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爱的，你送来的那些花，使得整个室内像是四月里的光景，这些花，色彩多么丰富啊，而且越开越盛，当我们靠近阳光的时候……我喜欢多云半晴的四月天，就像我们英国这个季节的天气，而吹来的是西风或者南风——我喜欢这种天气，我感到舒服。我鲜明地记得，过去我经常在那些湿漉漉的青草中散步着，或者在那些几乎深可没膝的野草中间“蹚”过去，那时头上有阳光照耀，一阵风吹来使得周围一片青翠明亮起来，或者暗下来。
但这都不是幸福，最最亲爱的亲人呀。幸福并不随太阳或雨水而来。自从我得病以后，未来的大门好像当着我的面关上了，而且锁上了；我为了节省些气力，并没把这门一直敲打下去。我本以为我算是幸福的，因为我在死亡面前竟是十分平静。现在，自从我成长为一个妇人以来，第一次懂得了和死亡分开来的生命，懂得了那没有哀怨的生命……
你的亲人
巴
伊丽莎白致勃朗宁
星期二晚上（邮戳1846.8.19）
……
说真的，亲爱的，对于我天下只有一件事是奇迹，那就是你爱上了我。除此之外，苍穹覆盖之下，阳光普照之处，什么事都是稀松平常，都是理所当然，不足为奇了。即使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骑着一头金蹄子大白象，在天堂里漫游，我想我也会不当一回事儿吧，挥动着手里的缰绳，而只是出神地惊叹着发生在前世的那一段奇迹……
我，是属于你的。
[1]“希腊的诗人”原文为“忒奥克里托斯”，是公元前3世纪的希腊著名田园诗人。
[2]指勃朗宁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的信中的话。参阅女诗人1845年5月24日给勃朗宁的信。
[3]“压眼钱”是英国旧俗：人死后，在他的眼皮上各放便士一枚，以助死者瞑目。
[4]西洋习俗以柏树枝表示对死者的哀悼，因此柏树引起死亡的联想。
[5]在举行加冕礼时，先在帝王头上搽油，然后加冕。参阅第38首：“是爱神搽的圣油！——先于爱神的华美的皇冠。”
[6]古希腊阿迦门农王从特洛伊战场返回时，被其妻与情夫谋杀。他的女儿爱蕾克特拉帮助幼弟奥莱斯忒斯逃脱，准备将来归报父仇。奥莱斯忒斯成年后乔装回来，为了麻痹人，捧来一坛尸灰，假称奥莱斯忒斯已死。爱蕾克特拉大为悲恸，于是奥莱斯忒斯悄悄告诉她“这尸灰里依然有着生命”。故事见索福克勒斯的悲剧《爱蕾克特拉》。
[7]伊丽莎白对她情人的称呼。
[8]中世纪时，威尼斯以制玻璃精品著称，所产的一种名贵的玻璃酒杯，据说一沾到毒药就会自行碎裂。
[9]奥纳斯（意谓“无鸟”）山在印度，山势挺拔，只有巨大的猛禽才能飞上山峰。
[10]罗马神话中的两面神雅努斯有两张脸，一喜一怒，一正一反，面朝两个方向。
[11]1845年11月下旬，伊丽莎白和勃朗宁相约交换发卷。
[12]古希腊罗马习俗，入殓时要给死者剪发。
[13]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诗人，他在诗中写过：“金黄色的七弦琴呀，你阿波罗和紫发的缪斯九女神所共有的财富。”
[14]布谷鸟声声啼叫，音节简单，人们因此把千篇一律地说个没完，比作“布谷鸟的歌曲”。又，英国诗人常把布谷鸟作为报春的使者。
[15]“香草”原文是“asphodel”（日光兰），按荷马在《奥德赛》里的描述，天堂里长满日光兰。
[16]勃朗宁给伊丽莎白的第一封信。
[17]勃朗宁在邮戳为1845.5.17的信中写道：“亲爱的巴雷特小姐，感谢你的同意和万分的好意。我将于星期二下午二时趋府拜访。”
[18]勃朗宁在邮戳为1845.8.30的信中写道：“现在让我说一说吧（只说这一遭！）——我从灵魂深处爱你。”
[19]参阅莎士比亚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今夜这盟约可并不叫我喜欢——太匆忙、太急促、太没有思量。”伊丽莎白在信中引用过朱丽叶台词里的这两行诗。
[20]伊丽莎白在家里小名叫“Ba”（巴）。勃朗宁在邮戳为1845.12.19的信上，第一次称呼她的小名：“巴——这就是你！星期三，我真巴不得用那个名字称呼你！”这使伊丽莎白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答应母亲呼唤的情景。
[21]女诗人在她的最后一首诗《北方与南方》（1861年5月，赠给丹麦童话家安徒生）里说：“北方“羡慕“南方”，有使葡萄成熟的太阳，火焰似的花朵，而“南方”羡慕“北方”的人们具有在风雪里煅炼出来的强健的体魄。这里所说北方和南方的花，也许有集不同的美质（即母爱和情爱）于一起的意思。当然，此外也可以有这样的意思：南方的花先开，好比青春的爱情；北方花讯来得迟，有如迟暮的爱情。
[22]古希腊、罗马风俗（因非基督教，故称为异教）：海难余生的人必须到海神庙献祭谢恩。
[23]回教徒对非回教徒的称呼。
[24]妇女把手巾摔向某人，就是选中某人的意思。
[25]希腊神话，独眼巨人波利非居于西西里岛上，曾爱上嘉拉忒娅仙子而遭到仙子的取笑。他的白牙齿似乎津津有味地啃着硬果子，是他可笑的形象。
[26]参阅王尔德《雷丁监狱之歌》：“谁能说得准基督将借怎样的奇迹而显现他的意旨，自从那朝拜者手持的节杖当着教皇的面绽出了花叶？”这个故事出于汤豪泽的传说。16世纪的德国歌谣说，13世纪德国宫廷诗人汤豪泽漫游德国时，受到爱神维纳斯的引诱，和她在仙境中同居一年。后来因违反基督教教义受到良心谴责，摆脱淫乐生活回到人间，去罗马朝拜教皇乞求赦罪。教皇断然拒绝，宣布说：除非我手中的节杖重新爆芽，你的灵魂方能得救。汤豪泽绝望而去，重回爱神维纳斯的怀抱。第三天，教皇的节杖竟然抽芽发叶，教皇忙派人寻找汤豪泽，但汤豪泽已不知去向。
[27]诗人早年曾崇拜圣徒，基督教所宣扬的圣徒的种种奇迹，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仿佛历历在目；随着她的成长解事，奇迹已不再那么可信，圣徒的形象在她心中也逐渐淡薄了。
[28]勃朗宁给伊丽莎白的第一封信中写道：“你那生气蓬勃的伟大的诗篇，已渗入我的身心、化作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它的每一朵奇葩都在我的心田里生下根、发了芽。”
[29]荒郊原文为意大利语Campagna，指罗马城周围的平原，那里有大量古罗马的遗迹废墟，使人感到神秘气氛，触发思古的幽情。
[30]勃朗宁这里指的是莎士比亚肯定的那颗最可靠的星：“爱似灯塔在海上高照，/它坚定地面对风暴，毫不摇荡；/它是一颗星，把迷航的船引导。”当现代世界来临，已不再有引导迷航的恒定坐标。
[31]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著名画家安德烈（1486—1530）出身低微，姓名通常音译为安德烈·德尔·萨托，“德尔·萨托”在意大利语中是“裁缝之子”的意思。他以此“代号”传世，真姓氏反而埋没无闻了。
[32]安德烈的绘画艺术优美绝伦，被称为“完美无瑕的画家”。
[33]此诗是安德烈对他的妻子兼模特露克蕾吉亚的独白。露克蕾吉亚被认为是“完美无瑕的美人”。
[34]佛罗伦萨附近山上的一个小镇。
[35]银灰色是安德烈的标志性颜色，尤其在他的壁画中。他作画色调和谐，以擅用各种层次的灰度著称。
[36]安德烈有多幅圣母像传世，全是以露克蕾吉亚为模特的。
[37]佛罗伦萨北郊山名。
[38]指拉斐尔，他于1520年病逝，年仅37岁；5年后的安德烈（他比拉斐尔年轻3岁）应为39岁。
[39]画家和美术史家，安德烈的学生。
[40]安德烈于1518年应法国国王法朗西斯一世之邀赴法作画，深受宠幸。他在枫丹白露宫完成了他的最佳作品，这是他的黄金时代。但画了一年，便为妻子露克蕾吉亚而回国。法王托他在意大利购名画再去法国，但安德烈为讨妻子欢心，挪用了法王的购画巨款建屋，从此无颜再见法王。
[41]约翰·吉布森是19世纪英国雕塑家，50年代名声很大，他在罗马有工作室，勃朗宁与他熟识。
[42]朱丽叶·格丽西是19世纪意大利享有盛名的歌剧女高音，世纪中叶正处于巅峰期。
[43]指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艾伯特亲王。
[44]醚是一种麻醉剂，同时“醚”的原文ether又有“以太”“天空”的双关义。
[45]贡多拉是威尼斯特色的两头尖翘的小船，可乘二到六人。如今在威尼斯旅游中，二座的贡多拉就叫双人情侣座。
[46]“那三个”指要追杀贡多拉船上这对情人的追赶者。三个人中应该包括“她”的丈夫（“他本人”），及兄弟等。
[47]“他”是一个幻想家，此刻他想象自己是个犹太人，下一节又想象自己是一颗星的精灵，但想象到中途又觉得还不如现实版本的做我做你，于是就驱散幻影，回归自己。
[48]威尼斯的利多海滩上有古代墓群，荒芜阴惨，长满苔藓。
[49]“别人”指的是女主人公房里的艺术品包括名画和玩具等。在男主人公想象中，他们是有生命的，跟芭蕾舞剧《胡桃夹子》里的玩具们一样，夜间起来活动，白天在女主人面前却不得不保持沉默，把自己束缚得“很痛苦”。为照顾他们，不如在外面多待会儿。
[50]据《圣经·启示录》，上帝面前的七位天使职掌灾祸，把各种灾祸降到地上。
[51]海产贝类，形如笠帽。
[52]斯基多内和以下提到的几个人都是意大利画家，“快干活卢卡”是卢卡·乔丹诺的绰号。但诗中所提到的画则是勃朗宁假想出来的。
[53]抹大拉的马利亚是《圣经》人物，耶稣为她治病，她成了耶稣忠实的追随者。
[54]指美第奇家族1434年对佛罗伦萨实行专制统治，宫殿是该家族第一个统治者科西莫造的。斐迪南公爵是其后代。
[55]阿尔诺是流经佛罗伦萨的河，皮特拉亚在城郊。
[56]佛罗伦萨著名的雕塑艺术家族。
[57]即16世纪佛罗伦萨著名雕塑家乔伐尼·达博洛尼亚，斐迪南大公骑马像的作者。
[58]死者埋葬在教堂地下，而教堂门外就是他们生前曾相望的广场。
[59]耶稣讲道时说：“你们腰里要束上带，灯也要点着……因为你们想不到的时候，人子就来了。”意思是信徒要像等待主人回家的仆人一样，时刻准备好接受神的审判。勃朗宁此处借来反其道而用之，讽刺这对情人没有决心私奔是一桩罪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