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不仅适用于低级的或者家庭领域，同样也适用于王后的领域。假如你们也愿意接受那种最高的职责，那么也就会获得那份最高的尊严。国王和王后——“做善事者”，他们与老爷和夫人的差别就在于他们的力量不仅对人而且在思想上也是至高无上——他们不仅提供衣食，而且还指引和教育。而且不管你们知道与否，在很多人心中，你们必须登上王位。尽管没有加冕仪式，你们却必须永远是王后：情人心中的王后，丈夫和儿子心中的王后，远方世界心中更加神秘的王后——在桃金娘王冠和女性这个无暇的节杖面前，这个世界不仅现在俯首称臣，而且永远俯首称臣。但是啊呀！你们常常是些无所事事、粗心大意的王后，小事认真，大事糊涂，使得暴政和血腥在男人中央横行，抵抗你们当中恶人背叛了的、好人忘记了的那股力量，而同时和平王子的礼物却被你们拒绝。
“和平王子。”请注意这个名字。当国王以此名义进行统治时，世上的贵族和法官也在各自狭窄的领域在凡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接受其力量。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统治者，别的统治都是暴政；凡是在统治时“承蒙天恩”的人都是和平王子或者公主。世上的任何战争或者不公都应该由你们女人负责，这并不是说你们挑起了战争，而是说你们没有阻止战争。男人天性好斗，无论有无理由，他们都会争斗。应该由你们来为他们选择理由，没有理由时就禁止他们争斗。世上的苦难、不公和悲惨都是由你们造成的。男人可以熟视无睹，但是你们不应该视而不见。男人在斗争中也许会硬起心肠把它们踩在脚下。男人弱于同情，短于希望，因此只有你们才会对痛苦有着深切的感受，才能想得出医治的方法。你们没有这么做，而是转身离开；你们把自己关在院墙和园门里面；你们只晓得墙外面有一个荒莽世界——一个充满你们不敢渗入的秘密世界，一个充满你们无法想象的苦难世界。
我老实对你们说，这对我来说是人类现象中最最令人惊奇的一幕。人类一旦丧失了荣誉，无论堕落到何种程度我都不会感到惊奇。吝啬鬼临死前松开手就会掉下金币来，我不会感到奇怪。凡是酒色之徒都已经半截入土，我不会感到奇怪。在黑暗的铁路沿线或者沼泽的芦苇丛中，受害者孤立无援被谋杀，我不会感到奇怪。甚至连很多疯狂的国家在光天化日之下所进行的屠杀以及它们的牧师和国王有堆积如山的罪行，我也不会感到奇怪。眼看着你们当中怀抱着孩子的温柔娇弱的女人，假如她愿意的话，可以左右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亲，可以拥有比天上的空气更纯洁、比地上的大海更强大的力量——不，即使用一个纯宝石的地球来换其丈夫也不愿意脱手的神赐之福，眼看着她放弃这种权利，宁愿和隔壁邻居嬉戏，我感到不可思议——哦，不可思议！眼看着她每天早晨天真无邪、感情清新地走出屋子，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眉宇间没有一丝愁云，来到花园中央赏花，把低垂的花朵扶起来，眼看着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眉宇间没有一丝愁云，因为有一堵墙保护着她这片安宁之地，然而在心底里面，她却晓得只要用心查看一下，就会发现小小的被玫瑰花覆盖的院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野草，被人类的痛苦连根拔起，被人类的血流踏平，我感到不可思议——哦，不可思议！
当我们把鲜花撒到我们认为最幸福的人面前时，你们可曾想到过这种风俗所隐含的深刻含义？或者说起码能从中读懂点什么？你们认为这种风俗仅仅是为了欺骗她们，使她们希望幸福总是这么撒落在她们的脚下？希望所到之处，脚下都是香草？希望厚厚的玫瑰花瓣会为她们把坎坷的道路填平？毫无疑问，当她们如此幻想时，她们必将走在苦草和荆棘上，脚下唯一的松软之物只有积雪。不过她们应该相信这个古老风俗的用意不在此：它有着更美好的含义。善良的女人的道路上的确撒满了鲜花，不过这些鲜花出现在她的身后而不是身前。“她的脚步踏上草地，使雏菊怒放。”【48】
你们以为这只是情人的幻想——虚假而愚蠢！倘若这的确是真的呢？也许你们以为这也仅仅是诗人的幻想：
甚至柔弱的风信子也抬起头从她那轻盈的脚步中获得弹性。【49】
如果仅仅说女人在经过时没造成任何毁坏几乎等于没说。她应该起死回生，当她经过时，风信子应该绽放而不是低垂下头。你们以为我是在夸大其词！对不起，一点都没有——我的意思是说我用的是平平实实的英语，说的完全是事实。你们都曾听说过（我想那样说不仅是幻想，不过我们就算它是一种幻想吧），鲜花只会在爱花人的院子里开放。我晓得你们都希望那是真的，倘若你们含情脉脉地看上一眼，就能使你们的花朵更加艳丽，你们会把它看作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魔术：不，假使你们的目光不仅具有令人振奋而且还具有保护的力量，假使你们能让黑枯病折回，让毛虫不再伤害花朵，假使你们能够在干旱时让露水降落在花上，对南风说，“南风阿，吹来。吹在我的园内，使其中的香气发出来”【50】。你们会认为这是件了不起的事吗？倘若你们能为比这些鲜花还要美丽的花朵——那些因为你们的祝福而为你们祝福、因为你们的爱而热爱你们的花朵，那些像你们一样有思想、有生命的花朵，那些一经救治就永远治愈的花朵，倘若你们能为这些花朵做出这一切（远不止这一切！），你们难道不认为这是件更了不起的事吗？这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吗？远在沼泽和岩石中央，远在可怕的黑暗的街道上，正躺着这些微弱的花朵，新鲜的叶子全都被捋光，花茎全都被折断：难道说你们永远也不到这些花儿跟前？永远也不动手使它们在馥郁的小床上各安其所？永远也不为这些瑟瑟发抖的花朵抵挡狂风？对你们而不是对它们来说，难道日复一日黎明升起只是为了远远地望着死神狂舞？[28]而不是为了呼吸紫罗兰、紫茎忍冬和玫瑰的芬芳？也不是为了隔着窗子向你们呼唤（不是英国诗人的情人的名字，而是但丁的伟大的玛提尔达的名字——她正站在忘川岸边，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花环）：
到花园里来，莫德，
夜晚这个黑色蝙蝠已经飞舞，
风信子的芳香飘送园外，
麝香玫瑰的芬芳随风飘散。【51】
难道说你们不愿意到它们中央去？到那些甜美的生命体中央去？它们新的勇气来自大地，上面覆盖着夜色，正在美丽的幼苗的力量中升起，它们的纯洁一尘不染，正逐个绽放成充满希望的花朵。然而它们仍然向着你们，对你们来说，“飞燕草侧耳聆听——我听见了，我听见了！百合低声细语——我等着”【52】。
你们是否注意到我在朗读第一段时少读了两行？是否认为我忘记了？现在请听：
到花园里来，莫德，
夜晚这个黑色蝙蝠已经飞舞，
到花园里来，莫德，
我正在门口，独自一人。【53】
你们会想这个独自站在这个更甜美的花园门口等待着你们的人究竟是谁？你们是否听过有个叫做马德琳而不是莫德的人，在黎明时分来到花园，发现门口等着个人，以为那是花匠？难道说你们没有经常找寻过他——彻夜搜寻而不得？没有在那个悬挂着喷火的利剑的古老花园的门口【54】遍寻他而不得？他从来就没有到过那儿，他总是在这座花园的门口等待——等待着挽起你们的手，一起去查看山谷里的果实，去瞧一瞧葡萄树是否已经茁壮成长，石榴树是否已经发芽。在那里你们将和他一起看着他用手引导着葡萄树小小的触须；在那里你们将会看到在他的手撒下健康的种子的地方，石榴树钻了出来；不仅如此，你们还将会看到一队队护花天使扇动翅膀，把饥饿的鸟儿从他撒种的路旁赶走，并且在果园里彼此关照：“要给我们擒拿狐狸，就是毁坏葡萄园的小狐狸。因为我们的葡萄正在开花。”【55】噢，王后们！你们这些王后们！在你们国家的这些山林中，狐狸有洞吗？天空的飞鸟有窝吗？在你们的城市中，石头会向你们抱怨说他们只是人子的枕头吗？【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