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胡艳也跟着抬头,问道:“你看什么啊?”
“刚才有颗好大的流星!”我回到,胡艳嗤笑一下,说:“你老眼昏花吧,现在大白天的怎么会有流星的呢!”
“所以我才说很大的流星啊!”我辩解到,胡艳哼了一下,指着我的眼睛,“你老眼昏花了!”
我还要争,旁边的小路上却有人突然说道:“那是流星!”
我和胡艳齐齐望过去,正是我们在旅馆碰到的那个人,不过他女朋友没有过来。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过几天有特大流星雨,这些是按耐不住的流星!”
胡艳的眼睛瞪大了,欢呼道:“流星雨啊!好走运啊,一来就赶上流星雨了!”
我看她笑的那么开心,摇了摇头,上了岸,那男的掏出一根烟发给我,自我介绍道:“张文。”
“陈力!”我接过烟,笑到,看他年纪有三十多了,我就叫他文哥。“文哥,你是跟你女朋友来看流星雨的?”
张文微微颔首,点着了火,深吸一口后问道:“怎么?你们不是来看流星雨的吗?”
“不是哦!我们只是到这里来玩的!”胡艳接话到,张文笑了笑,但是他的脸上却有种淡淡的忧伤,不是青春期的那种明媚,而是成熟的很沉稳的忧伤。其实张文看起来挺帅的,但是他女朋友把脸遮得那么紧,应该很丑吧。
“我来追寻故事里的北极村,不过下车后有些小失落了,没有故事里的烟囱,没有故事里的瓦屋,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太差,起码河还是故事里的一样。”胡艳昂着头,像个小女孩一样说到。
张文看着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胡艳靠着的黑伞上,从他眼神上的闪动我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不同。不过他收回目光后并没有说这个,而是有些同情的看着我。
他或许猜到了胡艳不是人,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这是个有经历的男人。
“你们知道流星雨的传说吗?”张文突然开口到,胡艳以为他要讲故事,欢喜道:“不知道,你讲讲啊!”
我勾着头,坐在了张文旁边。
“传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死去了的人,因为还挂念世间的人,所以总是一闪一闪的,让在时间的亲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流星就是一次放手,那些逝去的人终于放下了牵挂,化成流星,给这世间最后一道风采。流星雨就是一群亡魂的离去。”张文说到。前面的没什么新意,早就从小说里看到过,倒是后面的,说流星是放手还是第一次听。
张文讲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勾下头回避他的眼神。胡艳有些失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讲个很浪漫的故事呢,没想到就是几句话,跟科普一样。”
我和张文都被逗得笑了两声,张文站了起来,“不打扰你们甜蜜了!”
我目送他的离开,他沿着河继续往前走,并没有要回去的样子。
“好怪啊!”胡艳嘟囔道,我凑了过去,抱着她的肩膀,胡艳依偎在我肩上一会后突然推开了我,“我的鹅卵石呢?”
“忘了!”我耸肩抱歉到,胡艳鼓着嘴锤了我两下,“那还不赶紧下去摸啊?我要彩色的哦!”
“你对我可真残忍!”我摇头下了河,几条小鱼被我惊走,我在水里呆了一会,那些小鱼又游了回来,啄我的。
摸了一个多小时,有些石头初看挺漂亮的,但是拿出来仔细看就有很多瑕疵,挑挑选选最后只留下了五个石头,深蓝的,乳白的,黑色的,还有两个深红色的。
胡艳对我摸出的石头挺满意的,笑着赏了我一个吻。我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但是天还是很亮。这是个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太阳要到九点多才下山,三四点就升起。我有些担心张文说的那个流星雨了,如果是在白天,可就看的不明显了。
我们回去后店老板已经吃过饭了,本打算在房间歇息一下就出去吃,谁知道店老板还没我们留了饭菜,都是单独用小碗装起来的,并不是那种剩菜剩饭。北方民族,确实很厚道,我拿了饭菜回房,草草的吃了几口后下楼买烟,在楼下碰见张文真回来,他手上提着个袋子。
“这么晚才回来啊?”我礼貌性的打招呼到,张文点了微笑,“你怎么还出去啊?”
“去买包烟!”我回到,张文哦了一下,我出了旅馆的门,张文又在后面叫住我了,然后跟了过来,“我也要买烟,一起去吧!”
我们在隔壁的小卖铺买了烟,回去的时候看张文嘴唇动着,知道他有话说,便停下了,问道:“你想说什么吗?”
“嗯,找个地方聊聊吧!”张文见我戳破了,也不再含糊。
我们在路边找了个石椅坐下,张文点着了烟,开口道:“你女朋友不是人吧!”
果然被我猜中了,他看出了胡艳的异常。
“对啊,你怎么看出的?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惊奇啊?”我问到。
张文摇了摇头,说:“活的岁数多了,见过的自然也多了。”
我则问道:“你女朋友呢?出去的时候见她怎么把自己包的那么严?”
“她不是我女朋友!”张文马上回到,我有些惊讶了,难道还是别的关系?谁知张文马上补充道:“她是我老婆。”
“哦,都一个意思嘛!”我笑到。
张文却不认同,“女朋友是女朋友,流水一般的存在,老婆却不一样,法律认同,天地认同,哪怕死后也是要埋在一起的。”
我鼓了下嘴,这有点太较劲了。
“我老婆她得了病,活不了几天了。”张文说到,眼睛看着马路对面正在盛开的花。
“什么病啊?治了没有?”我有些紧张的问到,这张文,老婆生病了还带她来这么冷的地方。
“麻烦病,治了一下,能治好,但是治好后人也毁了一半了。所以没治了!”张文说到,我有些生气了,人生了病,哪怕知道要死,也会去治,但这张文,他老婆治得好都不去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张文看着我笑到,我不由的点了下头,张文继续说道:“本来我也跟你一样,坚持要治好她,但是她却不肯。”
“是缺钱吗?”我打断到。
张文摇了摇头,“不缺治病的钱,但是治好的话就要挖掉两只眼睛。”
我颤抖了一下,那确实够恐怖的,也难怪她老婆不愿意,有那个女人愿意做一个瞎子呢?
“她想把最美好的留在这个世上,我老婆很爱美,她怕胖,甚至都不敢生小孩,只想永远美美的。所以……”张文有些梗咽了。
我手搭在他肩膀上,表示我为刚才的话抱歉,也表示我理解他。张文喘了口气后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尊重生命,不必纠缠。”
这话像是对我说的,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张文转头看着我,“你女朋友,让她走吧!”
我立即摇头,“不行,我们在刚才一起,我不会放开她的。并且,我有个懂行的叔叔告诉我,她没有到该死的命,所以一直会以孤魂野鬼的形式在外漂泊。”
“这个我知道。”张文平静的说到。
我皱起了眉,对啊,张文能一下看出胡艳不是人,却一点都不惊恐,这些光靠年岁的沉淀是不够的,必须是懂这些的人啊。
“你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你老婆这样死的话,也会孤魂无依无靠。”我说到,张文笑了一下,“我不会让她那样的。”然后打开了他手中的袋子,我看那里没什么特殊的,都是些草。
“这些是流星草,我会送我老婆,在那天的流星雨中化作一颗流星,离开这个世界。”张文说到。
我想了一下,不对啊,如果她老婆不是流星雨那天死呢?难道他还能亲手送她上路?
“流星草很多,可以分点给你。在流星雨那天,你也送你女朋友走吧,她们路上也有个伴。”张文看着我说到,见我不说话,马上又有些歉意的说:“其实那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没资格过问,也没权利帮你做决定,我只是觉得,还是那句话吧,尊重生命,不必纠缠。”
尊重生命,不必纠缠。这八个字说起来轻松,但是扣在心里却是那么的沉甸甸。
张文站了起来,说道:“走吧,回去吧!”
“不了,我在这坐一坐。”我回到。
“嗯。”张文迈出两步后又停住了,回头看我道:“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有时候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占有她,而是放手,让她开始另一端属于她自己的旅程。”
我没回话,张文回去了。
一场愉快的旅程,难道要变成诀别吗?我用力吸了口烟,却被烫了,原来烟火已经烧到烟蒂上了,我抽出一根新烟,接着火继续抽。真的好想抽运了算了,不去思考这么困惑的问题。
天还是那么亮,但是路上已经没行人了,大家都回去吃饭睡觉了吧。这个点换做在南方,已经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