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越将整个身子伏在床上,感受着胸膛里那种剜心的剧痛。
本来以为跟她在一起之后会好些,谁知道心中更加难受。
淳于莫一直在外面安静地等着,等着,越等心里越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冲进去。阿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天色尽黑,淳于莫看看紧闭的房门,并没有贸然敲门,而是扯开嗓门开始唱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闷坐在屋内的司徒越抬起头来,眼里燃起几丝亮光——莫莫,他的莫莫,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唤醒他吗?
淳于莫一直唱,直唱到月亮升上半空,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司徒越从里边走出出来,那一瞬间,淳于莫似乎看到一轮从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那么绚丽,那么美好,周围云霞朵朵。
“刚刚。”司徒越看看她,“刚刚是我不对。”
“没事。”淳于莫摆手,“阿越,我只是希望你的心情能好起来。”
“这个自然。”司徒越点头,倾前握住她的手,“莫莫,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你对我很重要。”
“阿越?”
司徒越将双手环在胸前:“以前,是我把自己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只看到眼前的困难,一叶障目,很少考虑你的感受,自是从现在开始,”司徒越定定地看着淳于莫,“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
“阿越?”
“我是你的丈夫,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司徒越无比肯定地道。
夫妻俩久久地对视着彼此,一时都失去了言语。
“阿越,”过了许久,淳于莫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你现在一定很饿了吧?我先去做晚饭。”
司徒越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她走出屋子。
在厨房里,淳于莫忙碌着,心里甜滋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走到她身后站定,静静地看着她。
或许她的心,只有他才能看得明白吧。
“越。”淳于莫转头,手里捧着个盘子,“我们先吃晚饭。”
“好。”司徒越点头,和她一起出了屋子,将饭菜端上桌。
司徒越拿起筷子,挟了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怎么样?”淳于莫眼中满是亮光,“是不是很不错?”
“确实不错。”司徒越点头,“这味道,和你刚进宫时炒的,完全不一样。”
“是吗?”淳于莫笑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为了炒出一盘好菜,下了多少的功夫,从选材,到调料,无一不要求精良。
“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司徒越赶紧点头,没有人会不喜欢。
他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喜欢吃她亲手炒的菜,喜欢……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喜欢,格外的喜欢。
“阿越,你不要想太多,我们俩在一起,一定会好好地,很好,很好。”淳于莫加重语气。
“嗯。”司徒越点头,眸中的笑愈发地深了,“我想以后,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办法再分开我们。”
“我也相信。”
“对了,莫莫,你说我们应不应该回云都?”
“你呢?”淳于莫衡瞅瞅他,“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
“我想回去。”
“哦?”“我知道你排斥反感那个地方,也不想我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但还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司徒皇族数百年的基业,被他人所篡夺!”
“篡夺?”淳于莫微一愣神,“难道你觉得,佟太后会……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佟太后本是女流之辈,更何况她的年纪已经很大,纵然夺位成功,她又能把握朝政多久呢?”
“你的分析不无道理。”司徒越点头,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可是我们总觉得,云都……”
就在他们于远处的小屋深聊着一切时,云都确乎是发生了一场巨变。
魏王府。
司徒竟坐在软椅中,手里捏着玉球,啪啪地转动着,眸里闪烁着戾光。
现在的云都城,几乎全被佟氏所掌握。
佟氏把控了六部所有要职,对司徒皇族,还有其他异己力量大力压制。
万万没有想到,挤走一个司徒越,局面竟会变成这样。
司徒竟陷入更深的沉思之中,他想全盘分析整个局势,不让自己的理智受到情感的干扰,但是他发现。很难。
非常难。
习惯性地摊开一张纸,司徒竟在纸上写写画画,每一笔落下去,都是佟氏族中之人。
这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这网中的一条鱼,根本动弹不行。
“呵呵。”司徒竟不由发出沉沉低笑,枉他费心思计算来计算去,结果……
“王爷。”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进来。”
门推开了,一个瘦长身材的男人走进来。
“什么事?”司徒竟的目光十分平静。
“齐禀王爷,有客来访。”
“客?”司徒竟一挑眉梢,“请他进来。”
下属转头出去,没一会儿领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回,司徒竟抬头,犀利目光从男子全身上下一扫而过。
“草民魏冉,见过王爷。”
“魏冉?”司徒竟摸了摸下巴,“你来见本王,有何要事?”
“草民能解王爷心中之惑。”
“哦?”魏王眉头朝上一扬,“要知道,本王府中多的是能人贤士,连他们都没有法子,难道你有?”
“王爷可否听完草民之言,再作评论?”
“好。”司徒竟点头,“你且说来。”
魏冉向前踱了两步,方才慢慢地道:“王爷如今,就像一只困在蛛网里的虫子,是进也难,退也难,王爷正为这事犯愁。”
司徒竟不言语。
“王爷何不试试,以退为进呢?”
“以退,为进?”
“不错,本来王爷的封地,远在千里之外的平城,倘若王爷自请离京……”
司徒竟一怔,然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人家一句话,道破了他心中多时的困惑。
不错,现在云都既然已被佟氏完全把控,自己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来自佟氏的监视,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倘若离开云都……
“你叫,”司徒竟双手摁住桌角,“什么名字?”
“草民魏冉。”
“魏冉,好,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本王身边,替本王出谋划策。”
“是,王爷。”
“不过远赴封地这件事,还容本王三思思,毕竟,平城离云都,实在是太远了。”
“王爷,心急是成不了大事的,唯有潜伏和隐忍,才能完成王爷心中的鸿图霸业。”
司徒竟微微一怔。
他虽素怀大志,却极少在常人面前表露,而且他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因为这样做,只会给他招灾惹祸。
“魏冉,”司徒竟面色微微一沉,“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绝不许再有第三人知道,明白吗?”
“草民,遵命。”
“你去吧。”
待魏冉离去,司徒竟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他的忧虑很明显,现在佟氏势大,几乎把控了整个南华国的军政,财政大权,单凭他司徒竟一人,如何斗得过他们?
到底,击破佟氏的关键在哪里呢?
司徒竟苦苦地思索说,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现在只是看到一个令人恐怖的对手,却无从出招。
佟氏……司徒竟捏着下巴,佟氏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一个人。
佟岚岚。
提起那个女人,司徒竟不禁叹气。
他确实从来想不到,世上会有一个女人,如此地难于对付。
自从她入宫以来,似乎操控了很多人的命运。
论理,一个女流之辈,怎会有那样的手腕,铁腕,犀利,果断。
静坐深宫三十年,把控朝政。
司徒竟摸着自己的额头。
和女人过招,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在司徒竟看来,他的对手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