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亨利
这个故事是经不起逻辑推理的，如果你要推的话。你先得看看存在的缘由，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像酝酿一篇有关短文花不了多少时间一样。我们要涉及的问题是：你会遇见什么？
“幸运”“机遇”“碰巧”在词典上是三个同义词。有学问的人知道三者的含义仍然有别。幸运指你所得的好结果，要想幸运，你得去碰巧。在你去碰巧时，就有预测不到的机遇等着你。幸运有副美丽动人的面孔，碰巧需要你有胆量和勇气，而机遇这位美人长得无可挑剔。正因为她是梦中仙子，形象模糊，你也就无法挑剔。这好像吃早饭时，我们嚼着面包，如果往茶杯里看看自己的尊容，也无可挑剔一样。
想碰巧的人在去幸运女神那里时，一路上眼睛随时盯着路边的灌木树篱、小树丛、草地。他们与冒险的人有所不同，吃到禁果是想碰巧的人的最好巧遇，而冒险的人最了不起的事是向人证明可以吃到禁果。但这两种人都是同宇宙开创论捣蛋的。我们是有见识的长期住在城市里的人，让我们点着烟斗，赶开孩子和猫，坐到柳木摇椅上，在最凉爽的窗口边、跳动的煤气灯下看看两个当代寻求机遇的人的这篇小故事。
“你听没听过那西部来的人的事？”你走进保厄坦俱乐部时，听见比林格在你左面的小房间里问。
“当然听过。”约翰·雷金纳德·福斯特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福斯特接过衣帽间服务员拿来的草帽，然后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这类碰壁的事比林格已司空见惯，并不在意。福斯特正来了兴趣，哪儿也呆不住。一个人如果对心中的事要有把握，就得有旁人证实他的想法，有旁人懂得他的心情。
福斯特的兴趣在于寻找机遇。他生来爱碰巧，然而习俗、出身、成规和曼哈顿人的狭窄眼光使他难以遂愿。他到过所有大马路，也到过许多照理该有些新发现的次要街道，但没有一条使他满意。其原因是每条街有什么，从街头到街尾他都知道。凭着经验和推理，他几乎能准确说出一条小路走到尽头会是怎么回事。他那个范围的音乐是按生活的基调而定调的，他觉得变来变去还是单调得腻味。他并不知道，世界是个圆球，而一个圆总在同一平面上，世界的真正乐趣在于准确的预见。
出了保厄坦后，福斯特信步走着，既没看到了哪里，也没想要去哪里。要是能走得辨不清方向他反倒高兴，但他绝不会。
在纽约的市区和城郊，奇迹和幸运是受人使唤的，但机遇不同。它像一位坐在轿子里蒙着面纱的东方女人，还有一帮随行人员护驾。任你踏遍东西南北、大街小巷，你都看不见她的真容。
逛了一小时，福斯特走到了一条平坦的大马路的一个路口，马路对面有一家漂亮的老式饭店，里面灯光柔和而明亮。
他隔着马路看得泄了气。泄气是因为他知道现在非吃饭不可，但在这家饭店吃饭不是什么巧遇。这家店是他常光顾的一家店，服务人员话不高声，动作迅速，饭菜考究，甚至这里的音乐也是反反复复奏一个调，他不大乐意在这种“死水一潭”的地方吃一顿，满足口腹之欲。
他决心往闹市区再走一段，到一家便宜甚至没有名目的餐馆吃饭。那种地方有世界各国来的杂七杂八的厨师，施展各国的手艺，满足美国人的各种口味的需要。也许不寻常的地方有不寻常的事，他也许会遇到没有谓语的主语，没有尽头的路，没有答案的问题，没有结果的原因，大洋中的湾流。他没穿晚礼服，穿了套黑色普通西服，不成问题，哪怕进服务员穿着衬衫端饭菜的地方都行。
越是去便宜饭店吃饭，你花的钱越多，所以福斯特开始搜索身上带的钱。他摸遍了全身大大小小13个口袋，没发现一分一文。在奥恩赛兹信托公司的存折上，他的存款为五位数，但是……
福斯特发觉左手边站了一个人，在看着他暗暗发笑。他约摸30岁，像个正路人，一身衣着整洁，似乎在等电车。但这条路是没有电车的，所以，福斯特见他靠得这样近，又盯着他看，觉得这人好管闲事。不过他自己就爱求意外，不但没有生气的表示，反而对着那暗暗发笑的人一笑。
“都找了吗？”陌生人问，又靠近了些。
“大概是。”福斯特答道，“我原来以为还有一元钱放在……”
“嗯，你别说了。”那人说着笑出了声，“不会有钱。刚才在拐角处那边我也把身上搜遍了，在背心的上口袋找到了两分钱，也不知是怎么放到那地方的。两分钱一餐的饭你能吃到什么！”
“你还没吃饭吗？”福斯特问。
“还没有，吃倒是想吃。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吧，看来你可能接受。你穿得干净、体面。不是自夸，我想我的衣服在领班服务员眼里也看得过去。我们不妨到那家店去一道吃，多点些菜，不过我的钱已长上翅膀飞了。”
“就依你的吧。”福斯特高兴地说。
这样做得靠碰巧，至少在机遇的未知范围内碰巧，比闷着吃餐饭强。
两人马上坐到了饭店餐厅里的一个偏僻的角落。艾夫斯笑呵呵拿出一个钱币放到桌上，对福斯特说：“赌赌看我们谁点菜。”
福斯特失败。
艾夫斯边笑边开始点喝的、吃的。他是个点菜的天才，从容不迫，专心致志，考虑周详，福斯特听到暗暗叫好。
艾夫斯在吃牡蛎时说：“我这人素来就爱寻找巧遇。但我并不像一般碰运气的人，要得到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也不像赌棍，知道或者是赌赢，要不就赌输。我碰运气是想遇上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的事。我觉得生活的气息就在于面对命运最盲目的作为。这世道变得太循规蹈矩，现在几乎无论你信步走到哪条羊肠小道，都会有块牌告诉你，这条路上会有什么。我像公文旅行局[3]的办事员，对来问讯的人个个没有好话，还对同事发牢骚说：‘他想知道个明白！哼，我不想知道，不想分析，不想猜测，只想听天由命。’”
“我理解。”福斯特高兴地说，“我常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你这番话说得好，我就爱碰碰运气。下道菜我们再来瓶法国莫色尔葡萄酒怎样？”
“行啊！”艾夫斯说，“我想的正与你一样。再来一瓶，谁输了这家店会让他更有得瞧！如果你愿听，我把刚才的话题再说下去吧。我难得遇上一个单纯想碰巧的人，就是一个在出发前不向命运索要时间表和地图的人。但现在的世道是文明越来越发达，人越来越聪明，不能预料结果的事也就越来越难寻。在伊丽莎白时代，你干掉了守夜的，扭掉了门环，闹起纠纷顺手给人一刀，你都可以逍遥法外。现在呢，如果你对警察说话不恭敬，那你等着瞧吧，你只能猜测他会把你送到哪个警察局。”
“我知道，我知道。”福斯特说，点头赞同。
艾夫斯又说：“我在全球周游了3年，昨天回到纽约。国外与国内一样，情况好不了多少。整个世界似乎都是结论的天下，我感兴趣的只有前提。我在非洲打过大野兽，数米以外快枪的效果我是知道的。当一头大象或者一头犀牛中弹倒下时，我的心情与上学时留校，在黑板上算出了一道多位数除法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福斯特说。
艾夫斯想了想继续说：“飞机也许还值得坐一坐。气球我坐过了，索然无味，只不过是闷在舱里让风吹着跑。”
“女人呢？”福斯特笑着问。
艾夫斯说：“3个月前，我在君士坦丁堡的一个市场上闲逛。我遇上一个女人，当然她戴着面纱，但一双眼睛还能见到，分外漂亮。她站在一个摊边看玛瑙和珍珠，身边有个仆人，是大个子努比亚人，黑得像煤炭。过了一会，那仆人慢慢走近我，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到了个方便地方，我打开一看，见上面用铅笔草草写了几个字：今夜9点夜莺花园拱形门下。福斯特先生，你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前提吗？”
“你往下说。”福斯特催促说。
“我打听后才知道夜莺花园是一个当大臣之类高官的土耳其贵人的家产。我找到了那座拱形门，到那里整9点。门准时开了，开门的正是那个努比亚仆人。我走进门，见到一座喷泉边的椅上坐着那位戴面纱的女人，我们谈了很久。她叫默特尔·汤普森，记者，在为一家芝加哥报纸写有关土耳其闺房的报道。”
“我明白，我明白。”福斯特说。
艾夫斯说：“我在加拿大划独木舟经过许多激流和瀑布，可是也很失望，因为知道无非会出现两种可能的结果：或者是翻身沉到水底，或者是到达平地。我玩过各种纸牌，然而数学家把各种百分比推算出来，游戏便不成为游戏。我在火车上交过朋友，应征过广告，按过陌生人家的门铃，没放过任何一次出现过的机会，但这一切的结局都很平常，都是前提所决定的必然结局。”
“我知道。”福斯特又说，“我有过同样的体验。但我很少有尝试机遇的机会。纽约的生活中不存在不可预见的事，数这地方最糟，是吗？你以为结局不可预料的事好像多如牛毛，但1000件里难得有一件能出现你意想不到的结局。我不知道地铁里和电车里如何。”
艾夫斯说：“太阳出来了，《天方夜谭》[4]的故事说不下去。回教国王再没有了，渔夫的瓶子[5]变成了真空瓶，能把妖怪在滚水里闷着或者冻成冰闷着，48小时里温度不会有变化。现在的生活循规蹈矩，科学扼杀了偶然性。哥伦布[6]和第一个吃牡蛎的人的那种机遇再没有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没有了不可肯定的事。”
福斯特说：“我的经历仅仅局限在城市里，我没有像你一样周游过世界，但看来我们的见解相同。老实说吧，我们打的这个小小的赌甚至还值得庆幸，因为结果纯属偶然。至少，账单拿来时会紧张片刻。也许，既无小袋也无钱包的香客生活还多些乐趣，那些圆桌武士[7]出门有随从，钢盔的衬衣里有亚瑟王的保付支票，还不及香客。现在你喝完了咖啡，我们拿你的零钱出来赌赌，看命运会跟谁过不去。钱哪一面在上？”
“人头。”艾夫斯说。
“是人头在上。”福斯特拿开手说，“我输了。我们忘了想个让赢家脱身的办法。我看这样吧：服务员来时你说给朋友挂个电话，我拿着帐单故意拖时间，让你戴上帽子出了店门你就没事了。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不平常的一夜，艾夫斯先生。希望以后我们还有这种事。”
艾夫斯笑着道：“如果我没记错，最近的警察局是在麦克杜格尔街。你放心吧，我已经酒足饭饱。”
福斯特用手指打了个手势叫服务员过来。一位叫维克托的服务员脚上像揩了油，快步走到桌边，把一张卡片背面朝上放在输家的杯子边。福斯特拿起卡片，故意慢吞吞算加法。艾夫斯懒洋洋地往椅上一靠。
“你这是怎么啦？”福斯特说，“星期四晚上看戏，我以为你会先给格兰姆斯打电话，难道你忘了？”
“没忘，电话可以等一会再打。”艾夫斯说，在椅上坐得更稳当了，“服务员，请给我一杯水。”
“你是等着看热闹吗？”福斯特问。
“希望你不要反对。”艾夫斯并不相瞒，“堂堂的正人君子跑到饭店里混饭吃让警察抓起来的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
“好吧。”福斯特不慌不忙地说，“你吃饱喝足了等着看老实的基督徒怎么殉难吧。”
维克托端来杯水后站着没动。不讲情面的收款人都一样，钱不到手不罢休。
福斯特迟疑15秒钟后，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在账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鞠躬后，拿走了。
福斯特略显尴尬地一笑，说：“其实呢，我是像人家说的，想闹着玩玩，也就是想找点事开开心。我得告诉你底细。每星期我来这家店吃两三次饭，已经吃了一年多。每次我只在账单上签字就行。你明知我没有钱，你自己难免跟着倒霉，可是你陪着我没有走，这很不简单。”
艾夫斯咧开嘴一笑，说：“看来我也只好说出底细。我是这家店的主人。当然我不管经营，但在3楼我留着一套房间，每次溜达到纽约时就住在里面。”
他叫来一位服务员，说：“吉尔摩先生还当班吗？那好，你告诉他，艾夫斯先生来了，请他把我的房间整理好，通通风。”
“这真是偶然中的必然。”福斯特说，“难道哑谜到时还会不揭底吗？不过刚才的话题我们再谈一会，好吗？我发现生活中有所不足，难得遇上一个人能理解我。我已经订了婚，从今天算起还有一个月就结婚。”
“你的这事我不想谈什么看法。”艾夫斯说。
“那行，这件事我还有话要说。我一心一意爱着这女人，但是拿不定主意该上教堂举行婚礼好，还是悄悄地去阿拉斯加州好。这事与我们刚才谈的话题一个样，就是说一个人会遇上什么可能性。夫妻生活人人知道：吃过早饭，太太给你一个吻，她满嘴锡兰[8]茶味；然后你去办公室；下了班回家，换衣服吃饭；一星期上两次剧院，付各种开销；大多数夜晚都是无话找话说，有时拌拌嘴，也许还会吵得凶；两人分手，要不就相安无事熬到中年，其实这才是最糟的。”
“我知道。”艾夫斯说，赞同地点头。
福斯特又说：“使我迟疑不决的正是这件事已确定无疑，以后再也别想出现什么变化了。”
“上教堂以后不会有了，这我知道。”艾夫斯说。
“你别忘了我对这女人的感情是无可怀疑的。可以说，我真心地、深深地爱她。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却存在一种对可算计出的事物的极度反感。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的确想要。恐怕我现在是在说傻话，但肯定说的是正经话。”
艾夫斯慢慢一笑，说：“我理解你。现在我该回房去了。福斯特先生，欢迎你过几天晚上再来这里跟我一道吃饭。”
“星期四行吗？”福斯特提出了日期。
“方便的话就在7点。”艾夫斯答道。
“那就7点吧。”福斯特表示赞同。
八点半，艾夫斯坐上一辆马车，到了西城。马车停在70号门前，是他要找的70号。他递上一张名片，被带进一栋老式房子的客厅。这地方是命运、机遇、碰巧都没胆量进的。客厅的墙上有惠斯勒[9]的蚀刻，无名氏的钢刀雕刻，格乐兹[10]的头像，蔬菜瓜果的静物画，那撒在桌上的西瓜子画得跟真的一般。这是一户普通人家，甚至有铜壁炉柴架。一张桌上放着本簿子，一半蒙着摩洛哥山羊皮，封面的四角镶着银护角，银已经氧化。壁炉上方的架子上摆着架钟，滴答滴答响，时针指着9点差5分。艾夫斯看着钟心里觉得奇怪，因为记得在他奶奶家里，也见到架钟指着9点差5分。
这时楼上走下一个人，叫玛丽·马斯登，年方24岁，仪态我想让你自己去想象。但是她的特点我得告诉你：年轻、健康、朴实、有勇气，长着双淡蓝色的漂亮眼睛。她像老朋友般向艾夫斯伸出热情的手。
“每3年左右能请你光临一次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她说。
两人谈了半小时。不瞒你说，他们的话我不便复述，你自己在巡回图书摊的书里去找吧。那些我不复述的话谈完后，玛丽问：“你在国外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了吗？”
“什么目的？”艾夫斯反问。
“你忘了，你说过你一直爱追求新奇，连小时候玩石弹子、棒球和别的什么，你都不肯守着老规矩。你爱跳进水里，就因为你想知道水有10英寸深还是10英尺深。长大以后你仍然这样，我们常谈起你的古怪行为。”
“我恐怕是秉性难移。”艾夫斯说，“我反对宿命论、比例法、万有引力论、税收以及一切诸如此类的事。我总觉得，生活像连载小说，每登一篇都有后篇的内容提要。”
玛丽哈哈大笑起来。
“鲍勃·艾姆斯有次对我们说过一件你的怪事。你和他在南方同乘一列火车，你在一个你没打算下车的站下了车，不为别的，就为列车员在车尾挂出了一块牌，牌上写着下一个站的站名。”
“我还记得。”艾夫斯说，“那‘下一个站’正是我一贯忌讳的事。”
“我知道。”玛丽说，“你这人傻得很。你外出这3年遇上的事不都是你预料中的事吗？”
“在我出去之前我就想得到一件东西。”艾夫斯说。
玛丽睁大眼盯着他，微微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
“是这样。”她说，“你想得到我。你自己很清楚，本来你早就能得到我。”
艾夫斯没有答话，慢慢打量着整个客厅。3年前他来过一次，与上次来相比，不见任何变化。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脑子里的想法。客厅里的摆设依然如旧，好似山永远不会移动，除了时间和衰变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不同。镶银的簿子放在桌子上的同一个角落，画仍然挂在墙上，每天早中晚一家人相聚时椅子摆的位置也保持不变。那些铜器与铁器是为次序和稳定建的纪念碑。一百多年前的古董这里一件，那里一件，现在是完好的纪念品，许多年以后也会是。每一个离开又重返这所房子的人永远用不着预测或怀疑，他再看到的一切便是走时的一切，再走后的一切又会是看到的一切。无论谁敲大门，机遇这位戴着面纱的贵妇是不会动手开门的。
他面前坐着的小姐是客厅之内见到的人。她美丽动人，也能保持不变，是不会叫你见了大吃一惊的。谁要是一辈子守着她，尽管她头发会发白，皮肤会起皱，他不会觉得这是变化。
艾夫斯离开她已经3年，她仍在等着他，就像这所房子一样守恒，他很清楚，她曾经对他产生过好感。正因为知道她的好感不会变化，他才离开了她。他的想法就是这个样。
“我不久将结婚。”玛丽说。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四下午，福斯特匆匆赶到艾夫斯的饭店。
“老兄，”他说，“那顿饭我们等过一年左右再吃吧，我马上要下决心。我要去周游世界，摆脱压在你也压在我身上的重负，就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枯燥感。只有一件事使我感情上有些过不去，不过我认为这样做对我们双方都再好不过。我已经写了信给我的未婚妻，向她作了清楚的解释，坦率地告诉了我要走的原因是，婚后的生活千篇一律，我受不了。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这我就不宜说了。”艾夫斯答道，“你去打大象吧，如果你认为这能带来生活的机遇，这类事情我们都得自己判断。然而，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福斯特，我已经有了收获。我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偶然是一场没完没了的靠运气的游戏，一种既可以使你上九天也可以使你下深渊的机缘。它一直叫你捉摸不定，除非泥土落到了你的棺材上。因为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结果，不到断气那天绝不会，到了断气才知道。它像大海航行没有舵，没有指南针，你得又当船长又当水手又当瞭望，日日夜夜自己干，没有人替换你。我找到了真正的巧合。福斯特，你走了用不着挂心玛丽·马斯登，昨天中午我与她结了婚。”
（佚名译）
阅读提示：
欧·亨利是位有独特风格的杰出短篇小说家，以巧妙的构思、夸张和幽默的文笔反映了他那个时代的人和事，具有不朽的理性之美。他的小说往往以情节取胜，故事颇多偶然巧合，结局往往出人意料，细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文中福斯特与艾夫斯的认识就是偶然巧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表面看起来不可知，但随着谜底的揭开，一切又都显得是那样合情合理。请认真阅读，细细体会。
思考练习：
1.“欧·亨利式的结尾”在本文是如何体现的？
2.小说最感动你或你最喜欢的是哪个情节？说说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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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深理解：
欧·亨利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小时候一心想当画家，到21岁才改变了主意，想想还是进行写作好。”1894年，他花250元买下奥斯汀的一家周刊，更名《滚石》。他既当编辑又当出版商，自写文章自作画。英语中有句谚语，叫“滚石不长苔”，欧·亨利却发现他的《滚石》滚了一年后长了苔，于是作罢，让这家周刊又回归了原主。
也就是在1894年l0月，联邦银行检查员发现欧·亨利的账目有问题，欧·亨利只好辞职。1896年2月，欧·亨利受到盗用公款的起诉，被传受审。本来他的案情并不严重，但他逃到了新奥尔良，后又流浪到中美洲的洪都拉斯。1897年，他获悉身患结核的妻子病危，才赶回奥斯汀。回国后即被捕，但又被保释出狱。出狱不久，妻子病故。第二年，被判有罪，处5年徒刑，在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的联邦监狱服刑。
欧·亨利因一技之长当了监狱的药剂师。也就是在服刑期间，他开始认真写作，以“欧·亨利”的笔名发表小说。服刑39个月后，欧·亨利提前获释。
1902年欧·亨利移居纽约，成了专业作家。这年，他正好40岁。
他尽管没有忘记早年的快乐，却看到了生活的阴暗面。在纽约，由于大量佳作出版，他名利双收。他不仅挥霍无度，而且赌博，好酒贪杯。写作的劳累与生活的无节制使他的身体受到严重损伤。
1907年，欧·亨利再婚。可惜，第二次婚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幸福可言。1910年6月3日，他病倒了。两天后，即6月5日，他与世长辞，死于肝硬化，年仅48岁。
巴金：灯
面对面
巴金（1904-2005），原名李尧棠，字芾甘，现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家》《春》《秋》《雾》《雨》《电》《寒夜》等，散文《随想录》五卷具有以真情感动人的基本艺术风格。
关键词
光明、希望、目标
妙语锦囊
我们每个人都有更多的同情，更多的爱，更多的欢乐，更多的眼泪，比我们维持自己的生存所需要的多得多。我们必须把它们分给别人，不这样做，我们就会感到内部干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