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救不活上官重莲,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她便陪他一起死。
公孙小妹低声回答:“我并不懂医术,这药方,原是我从别人那偶然得来的。”
“既然你今日求药,老夫也不为难了,你拿了这些要去吧。”老大夫把包好的药递给她。“外头天未亮,如今这东城太乱,你一个姑娘家赶夜路不安全,姑且在寒舍待到天亮再走也不迟。”
公孙小妹感激的接下药,“不用了,我不放心我大哥,我想尽早赶回去。”
那老大夫迟疑了一下,“那便罢了,你多加当心。”
公孙小妹笑着谢过,忽然想起什么,踟躇了半晌,老婆子道:“姑娘还有何事难以开口?”
公孙小妹咬咬唇,望了望院子里那匹马,说道:“婆婆,我想用我的马,跟您换些食物,不知……可行不可行?”
老婆子迟疑了一会,“罢了,看在你孤苦可怜的份上,今儿就帮人帮到底了,咱们两老口子凭着一份生计生活倒还过得去,这食物屯了些放家中,你带些走,马就不用了,这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给的那些镯子玉佩足够了。”
公孙小妹听了心里更是感激和欣喜。不过多时,那老婆子抓了个大包袱回来,“好好的,你一个姑娘家,极是要当心的,最近瘟疫闹得慌,街头流民太多,一个不留神就让人抢了。”
“诶,婆婆的话我记着了。”公孙小妹连声感谢,那老婆子将药也一并包在包袱里,公孙小妹把鼓鼓的包袱牢牢捆在身前。
道过谢,她一心想着赶回去。
与此同时,一方,雪衣正日夜与那些太医商讨医治和阻止瘟疫蔓延的办法,心中却时时为上官重莲担忧不安,另一方,萧漓儿和上官重莲的侍卫分成两路在搜寻上官重莲的下落。
马儿奔驰了一个时辰,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光芒。
一处道路上,路前方有道路障,公孙小妹猝然将马停下。
一声狞笑从后背传来,她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回头,只见一浑身邋遢的男子目光如炬盯紧了她身上的包袱,心中一凛,她死死拽着怀里的包袱,连连退了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丑女!把包袱留下,否则别怪大爷不客气!”那男子目露凶光逼上来。
公孙小妹心里已是十分害怕,“你,你别过来!这包袱里只有药,没有别的,我大哥等着我回去救他,求求你放我走吧。”
“你嗦什么,老实把包袱叫出来!”那男子哪里还等得急,已是几步逼上来抢夺,这附近荒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大清早的哪里有人来帮忙,公孙小妹死死拽着包袱不肯松手。
“不要!我求你了,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大哥就会死,我求求你放了我!”
“妈……的!”那男子十分不耐烦,一个狠厉的巴掌甩来,公孙小妹惨叫一声狠狠摔趴在地,痛得眉目皆皱在一起,男子跪下来就要扯包袱,公孙小妹慌慌张张将包袱压在身下,手里死死拽着被拖出来的一角不肯放手。
“不要!我求求你,这里头没有吃的,真的没有吃的!”
那男子大概是没见过如此顽抗的女人,眼底凶光毕现,“啐!找死!”怒骂一声,脚上使了狠劲一下一下踹向公孙小妹后背,腥甜的血从口角粘粘的溢出,她目眦充血,只觉得天地都黑了,背上,四肢上巨大的痛楚像是要将她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踢出来才罢休。
“不……要……抢我的……包袱……”
那男子怒得青筋暴现,一脚狠狠落下,公孙小妹惨叫一声,手背上血迹模糊一片,痛得撕心裂肺。那男子狞笑着,乘机夺下包袱,又啐了一口,拿着包袱就着一旁的空地蹲下,猴急的就要翻找。
男子扯开包袱,散出一地的药包和食物,眼睛里放出精光。
正要伸手拿,却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一头栽倒在地,额头血水汩汩直流,眼前啪一声响,一块偌大的石头跌在地上,沾着斑斑血迹。公孙小妹浑身抖如你糠,眼睛里布满血丝,瞳仁里闪着执着而害怕的光芒。
泪珠子还挂在脸上颤抖,她捧着刚才握石头的手,深深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猛然跌在地上飞快将散开的包袱重新打包死死抱在怀里,不敢再看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惨白着脸,踉踉跄跄朝着马儿追去。
“莲哥哥!莲哥哥我回来了!”回到那旧屋时已是天光大亮,公孙小妹急了一头的汗水,从门外起便焦急的喊着,可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
她跑到井水旁擦了把脸,把血迹都擦干净,又把血肉模糊的手稍稍用块布裹着,挺直起身子,忍着那浑身的痛楚扬着笑容急急忙忙走进屋。
“莲哥哥!莲哥哥!”
唤声戛然而止,公孙小妹看着空荡荡的床榻,脑子一片空白!
包袱滚在地上,她一头冲了出去,“莲哥哥!莲哥哥你在哪!”不会的,他不可能走远的,难道是……难道是被人救走了?
不对,如果是来了人救走,他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给她。
可是他会上哪去了?
公孙小妹急的泪珠一颗颗滑落脸庞,那种强烈的无望揪着她的心,她望着四面升起的太阳,为何心里如此的冰冷?为何心是如此的疼痛?
莲哥哥,你是怕连累我所以一声不响的又走了吗?
无力的跌倒在地上,她用力捶打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这么无用!”
风中送来凄凉的呜咽。
她缓缓制止哭声,忽然间回头,盯着那扇门,眼瞳里掠过一抹光彩。
回想着刚才回来时,门是关的!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她几乎是踉跄的几步闯进屋子里,正恰恰看见门后来不及躲藏的上官重莲跌在地上。
她顿时惊喜得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抱着,“太好了!你没有走!你还在你还在!”
上官重莲懊恼的挣扎了几下,无力的躺倒。
他本不想连累她,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离开,看着她倒在地上哭得绝望,他心中何曾好过。公孙小妹将他重新搀回床上,又匆忙煮了些吃的与他。
“莲哥哥,吃点吧。”
上官重莲躺在床上,虚浮的目光望着头顶屋瓦,张开嘴吃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公孙小妹忙为他擦掉吐出来的残渣,又接着小心翼翼的喂食,一碗粥只吃了几口,大多都返了回来。
“你累了,先躺着,我这就为你熬药去。”
为他盖好被子,忍着心中巨大的悲恸,她含着笑泪匆忙拿了一包药走出屋子,此时已无法忍住那满心的酸涩,泪豆大一颗滚烫下来。
曾经宛若天神一样的男子,如今因为她变得这般模样,怎叫她不心酸,不痛。
从来不是他连累她,她一直都只是他的包袱。
她明白,永远都明白,他的心里不会有她,即使因为愧疚而对她好,那也只是愧疚。
如果这份愧疚会害了他。
那她绝不要。
也许……该走的人不是他,而是她吧。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灯烛下雪衣正做着针线活。
门开时,她慌忙将手中的衣裳塞到身旁凳子上放的篮子里,笑着,“凤,凤郎。”
上官凤澜目光阴晴不定,雪衣迎上来为他解下披风,“这么快就从兵营回了,兵营里的事怎样了?”
“重莲不在,兵营里有些人闹事,军队无人管,我已调派了袁忠将军前往。”上官凤澜脸色染着风尘,多有疲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