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寒却是沉声道:“杜轻扬,朕说了,抬起头来!”这一次的声音,隐约夹杂着滔天威仪。
红泪感觉到怦怦乱跳的心,想起慕容子寒警告自己,不许给他丢脸。于是深呼吸,平静地看着那个人。
杜轻扬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缓缓地抬起头来,先是从脚再向上,然后,他瞧见了灿若星辰的红泪!
圆目惊恐地撑圆,杜轻扬下意识指着红泪,张口,哽住了,惊骇欲绝地,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慕容子寒却是冷哼一声:“放肆!朕的贤妃,也是你能指着的!”
杜轻扬醒神,慌忙低着头道:“草民该死,皇上恕罪!”
慕容子寒却是淡笑着说:“看在熹妃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不过朕想问你,你看朕的贤妃与你的女儿和义女想必,哪一个更甚?”
杜轻扬颤抖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红泪也很好奇,杜轻扬会怎么回答呢?是自己承认的女儿好,亦或者从不认为是杜府女儿的红泪?
慕容子寒可没有耐心,只是冷冷地:“嗯?杜轻扬,朕还等着你的答案呢,只是朕的耐心,可不好啊!”
红泪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其实本尊心底,应该也不愿意慕容子寒这般为难杜轻扬。慕容子寒却是横了一眼红泪,红泪便不敢做声了。
人群中忽然有一声惊呼,红泪循声看去,居然是杜夫人晕厥了。想来她终于是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抬头了,然后就看到了红泪,再然后居然吓晕了!
红泪不忿,自己现如今的脸不算美,应该也没有丑到吓人的地步吧?还是这杜夫人的胆子太小,禁不起吓?
杜轻扬也意识到身后发生何事了,咬紧牙说:“回皇上的话,草民以为,自然是贤妃娘娘更甚,草民的女儿们自愧不如!”
慕容子寒呵呵笑着,却是没有就此罢手,继续浅笑着问:“哦?是吗?那么杜老爷以为,是哪方面贤妃更胜一筹呢?才、貌、智,亦或是全部呢?”
杜轻扬像只斗败的公鸡,垂下头怯弱地说:“回皇上,自然是全部。”真是毫不含糊啊,没有丝毫迟疑呢!
“哈哈”慕容子寒放声大笑说:“杜老爷,朕还要感激你呢!若没有你的不珍惜,朕何以会有如今的贤妃呢?朕想要告诉你,有些人你不珍惜,可是朕却稀罕,朕甚喜啊!”
说完,不理会杜轻扬几欲晕倒的样子,拉着红泪转身,大声道:“起驾!”
“恭送皇上”排山倒海的声音,一浪接一浪。
慕容子寒拉着红泪上了御驾,红泪看着他满脸的解气,满眼的得意和愉悦。心底却是迷惑了,他是故意为自己解气,而去刁难杜轻扬,亦或是他是因为绾太妃的事情,迁怒了杜轻扬呢?
慕容子寒忽然望过来,伸出手给红泪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红泪一惊,不知何时,自己居然是哭了吗?
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红泪甚至有股错觉,这一刻,慕容子寒对自己是喜欢的。他的温暖,他的关切,让红泪甘愿沉沦。
慕容子寒收回手,忽然很是疲惫地靠在软垫上,阖上了眼。红泪心知,他必不会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想到刚刚的事情,杜轻扬被小顺子的呵斥,不免感觉很是好笑。但是却碍于慕容子寒的缘故,只好憋住声音,只是用丝帕捂住嘴巴,无声的笑着。
慕容子寒却是说:“想笑就笑,做什么忍住?”没有睁开眼睛,居然能够察觉红泪的情绪。
心底起了一股反叛,红泪道:“皇上不是说了,不许臣妾笑的。”
慕容子寒却是浅笑着睁开眼睛说:“刚刚御驾外,众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你是朕的贤妃,若是在一旁笑嘻嘻的,成何体统!那朕的威严,何在?”
哼,原来是这样,也对,毕竟是九五之尊,他要那该死的面子呀!歪着脑袋,红泪不免揶揄地看过去。
慕容子寒招了招手,示意红泪过来。红泪听话的坐过去,他伸出手一拉,便紧紧地抱住红泪,将她搂进怀中。
将头放置红泪肩头,慕容子寒叹息说:“朕乏了,可是看到你,朕又不想歇息了。”
红泪无语,这什么话啊?于是不平地问:“臣妾长得真那么有碍观瞻吗?”
“唔。”慕容子寒颇为赞同地颔首说:“偏偏那杜轻扬眼拙,居然还说你,长得很是好看呢!”
红泪心底暗自鄙视了,你可是皇帝,话在那里了,气场在那里,他若不那么说,能行吗?
切了一声,当然是在心底偷偷地,红泪不禁顶嘴说:“这么说皇上喜欢美女?既如此,臣妾真是诧异了,何苦带着臣妾呢?”
慕容子寒半眯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朕”随即眼睛全部眯上了,没了声息,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御驾忽然间停下了,红泪疑惑,慕容子寒可没有喊停,怎么回事?
就听到小顺子上前说:“皇上,前面路窄,御驾过不去。”
红泪这才记起来,小谢胡同可没有多么宽敞啊,这么大的阵势,怎能够通过呢?
慕容子寒也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说:“无妨,朕与贤妃,下轿走过去。”语毕,放开红泪,先一步下去。
红泪紧跟着下去,小顺子已经取了披风,正给慕容子寒系上。
知画手中也拿着貂敞,见红泪下来了,上前为红泪披上。
慕容子寒携着红泪的手,走在这条小路上。周围早就站满了御林军,长长的胡同,勾起了红泪深埋已久的记忆。
这条路,红泪走了五年,路上的一砖一瓦,红泪都依然清晰记得。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五年。
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耳畔,似乎又看到了那间寺庙,看到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云无名。
记忆瞬间倒流,慕容子寒的手忽然用力握紧,红泪感觉到了疼痛,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在此等候,朕和贤妃过去,没有朕的命令,所有人不得擅入!”
有位似乎是将军头衔的人,带刀跟随,慕容子寒却是冷哼一声说:“周将军,留下吧!”随即拉着红泪,径自前行。
走了几步,红泪忽然怔住了。记忆中的那个灵隐寺,居然就在眼前了!只是令红泪想不到的是,眼前的灵隐寺,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要更加破败了。
看着眼前生锈的青铜门,红泪似乎又瞧见了五年前的十岁儿童,轻叩着门,然后门开,一身青衣的小沙弥探出头来道:“小施主,你又来了啊!”
嘴角禁不住一勾,曾经的十岁女童,如今已经长大了。可是那个陪伴自己的人,却已经天涯海角,不知所踪了。
失笑,红泪停住脚步说:“皇上,不必进去了。”
慕容子寒皱眉问:“为何?”
红泪伸出手指着门边,墙壁上贴着的告示。上面写着,由于寺庙年久失修,为了上香施主的安全着想,灵隐寺迁寺到了翠屏山山脚下。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的一桌一椅,包括云无名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想必也全部迁去了翠屏山山脚下,那间新的灵隐寺里了。
门顶处,牌匾果然也拆走了。只有一道印痕清晰的昭示着,曾经,此处有块牌匾。
慕容子寒却是带着怒意道:“朕想进去!”浓浓的,令红泪不明的怒意,顿时晕染开来。
红泪兀自诧异,慕容子寒忽然松开手,大踏步上前,推开了门。
红泪一惊,迅速抬步跟了上去。真的看到了里面,红泪这才发现,这寺庙里头,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到处是碎裂的瓦片,石子,没有一块干净完整的地方。就连曾经那些厢房,也已经塌陷了。
看着慕容子寒的背影,红泪一阵恍惚,再回神的时候,就看到慕容子寒走的方向,居然就是云无名曾经住过的那间厢房。
蓦然一惊,他果真也是查过云无名的!
忽然一声卡嚓声,慕容子寒身体晃了晃,红泪急忙冲过去扶住他。慕容子寒低着头,看了看脚下碎裂的瓦片,抿唇,不发一言。
从外面看来,只有屋顶的瓦片被拆光了,只是那扇门居然还好好的关着,如果不推开看,里面的光景是看不到的。
红泪愣了愣,鼓起勇气上前,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来,曾经推开这扇门的时候,云无名总是立于左侧的案几上,不是作画就是练字。
听到推门声,他都会回头,银色的面具总会在晕黄的烛光反射下,熠熠生辉。他便会嘴角上扬,用好听的声音说:“翦儿,你来啦!”
耳畔兀自还回荡着“翦儿,你来啦!”这句话,眼前却是空无一物,连一砖一瓦,也没有踪影!干干净净的,真的是除了灰尘,什么也没又剩下来!
红泪心底的奢望,终于是在此刻变成了无望!他真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从红泪生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手紧紧抓住门把手,抬眸看向一边的人,他的眼中有阴厉一闪而逝。红泪眯着眼睛,恍然以为是阳光的折射。
仔细看去,慕容子寒面沉如水,哪里有半分阴厉?
相互凝视,慕容子寒的声音带着恍惚问:“贤妃,你想念从前的生活吗?”
想念?红泪也问自己,会吧。那个时候,自己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纪飞恒和云无名。可是纪飞恒作为纪青明的公子,本身便注定了与红泪之间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纪飞恒再怎么想,纪青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无名,红泪总感觉,他与自己是一类人。他身上有吸引红泪的神秘气息,那个时候红泪刚穿越,被吸引在所难免。他可以离红泪很近,也可以说与红泪相隔天涯。
那个时候,红泪总认为,若是没了那张银色面具,红泪便能够真的和云无名走近了。可是现在才明白,当自己走出这个寺庙,当云无名也走出这里,纵然云无名拿下面具,两人之间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