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活了,让我死吧。”
“不要啊,福晋。”
一大早,寻死觅活的叫嚷声便充斥在耳畔。不用说,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自然是出自塔塔喇氏。
我冲进了塔塔喇氏的帐篷,倒要看看她又发什么疯。
只见塔塔喇氏正被两个丫鬟架着,奋力地抢夺着前方一个丫鬟手中的匕首,而那丫鬟却拼命往后退,躲避着不让她抢。塔塔喇氏揭斯底里地吼叫着:“你这个死奴才,竟敢逆我的意。赶紧把刀还给我。”
丫鬟哭求道:“请福晋冷静一点,您若有个差池,奴才们都会被大汗杀头的。请福晋珍重自己。”
塔塔喇氏继续疯叫道:“你们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可我如今变成这样,让我以后可怎么活?”
我看了半天,大约明白了,可依旧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丫鬟看见我进来了,像看见了救星一般:“福晋自从脸上结了疤后,口口声声嚷着无颜面对众人,要自我了断。奴才即将无力阻止了。求格格想个法子打救奴才,奴才定当下辈子也记得格格的恩德,做牛做马报答格格。”
我端详着塔塔喇氏的脸,碗大个疤痕还确实是触目惊心。而这道疤痕将连同一团阴影,笼罩着她下半辈子,让她下半生都不得安生。也难怪她想要了断自己。容貌是女人的第二条生命。容貌被毁了,女人变无“颜”再苟活于世了。没有了美貌,便不能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只能引来嫌恶与歧视的目光。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即使在这寻死觅活的人原本很可能是我,即使她待我是那么的刻薄无情。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我没办法像那些冷漠的旁人一样对她的脸指手画脚地羞辱一番,也没办法幸灾乐祸地用恶毒的言辞去批判她对自己过往的种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毁坏她的容貌更惨烈的事?她已经在接受最残酷的惩罚了,我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我款款走向她,语气平静:“你死了,海兰珠怎么办?你忍心让她饱尝丧母之痛呢?你忍心撇下她走吗?”
“可是,我将来以何面目……”此时的她没有任何火气,只有惹人怜悯的啜泣声。
“我倒有一法子可助你恢复容颜。”
“什么法子?只要能恢复容貌,哪怕让我折寿二十年,我也愿意。”塔塔喇氏坚定地道。
“这个法子倒也不需要折寿,却需要忍受极大的疼痛。”
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没问题。”女人为了漂亮,果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虽说她同意忍受这锥心刺肺的疼,但我还是预备了麻沸散。没错,这办法便是植皮手术。而且,需要忍受剧疼的,是我。因我已经决定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皮贡献给她了。
我请来了这片草原里唯一的一位大夫,告诉他操作植皮手术的过程,直到他完全理解后,惊奇地看着我,道:“格格,您怎么懂这门手术?您所说的‘植皮手术’在我们这片草原,甚至整个年代,都是前所未闻的。您是在哪里学来的?”
我思索了片刻后,搪塞道:“是我自己想出来了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想出这种法子了。”
我与塔塔喇氏一同喝下了麻沸散,在静静地等待。大夫的刀在火酒中来回翻动,我的心便越揪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