我也去找过你。

母亲说:找不到,谁也找不到的,我丈夫在矿上用的是假名字。

你就没有想过来找我们?

没有。找到了又怎样?人一辈子,该怎样就会怎样,都是缘分,少去想它。你看,几十年后我们母子俩还不是见面了?这是该要见面的,该见的,一定会见,不该见的,踏破铁鞋也见不到,你外公就是这么讲的。

你不会再走吧?

如今我丈夫走了,我就可以出来了,他病在床上一天,我就半天都不能走,做人要讲良心。我对得起你爸,是因为我跟他生了你。可我没有给我丈夫生一个,我就对不起他,就不能亏了他。

你在那种地方,还守着一个病人,真是受苦了。

不苦不苦,有吃有穿,丈夫对我也好,地方上的人也好,不苦。

我觉得你过得苦。

这是你过得太好了。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过,就不以为是苦了。

你怎么把喉咙弄哑啦?

我丈夫的病总是治不好,有人介绍一种草药,我不放心,自己先尝,结果还没有开始治他的病,就先把我搞哑了。

说着母亲就笑了,她对这莫大的痛苦表现得不以为意。

马观心对母亲的大度豁达,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天晚上,还没有安顿好,母亲听到老孔家的店子里有麻将牌的响声,便对儿子说:你不要陪我,我去看看打麻将。

马观心说:你去吧,我爸说你过去的牌瘾蛮大的,差点把我生在牌桌下。

母亲笑道:没错,还跑慢一点,你就要姓牌了。结果还是生在路上。

十一点钟,儿子打着手电去接母亲,回来后给了她一些钱,说:妈你爱玩就去玩,但有一条,输了钱回来不能心里不愉快。

母亲毫不客气地接过钱:你这话像我儿子说的。有牌打,留得住我。

马观心心里想:这么好的母亲,怎么来得这么迟。

马观心对丝姐说:你可要对我母亲好,不能让她生气,她要是生了气又说不出来,便会噎着的,晓得吗?

丝姐道:你的娘,如今也就是我的娘了。

马观心说:我相信你。谁对我的娘好,我一定会回报的。

因母子的艰难重逢,马观心总算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姓洪的老板,很多年来从不间断一直在关照他和他父亲,现在又给他找回了母亲。大恩人哪!

马观心请老孔转告风老板,他急于想见见洪老板,他很想晓得他是怎么帮他找到母亲的。

第二天老孔便来回复马观心,说洪老板出国去了,暂时还来不了,但他会派一个人来。

一个星期后,有人来见马观心。来人是一个老人,手上还撑着一根拐棍。是风哥送来的,风哥不离左右照顾着他。

风哥给马观心介绍说,这是他们董事长洪老板的父亲老洪。老洪二十岁时就出老,那时候人家就叫他老洪。现在快七十岁了,他希望人家还叫他老洪,千万不能叫他老太爷啊,他会生气的。

听风哥这么介绍,老洪咧着嘴笑,表示满意。

马观心说:怎么好惊动你老人家亲自来呵。

老洪说:我也有十多年没有来过花岩县了,我想来看看。

观心:欢迎欢迎。我是听说过您老洪的,只是没有见过,花岩县很多人认得您。有个叫高为的,当初您就帮助过他。

老洪道:这话便不能这么说了。

这时丝姐送来早就备好了的茶点。风哥说你们好好聊聊,我出去转转。

马观心直奔主题:老洪啊,我想晓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娘的。

老洪说:这话还得慢慢说起。我和你们父子俩是终生有缘的。你父亲过世了,我是知道的,可惜我来不了,这几年我得了个哮喘病,这病很讨厌,坐着没事,动就不行,我不能来送老马一程呵,只能派人来。

马观心:我父亲满“五七”,比我还早去敬过他的,原来是你们。

老洪:一片心意呵。怎么说有缘?第一次你们帮我,就是那一笔平术生意,让我走出困境。第二次你不知道,后来我们再合伙做平术生意时,有一个姓于的合伙人很不够意思,暗地里做手脚,他是赚了一点钱,却把我给害苦了,我亏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在江湖上没有了信誉,而且这事还说不清道不明,还遭到了黑社会的威胁。因此我有三年没有出门做生意,重新回老家种地。有人建议我请你们父子俩测个字,看看何时再度出山好?我听了这个意见,但我没有亲自来,我认为自己六根不净,贪念太重,如此心性怎能问得准确消息?便请我一个叔父,坐了一夜的火车,半天汽车,到如意巷来求教。你们回了他四句话:

蛟龙搁浅滩

皆因虾作难

何日归大海

玉兔引渡船

这事你还记得么?

马观心:哪里记得这么多。

老洪:这话前面几句好解,也讲得中肯,后面一句,让我猜了两个月。我假设了十几种解法,最后用的排除法,觉得“玉兔”用兔年来解比较合适。这样解是对的,一年后是兔年,我重出江湖,从此一帆风顺。后来那个姓于的用同样的办法坑了别人,但碰到了与我完全不一样的对手,这一下就栽了个大跟头。后来姓于的被人雇凶杀害了。他那漂亮老婆狠心扔下了一个九岁的孩子,不声不响就跑了。这个无娘无爷的孩子很调皮,又不读书,左邻右舍和老师都不喜欢他。我看到这个情形很难过,懊悔又愧疚,总觉得当时没有能够不计前嫌,鼎力相救。后来我领养了这个孩子,跟我姓,改名洪河。都说这个孩子是个炭火,谁捡着烧谁的手,大家都替我捏着一把汗,但我还是一咬牙挺了下来,这样做了,一旦想起那姓于的,心里便会安稳一些。这个孩子很难调教,为此我又委托了一个朋友去请你们给算了一卦,这次是你父亲给算的,他让带回来一句话:

雾里行船摸着走

这个意思容易解释:现在还看不清这个孩子的真面目。我想啊,只要没讲他今后杀人放火就行了,我的要求不高。

好不容易看着守着这孩子念完高中,大学肯定是考不上的,但正是读书的年纪不读书,干什么去呢?如果不找一个地方关起来,流到了社会上,这人一下子就完了。怎么办?关键时候,还是去求教于你们,你给的几句话可是成全了他,使他成为有用之才:

是龙不是龙

是虫不是虫

有路不走路

指西要往东

久病下猛药

打铁锤需重

一声号角起

拨雾见东风

话的关键在那“一声号角起”,我猜不出,是我手下一个当过兵的副老总给猜透的,他说洪河这孩子,从小就想当解放军,这“号角”声不就是军号在召唤吗?这么调皮的孩子也只有部队的“猛药”和“铁锤”可以治他。

这判词是指引他要去当兵。去当兵倒是不难,我的一个妻弟就在队伍上给一位将军当秘书。我对他说:我没有儿子,就指望这个继子今后能有点出息,好把这一份家业给继承下来,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这地球上恐怕也只有解放军能治他了。我交代我妻弟,孩子到了队伍上就是折骨断筋也要把他给调教好。部队真是一个熔炉,当兵三年,洪河被安排去过雪域高原的边防哨所;在只见蓝天和鸟的海岛上站过岗;还读了军校,活生生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是把一块废铁炼成了一块好钢也不算夸张。转业后他回来跟着我做生意。洪河成才后,我把我过去和他爸的恩怨一丝不瞒告诉了他。还把千万家产交给了他。当时有人提醒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敢相信带养的?要不找老马他们再看一看洪河这人是不是靠得住?我说不必了,他们已看过了,这事我心里也有底——这是我们第三次有善缘。

我交班时,把你给洪河判的几句话请一个书法家抄写了,用镜框装裱了挂在厅里,那是要告诉他朽木也能雕的道理。然后,就是交代洪河要把你娘给找到。洪河替你找了好几年哟,到公安机关调看过周边三省四县的户口簿,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废矿上的半本花名册,还找到一些当年幸存的矿工,请他们一起来回忆,但都没有结果,还是找不到你母亲和她的丈夫。

至于你失散了几十年的母亲是怎么冒出来的,连洪河也不知道。一天他的手下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你母亲在一个什么什么地方。待接电话的反应过来,打算记住提供线索的人的名字时,电话已经挂断,后到电信局去查询,是一个国外电话,看来,外国都有关注着你的友人。接到电话后,洪河当即就派人按照线索去调查落实了,然后给接出山来。你娘住的那个地方好像不是解放了的中国。他们请了一顶轿子,四个人抬着你娘整整走了四个钟头才送到公路旁边……

说到这里,马观心拉着老洪的手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我没有猜错,是你们一直在关照着我们一家。好人,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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