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宫外的情形如何?”
“还是老样子。”淳于莫仔细地想了想,“京城里的大小事宜,商号,一切的一切,都被佟家把持了。”
司徒越淡淡地“哦”了一声,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得如何意外。
“你好像,并不担心?”
“是。”司徒越毫不迟疑地点头,“我确实不担心。”
“如果他们——”
淳于莫想了想,却无话可答,如果他们怎么做呢?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呢?
淳于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她隐隐地感觉,前方有一场可怕而巨大的风暴在等待着她,但她却形容不上来。
“你在想什么?”司徒越转身定定地看着她,“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是啊。”淳于莫点头,“我确实有很重的心事。”
“你说出来,我帮你。”
“你帮我?”淳于莫看他一眼。
“怎么?你觉得我不能够?”
淳于莫没有言语,如果是从前,她自然会相信他的话,而且是无条件的,可是现在,她可以坦白地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他吗?
“你怎么了?”
司徒越正想继续问她,殿门却在这时突兀被人撞开,几个士兵蓦地闯进来,目光凛凛地看着司徒越:“殿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徒越还没说话,淳于莫已经伸手抓住司徒越的衣袖,目光像冰一样冷:“你们要请殿下去哪里?”
对方疑惑地瞅瞅也:“你是谁?”
“我……”
“此事与她无涉。”淳于莫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司徒越给拦了下去,“本殿下同你们走。”
“殿下,请。”
司徒越整整衣衫,迈开大步朝殿外走去,淳于莫追到殿门边,却接收到司徒越一个奇怪的眼神。
他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出口,但到最后却到底只是静默。
淳于莫站在那里,直到司徒越离开很久方才回过神来,几步冲到书桌边,开始仔细地翻找——阿越一定在这里留下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一般情况下,他会用什么办法,给她留下可用的信息呢?
淳于莫找着,找着,脑门上流下一颗颗冷汗。
有了!
在一卷书册里,她终于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古诗:
清明月色上小楼,愁绪满腹几时休。
借君东风向天去,蓬莱仙阁任我游。
“清明月色上小楼,愁绪满腹几时休。借君东风向天去,蓬莱仙阁任我游。”淳于莫拿着纸,细细地念着,眉宇间现出几分深色,阿越留下这么一首古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好大胆的丫头!”
淳于莫正想得出神,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震喝,淳于莫的心先是抖了抖,然后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却见是个冷眉竖目的年长宫女。
“你?”淳于莫并不熟悉,于是脱口问道,“你是谁?”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淳于莫眼里浮起几许轻哂——你是谁我需要知道吗?
“你这个丫头,胆敢在吟泉殿里随意出入,是不想要命了吗?”
“我只是来打扫的。”略一转念,淳于莫已经决定实话实说,“因为其他的宫女都不肯来,所以我来。”
宫女的面色稍稍和缓了些,略一思忖,觉得淳于莫所言也是实话,便点头:“那你快些,打扫完了赶紧离去,这里可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是。”淳于莫蹲身行礼,然后转头佯做继续整理桌上的书籍,等长宫女离去,方才把信纸叠好,迅急收入怀中。
直到晚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淳于莫才有功夫把那封信拿出来,仔细地翻看,可是她研究来研究去,却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阿越在同自己打哑谜?
索性,淳于莫把那张纸竖起来,在灯火前晃来晃去,最后终于看出了名堂——原来在信函的右下角还隐着一行小字,似乎是用一种十分特殊的药汁写上去的,轻易根本看不见。
“清风寺,无尘塔。”
淳于莫心中一咯噔,暗度司徒越的意思,怕是要自己去清风寺传送什么信息。
难道那里,有人可以帮自己吗?
阿越传递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
只是自己现在进宫,又要如何出宫呢?
忽然,淳于莫脑中一亮,伸手自怀里取出簪子——犹记得夏侯明说过,要自己把这支簪子交给浣衣房一个叫雯娘的宫女,不如,自己去试试,或许对方感念自己相助之恩,可以帮自己一把呢。
拿着金簪,淳于莫急匆匆地奔出大殿,直往浣衣坊而去,谁知道刚刚绕过两道矮墙,忽然听见一声疾喝:“站住!”
淳于莫蓦地收脚,后背挺得笔直,等着后面的人慢慢地走上前来,绕到她的面前,立定。
对方仔细地上下打量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淳于莫心里火烧火燎,心想我是哪个宫里的关你什么事,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倒也不想横生枝节。
“奴婢是浣衣坊的粗使宫女。”
“是谁的手下?”
“是……”淳于莫急得额头上冒出颗颗冷汗,一时无从解释。
“你怎么不说话了?”对方踏近一步,咄咄逼人地看着她。
谁的手下?
淳于莫心里急速地转着念头——这个应该怎么说?回答自己是谁的手下?
“你怎么不说话?”对方又踏进一步,眼里的神色充满了戒备。
“我……”
淳于莫正想说什么,后面忽然来了一队人。
“李司计,你在那里做什么?”为首的女子面色威严,沉声低喝。
“高尚仪。”年长宫女再不敢托大,赶紧过去,蹲身行礼。
“你不好好呆在你的司珍署,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高尚仪面带严霜。
“奴婢这就去。”李司计应了声,掉头便走。
得着这个空,淳于莫转身也准备离开,却听高掌仪突兀地道:“你站住。”
淳于莫赶紧站住,高尚仪已经踱到她跟前,神情端严地看着她:“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齐禀高尚仪,奴婢是新进宫的,对宫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倘若有所冒犯,还请尚仪见谅。”
高尚仪仔细地看了她许久,也没瞧出什么来,于是道:“去吧。”
淳于莫这才转身离开,脚步匆促地往浣衣坊的方向而去。
在浣衣坊外,她停了下来,先探头朝里边张望,却看见浣衣坊里的宫女们都站在池子边,洗着衣服。
她们把洗好的衣服捞起来,搭在竿子上,风吹来,拂动衣服,沙沙地响。
这么多人,谁才是那个雯娘?
淳于莫正有些为难,一个小宫女从里边走出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记:“小丫头,看什么看?”
“我,”淳于莫故意装出副神色十分慌张的模样,“我是来取衣服的。”
“这会子还没干呢,”对方不假思索地道,“你还是晚点再来吧。”
“嗯,”淳于莫点头,从袖中摸出锭银子递过去,小宫女见了银子,脸色浮起几许喜色,“想不到你还挺会做人的,说吧,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这里可有一位叫雯娘的女官?”
“你说雯娘啊?有啊有啊。”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请她出来?”
“雯娘姑姑性子高傲得很,从来不肯见外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动她。”
“没关系。”淳于莫又道,“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只要告诉我,她的宿处就在西边第二间。”
淳于莫点头,轻挪脚步走进去,直到西边第二间的窗下,她屏住呼吸看了许久,这才抬手敲敲窗户。
过了许久,里面方才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谁?”
“请问,你是雯娘吗?”
“我是雯娘。”
“我受人所托,给姑姑一样东西。”
窗户打开了,里面露出张清丽动人的脸庞。
淳于莫赶紧把夏侯明交给自己的簪子递出去,然后屏息而立。
看见簪子,雯娘眼里忽然有了泪光。
淳于莫其实有很多事想问她,但却说不出口,故而只能在那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