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大仲马
几年前，弗利村住着一个可怜的农民，他的名字叫纪尧姆·莫纳。
有一只熊每天夜里闯进他的果园，偷吃他种的梨，而且专门吃水蜜梨。谁能想到这畜生竟然也跟人一样有偏爱，到果园后专挑那多汁的酥梨呢？而弗利村的这位农民也恰恰最爱吃水蜜梨，不太喜欢别的水果。
他最初以为是孩子们来园子里捣乱，便拿起一管长枪，装上做菜用的盐粒，在那里埋伏着。将近11点钟，山上传来一声吼叫。“嘿！”他说，“原来这附近有一只熊。”过了10分钟，他又听到一声吼叫，这叫声是那么响，离他那么近，纪尧姆觉得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便立刻卧倒在地上，心里只存一线希望：但愿熊的来意只是为了吃梨，而不是吃他。
果然，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熊在果园的一角出现了。它径直朝那棵水蜜梨树走去，在离纪尧姆只有10步远的地方轻快地上了树。树枝在它身体的重压下发出噼噼啪啪的断裂声。熊大口大口地吃起梨来。它要是再这样光顾两次，整棵树就要被它糟蹋殆尽。熊饱餐一顿后，便缓慢地从树上下来，好像还有点儿恋恋不舍，接着从纪尧姆身边经过。纪尧姆那管装满粗盐的长枪这时无法发挥作用，只得让熊大摇大摆地回山里去了。
这一过程大约延续了一小时，这段时间对猎人比对熊显得长得多。然而，纪尧姆是一位勇敢的猎人，他看熊走远了，便低声说：“哼，你走吧！不过，以后再也别想这样了，我们后会有期！”
第二天，一位邻人来他家串门，看他正忙着把一把长柄叉的齿一节节地锯下来，做成猎枪用的铁弹。
“你在干什么呀？”邻人问。
“弄着玩。”纪尧姆回答。
邻人拿起几枚铁弹，放在手里反复观看。他是个懂行的人，沉思片刻后，说：“嘿嘿，纪尧姆，你老实说吧，这些小铁弹能打穿比鹿皮还厚的皮哩！”
“也许吧。”纪尧姆回答。
“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好。”弗朗索瓦（这是邻人的名字）说，“这样吧，你要是同意，咱俩一起干，两人会比一人更有办法。”
“那得看情况。”纪尧姆说。
他继续锯他的铁条。
“嘿嘿，”弗朗索瓦继续说，“我把熊皮全给你，咱俩只分奖励金和熊肉。”
“我只想全都归我。”纪尧姆说。
“可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去山里寻找熊的踪迹。要是找到了，我可以在它经过的地方伏击它。”
“这是你的自由。”
纪尧姆做好3枚铁弹，然后吹着口哨，开始装火药。这火药比通常装在马枪里的多一倍。
“你装的弹药可不少啊！”弗朗索瓦说。
“嗯，装3枚铁弹比装一枚更有把握。”
“这会打坏熊皮的。”
“那样打得更痛快。”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击？”
“我明天告诉你。”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不愿和我一起干？”
“是的。”
“那么，再见了，纪尧姆！”
“祝你走运！”
邻人离去时看见纪尧姆往他的枪管里装进双倍火药，并放进那3枚铁弹，然后把枪放在他那零乱不堪的屋子角落里。当天晚上，弗朗索瓦又经过他家门口，看见纪尧姆坐在门边一条长凳上，悠闲地抽着烟斗。他于是又走到他的身边，说：“嘿嘿，你瞧，我不是一个记恨的人。我已经找到了熊的足迹，所以不用麻烦你了。不过，我再次建议我们两人一起干。”
“还是各人为自己干吧！”纪尧姆说。
弗朗索瓦听了这一回答，不好再说什么了。
10点半，纪尧姆的妻子看着丈夫拿起枪，腋下夹了个卷好的灰色帆布袋出门了。她不敢问他上哪儿去。
弗朗索瓦确实找到了熊的足迹。他沿着这一足迹观察，发现它一直延伸到纪尧姆的果园里。由于他不便闯入邻居的院子，便站在山坡的丛林和纪尧姆的果园之间。
那天夜里天空明亮，弗朗索瓦看到纪尧姆从他家后门闪出来，然后一直走到一块浅灰色大岩石旁边。那块大石头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落在纪尧姆的果园里。纪尧姆在离水蜜梨树至多20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是否有人窥伺，然后便解开帆布袋，钻进里面，只把头部和双手留在袋外。他就这样倚靠在那块石头上一动不动，口袋的颜色跟岩石一样，他简直成了岩石的一部分。弗朗索瓦虽然知道纪尧姆在园子里，却分辨不清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两人都等着熊的到来。
一刻钟过去了，终于传来一声长长的吼叫。又过了5分钟，弗朗索瓦看见了熊。
熊出于狡猾，或是嗅出了那第二个猎人，没有走往常的路线。相反，它绕了个圈子，不像前一夜那样走到纪尧姆的左侧，而是拐向他的右方。弗朗索瓦的枪的火力无法达到，而纪尧姆的枪离它至多只有10步远。
纪尧姆没有动弹，就像丝毫没有发现他所守候的这头野兽一样。而熊似乎已经趋近他，向他挑战了。熊顶着逆风前进，没有察觉敌人的存在，继续敏捷地朝那棵水蜜梨树走去。当它用后腿直立起来，用前腿抱住树干时，它的胸部显露出来，失去了厚实的双肩的保护。就在这时，一道疾速而耀眼的光闪过岩石，整个山谷响起一声装有双倍火药的枪声。熊受了致命的创伤，发出一阵嚎叫。
全村恐怕没有人没听到纪尧姆的这一枪声和熊的嚎叫声。
熊逃窜而去，再次从纪尧姆前面10步远的地方经过，仍然没有发现他。纪尧姆把脑袋和双手藏进袋子，重新与岩石融成了一体。
邻人弗朗索瓦看到了这一切。他右手紧握马枪，屏住呼吸，脸色惨白。
受伤的熊绕了一个圈子，企图沿着前一天的路线返回去。
根据这一路线，熊径直朝弗朗索瓦走来。弗朗索瓦看到这一情景，感到非常惊慌。熊离他只有50步了，痛苦地吼叫着，不时停下脚步在地上打滚，舐舔受伤的胸部，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熊在不断地靠近他，现在只有30步了。再过两分钟，就要碰上他的马枪了。就在这时候，它突然停住脚步，吸了一大口从村子那边刮过来的风，发出一声可怕的咆哮，重新走进了果园。
“小心！纪尧姆，小心！”弗朗索瓦喊起来，一边追赶着熊。他这时只想着朋友的安全，忘掉了其他一切。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纪尧姆如果来不及重新装子弹，立刻就要遭殃——熊已经发现他了。
弗朗索瓦还没有走上10步，就听到一声喊叫。那是人的喊声，惊恐和垂死的喊声，这个人竭尽全身力气，在呼人救命：“快来呀！”
刹那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甚至连一声呻吟声都没有在纪尧姆叫喊后发出。
弗朗索瓦不是在跑，而是在飞。他从山坡上往下冲，速度就更快了。当他逐渐靠近时，他看清那头巨兽在黑暗中运动，把纪尧姆的身子踩到了脚下。
弗朗索瓦离他只有4步远。熊正全力对付它的捕获物，似乎没有发觉弗朗索瓦。弗朗索瓦不敢开枪，怕伤害纪尧姆，也许他还没有被熊咬死。弗朗索瓦这时全身战栗，能否命中目标没有一点儿把握。于是他拾起一块石子，向熊掷去。
熊狂怒地转过身，向新的敌人冲来。他们彼此近在咫尺。熊用后腿直立起来，企图扼死对方。弗朗索瓦感到熊的胸脯顶上了他的枪口，便不由自主地扣动扳机。枪打响了。
熊仰天倒在地上：子弹穿透了它的胸膛，打断了它的脊骨。
熊嚎叫着，用四肢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弗朗索瓦抛下它，立刻奔向纪尧姆。
他所看到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惨不忍睹的血肉了。
这时候，他看到一些窗子透出灯光，好几个村民已被惊醒。他喊了好几声，表明自己所在的位置。几个农民听见喊声和枪声后，带着武器跑来。不一会儿，全村的人都到了纪尧姆的果园里。
纪尧姆的妻子也在人群中间。那是一个无限悲恸的场面，在场的人个个哭得泪人似的。
罗尼河谷的人们为纪尧姆的妻子募集了700法郎的款子。
弗朗索瓦把奖励金也让给她，还把熊皮和熊肉卖掉后所得的钱全都给了她。村里的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帮助和救济她。
（倪维中译）
阅读提示：
这篇故事的情节设计得很好，虽然只有一个很局限的场景，只有两个人物，却写得波澜起伏、扣人心弦。作者采用人物语言对话、心理描写和动作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并借助环境烘托，辅以旁白式解说来进一步突出人物性格和推动情节发展，这些方面都给读者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思考练习：
1.试想，若纪尧姆答应与弗朗索瓦一起干的话，悲剧能否避免？
2.阅读故事后，你有何感触？请用简洁的语言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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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添花：
一
有一次，写《基督山伯爵》出了名的大仲马，到德国一家餐馆吃饭，他想尝一尝有名的德国蘑菇。可是服务员听不懂他的法语。他灵机一动，就在纸上画了一只蘑菇，递给那位服务员。
服务员一看，恍然大悟，飞奔离去。
大仲马拈须微笑，自得其乐。他想：“我的画虽不如我的文字传神，但总算有两下子，行！”
一刻钟后，那服务员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对他说：“先生，你需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
二
小仲马说，有一天（这是在1860年）他去父亲那里，父亲正在写作。
“近况如何？”
“累得要命。”
“那就休息一下好了。”
“不行。”
“为什么？”
大仲马拉开桌子的抽屉，指着两个路易对儿子说：
“我来巴黎时身边有53个法朗，现在手头却只剩下40个法朗了。在我没有挣回那13个法朗之前，我必须写作！”
三
大仲马最厌恶吝啬。他本人慷慨无比。有一天，大仲马从旅馆出来，看见一个百万富翁正给存衣处的管衣人一个50生丁的硬币。作家涨红了脸，递给管衣人一张100法朗的纸钞。
“对不起，先生，我想您弄错了！”仆人将钱又递了回来。
“不，我的朋友，不，”大仲马说，“是这位先生弄错了。”
大仲马指了指那个百万富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