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我的革命事业会在我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戛然而止。没有过渡,我的生命一下就进入了晚年,日子在漫长中虚度。志向与抱负无从谈起。一切的一切只有平静。也许我要做的是尽量延续我的生命,只要是活着,希望就会存在。而且这两年,感觉宽松多了,不再有人审讯不再有人谈话,像这样软禁在农场的干部生活区,看似是普普通通的居家老人。在这,不同于从前我们在北京郊外秦城监狱家属区的日子,那个时候虽然常去南边的水库钓鱼,去附近的小汤山镇散步,也进北京城,逛逛书店买点东西,在街上居然遇过一两次朋友,还曾被硬拉着去了朋友家吃了餐饭。那个时候,可以说内心有很强的期待,觉得自己会与那些一起坐牢的人一样被释放,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人有期待,内心就不会平静,对国内国外的政治局势极为敏感,来自内心的忧虑,语言失去了表达,眼睛也不能释放,所有的困惑淤积在心里纠结,形成一个巨大的心结,于是气血不通,经脉紊乱,整个人陷入绝境。内心的纠结让我的头发像落叶一样,在一个秋季里纷纷落光。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在漫长的磨砺中,我居然平静了。二十年的牢狱,青锋磨尽,让我忘记了许多。所以,在这个偏远的茶场,我居然有了愉悦的心情,我珍惜与肖芸在一起的每一天。待在这,肖芸显得很快乐,特别是与这里的孩子在一起,她也像孩子了。只有我才知道,她是多么喜欢孩子。而我作为她的丈夫,却不能给她孩子,尽管她从没提过,我偶尔还是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失望。革命初期,我与几位立志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青年,在苏联,我们有过一次集体的革命行动,因为我们从事的工作,是行走在刀刃上,情报工作是不择手段的,男女之事亦是手段之一,因为是手段,那就要避免留下后果。同时,这也是当特工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