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龙从周石天家告辞后,径直回客栈。
客栈老板姓殷,也是清风镇本地人。
殷老板一看见韩飞龙回来,就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走出说,“啊哟,韩先生您回来啦?今天您去哪了?我看您还没吃饭吧?我叫人给您送到房间。”
“好吧,”韩飞龙说,“我确实还没有吃饭。”
“我叫人送到您房间。”殷老板重复一遍说。
“那谢谢!”
殷老板见韩飞龙上楼,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悄悄对房间角落处的一个人微微扬了扬下颌。角落里坐的是一个粗壮汉子。那汉子迎着殷老板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韩飞龙。
见韩飞龙上楼转弯了,那汉子也站起来,慢慢跟着上楼。殷老板不再去看他,回到柜台里面。
韩飞龙进了房。
房间里一张床,靠窗的地方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韩飞龙走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
他把窗户推开,凝望着外面已经深下去的夜,思索起来。
外面的雨声大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屋顶上,声音很响。
房间的光线也暗下来,韩飞龙将桌子上的蜡烛点起,继续坐在窗前。
紧跟着韩飞龙上楼的那汉子悄没声地来到韩飞龙的门前。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像要判断房间里的动静。同时他的手伸到怀中,从贴胸处摸出一把匕首来。
他动作很慢,像是怕抽匕首的声音会让韩飞龙听见一样。
他听了片刻,然后轻轻推门。
但门被插上,没有推开。
这汉子慢慢退后两步,左右看了看,整个楼上都安静得很,每间房的房门都关着,只有楼下偶尔传来殷老板打算盘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也偶尔被雨声掩盖。
雷声终于出现了。
一个霹雷滚过天空之际,那汉子抬腿,对着门奋力一脚!
“喀嚓”一声巨响!
韩飞龙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门一开,那汉子已看见韩飞龙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他迅速扬手。
那把匕首像道寒光,对着韩飞龙就飞了过去。
匕首尖深深刺入韩飞龙的身子。
刺客一出手,人也跟着闯进来。
但他刚一进门,就感觉自己的咽喉被一只手紧紧卡住。
“你是什么人?”韩飞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刺客侧眼一看,脱下外衣的韩飞龙站在他面前,正用一只手卡着自己的脖子。
韩飞龙顺手将刺客拖进屋,随手往地上一扔,反手把门关上,冷冷地看着刺客。
那汉子被韩飞龙一扔,脚跟也没站稳,倒在地上。
他看着韩飞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转头看了看,那椅子上不过是韩飞龙搭在上面的一件衣服。
那刺客动作也快,人未站起,已将插在椅背上的匕首抢在手中,刃尖对着韩飞龙。
韩飞龙冷冷看着他,脚步不移,说道,“你是谁?谁要你这么干的?”
刺客狞笑着站起来,举起匕首对着韩飞龙扑过来。
韩飞龙轻轻一闪,横掌在刺客腕上一切。
刺客只觉手腕一痛,匕首拿捏不住,掉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觉喉咙一紧,再次被韩飞龙卡住。
“说!”韩飞龙的声音变得比刚才严厉了,“谁要你来的?”
那刺客却不说话,眼睛狂怒地看着韩飞龙。
这时,楼上的声音早惊动了其他房客。
好些人来到韩飞龙门前,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
殷老板也上来了。
他走到韩飞龙门前,把门推开,见到那场景,惊慌失措地喊道,“怎么啦韩先生?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韩飞龙并不回头,只是凝视着刺客,冷冷答道,“这个人要杀我,殷老板,你认识他吗?”
“要杀你?”殷老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赶紧走上一步,说,“我不认识他,韩先生,我、我叫警察过来。”
韩飞龙扭头看了殷老板一眼,说道,“事情是出在殷老板你的店里,该怎么交代,还是请殷老板去和警察说个清楚的好。”
“这、这……”殷老板有点措手不及,说,“韩先生,这事、这事,与我无关、无关。”他一边说一边退。那刺客见韩飞龙和殷老板说话,对自己有些忽略,忽然大叫一声,甩开韩飞龙,跳上桌子,径直从窗口跳了下去。
韩飞龙抢到窗前,看着刺客的背影,冷冷一笑。他回过头来,眼睛很迅速地和殷老板碰撞一下,殷老板看着韩飞龙,眼睛里依然流露着惊慌和恐惧。
“这、这……”殷老板似乎被吓坏了。
“都出去吧。”韩飞龙说,待众人出门后,反手把门关上,走到桌前。
他并不在乎这个刺客逃走,因为他从殷老板眼色中看出,这个客栈老板认识刺客。如果这个判断没错,在殷老板和刺客之间,当然殷老板的价值更大。只是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韩飞龙确实感到有点诧异。
在这个镇上,他当然不会有仇人,他的使命也秘密得很,是什么人要突然来致他于死地?
难道是宋颜兰派过来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韩飞龙不由朝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大雨如注,雷声隆隆,在天空滚过。
不错,只有宋颜兰,在山上时,他虽然没看清开枪的人,但除了宋颜兰,不可能是另外的人。难道宋颜兰派人在跟踪自己?韩飞龙念头到此,眉头微皱,但他很快又推翻刺客是宋颜兰所派遣的判断。因为他觉得,如果宋颜兰要杀自己,不必派人过来,她在山上以逸待劳不是更好的选择吗?这个杀手也不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那么他究竟是谁派过来的?
一个念头陡然升上韩飞龙的心际。
这个念头一来,韩飞龙也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念头太过突然,也太过诡秘。
但可能性是存在的。
韩飞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韩飞龙侧耳听了听,人声嘈杂,听不清楚。
于是他开门走到外面。
楼下来了一些警察,正吆三喝四地盘问殷老板和楼下坐着的人。
韩飞龙缓步下楼。
带队的是孙队长。
他看见韩飞龙下楼,把手中的驳壳枪往帽檐下一顶,说道,“哎呀哎呀,这不是韩先生吗?怎么?韩先生还住在这里?”
“啊,是孙队长,”韩飞龙微微一笑,走了过来,说,“怎么?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的雨,也劳孙队长大驾出行?”
“真是他妈的!”孙队长在一张桌边坐下,说,“来,坐会!殷老板!”他转头对着柜台那边喊道,“拿点酒菜来!来,坐下。”最后这句他又是对韩飞龙说的。
韩飞龙依言坐下。
殷老板赶紧要伙计端上酒菜,孙队长看着韩飞龙说,“韩先生,我们可是不打不成交的。来,我们先喝一杯。”他端起酒杯,和韩飞龙碰一下,仰脖子喝干,说道,“你大概不知道,上次我不是把那个柳大鸣抓起来了嘛,这小子真他妈厉害,居然越狱,让他给跑出去了。李局长这下难以交差,别说下雨,就是他妈的下刀子也得出来啊。”
韩飞龙微微吃惊。柳大鸣居然会越狱跑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照韩飞龙对柳大鸣的判断,柳大鸣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越狱的人,大凡能够越狱的囚犯,基本上是囚过多次的惯犯,否则对监狱无法了解,而对监狱不了解的人,根本不可能越狱跑出。更何况,在韩飞龙看来,柳大鸣只怕有越狱的机会,也不会有越狱的胆子。
“哦?”韩飞龙脸露诧色,说道,“孙队长,那柳大鸣是怎么越狱的?难道这么重要的嫌犯你们没看管好吗?”
“怎么没看好?有四个人看着,等交班的过去时,那四个废物都晕在了地上,被什么人下的手都不知道。他妈的!”
“哦?”韩飞龙说,“那照孙队长的意思,柳大鸣越狱,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有接应的?”
“我也这么看,怎么?韩先生是认识柳大鸣的,他没来找过你吗?”说到这里,孙队长的目光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韩飞龙,像要发现一些什么。
韩飞龙一笑,说,“我只是凑巧而已,坐他的船来到这里,谈不上认识。孙队长你想想,我一个外人,会让一个越狱的相信吗?”
孙队长仰天一笑,说,“哈哈!韩先生你说得倒是!对了,韩先生在镇上,没什么事吧?如果有什么事不好解决,告诉我孙某人!”
韩飞龙忽然侧头看了殷老板一眼。
殷老板也正凝神听着他和孙队长的谈话,韩飞龙目光扫过去时,殷老板脸色大变,好像生怕韩飞龙会说出刺客之事一样。
韩飞龙心下冷笑,又转头看着孙队长,淡淡一笑,说,“这个可不敢打扰。”
“韩先生,”孙队长一拍胸口,说,“我知道你是个仗义之人,只要在这个镇上,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孙某人开口,我会罩着你的。”
韩飞龙呵呵一笑,说,“那就先谢谢队长了,来,这杯我敬你。”
他端起杯,和孙队长碰一下,两人把酒喝干。
“孙队长,”韩飞龙杯子一放,说,“在下还有点事,改日我专程请孙队长喝酒。”
他也不等孙队长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柜台前,向伙计要了把雨伞,撑开了,向外面走去,店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但没有谁敢开口要韩飞龙不要出去。
韩飞龙走出客栈,外面已是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