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白了一张脸,低沉道:“我是和他一起,但我们只是在那喝了点酒御寒,重莲带我欣赏东陵帝京的夜景而已,不曾做……”话一顿,脑子里忽然蹦出上官重莲吻她的场景,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不曾做什么?”
她颓然跨下双肩,不再想要解释什么,还能怎么解释呢?自己身为长辈,身为寡妇,深夜出门已是不该,跟的还是小侄子,不但去了烟柳之地,还喝了酒,甚至还……
今晚到底是不该。
复又对上他漆黑的眼,道:“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如此,既犯了错,我甘愿受罚。”
他冷笑一声,“犯了错受了罚便过了?若同样的错,下次再犯,又当如何?”
她抬头凝着眼神看他,“先生这话……是何意思?”
“我是八王爷的师傅,不想看见在他死后,他的女人是个行为不检点,放……浪……形……骸不贞不洁的荡……妇!”
她的脸猛地一下更惨白了几分,眸光里却掠过一点不屈,定定对上他冷幽深沉的眼神,道:“我承认今晚的行为有过失之处,但先生说的话……未免过分了些。我与先生不过几面之缘,先生怎么能轻易断我是非!我既自甘嫁入景王府,在这三年内定不会做出不贞不洁之事。”
谁知他眸光一凛,陡然俯身攫住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三年后你就可以离开景王府,就可以无拘无束,随便跟哪个男人媾合私……奔了,是不是!”
“不是!”
她试着挣开他过重的力道,他虽然是景王的师傅,可此举未免不合于礼,一如之前他对她的那个拥抱。他明显的嘲弄与紧逼,让她既慌乱又有被伤害的些微难受,于是逼着自己话语冷硬几分,道:“黄娟圣旨写得清清楚楚,我只需守孝三年,三年过后我也没有理由留下来,守这活生生的寡!”
“你休想!”
他沉声一喝,眸光隐隐跳动着暴戾。
她吃了一惊,狐疑的蹙了眉,想要扳开他的手腕,“你捏痛我了!”
只见他深深瞪了她一会,手上的力量却没松,而是沙哑低沉的笑了起来,那笑里的诡异从她脊背以冰冷的姿态蔓延……
他的脸贴紧了她,“既然你这般不甘愿,这么的想要逃离这景王府,想要找男人媾合,倒不如,今晚我来成全了你,明日你这残花败柳即刻便能被逐出府,那时也邃了你的心愿!”
雪衣浑身一震,见他眼眸燎起两簇猩红的火。
“你……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听不懂么,你想离开,我代澜儿来成全你!”
她惊得怒目圆睁,本能护着自己,“住手!你在做什么……你是景王的师傅……你怎么能够……”
一种强烈的羞耻心排山倒海而来,她惊怒非常。
“做什么怕羞,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只要你说要,我现在就成全了你,明天你就能滚出这景王府,也不必忍受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她不是!不是!
无尽的羞辱化成一股悲愤,惊怒,她抽出手,以瞬间姿态毫不犹豫的甩出。
“够了……你羞辱完了吗!”
啪!
疼痛从手心传来,重重的一声响,那金面竟被她一掌拍下,只是她来不及惊诧,来不及看他面具下的真容。
同一时间里她已经被他摁倒在床沿上,床头帐幔铺头盖脸蒙来,他一手用力锁住她颈子,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掐死。
因为他下手的力道是那样狠,没想过他会松手,但他确实松开了手,在她还仅剩一口气在的时候。
接着是强劲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然后听见木轮子滚动的声音,他离开时冷漠的抛下一句话:“既然不想滚,明天,你自己去祠堂领罚吧!”
捧着剧痛的喉咙支起身子,滑倒在床脚。
吸气、咳嗽,尽可能的抢着救命的空气,脸颊上火烧一般的疼。
将衣裳拢紧。
四肢沁凉入骨而来。
身上分不清是痛还是冷,早已麻木,眼眶发热,死死咬着唇,不让泪流下……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阿碧回来。
惊诧之余悄然打来热水为她擦洗,上药。
阿碧一直不停的询问……她只懵然不觉不语,后来阿碧不再问了,给她拱起炭炉子,点了灯,让她躺下,盖好被,她仿佛能看见阿碧掉下的泪,晶莹的一颗。
她一下就沉沉睡死过去,只记得自己像是说了一句:“阿碧……我也是女人……也会有渴望啊……”
渴望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翌日,祠堂。
雪衣跪在龙幡香案前,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跪了大半日。
记得请安时她将昨晚自己私自出府喝酒一事回禀,老太妃自是勃然大怒:“进门才短短几日,你哪一天让老身省心了,日日都有出不完的乱子,你果真是个扫把星!命格丑倒也罢了,你如今既身为我景王府的王妃,就该恪守自己的本分,堂堂妇道人家,竟跑去花街柳巷寻乐喝酒,成何体统,不知廉……耻!你今日且好好跪在祠堂里给老身思过,不得命令,不准起来!”
跪了这半日,她一直看着眼前那件悬挂高堂的龙袍。
仿佛父皇的身影就在眼前,父皇的宠爱,父皇的冷漠,父皇的狠心……
“公主,你觉得怎么样了。”阿碧一直在一旁配着。
阿碧一早想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说:“阿碧,别再提昨晚。”
阿碧便不再问。
忽然,祠堂外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一会,流莺站在跟前,道:“老太妃请王妃去府厅,王妃快快随奴婢回房梳洗打扮吧。”
雪衣不解,“梳洗打扮?可是我现在……”
流莺又道:“别担心,是老太妃让奴婢过来的。”
“什么事?”
流莺看了一眼两人,面上似喜似忧,说:“奴婢也不知,只是宫里头来了宣旨的公公,老太妃让奴婢带王妃去府厅接旨。”
雪衣阿碧相视一眼,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正裳,一时没有盐巴袋子,阿碧将手往火炉上烘热了,双手沾了药油为雪衣揉散膝盖上的淤血,膝盖早已是冻得麻木,跪得生疼。
流莺一旁催促:“这会子也来不及了,还是先去府厅接旨要紧。”
阿碧心疼得眼眶有些湿润,雪衣放下层层儒群,道:“阿碧,别揉了,我一时还能走。”她站起,只觉膝盖上头酸痛得几乎难以伸直。打了几个颤,在阿碧同流莺搀扶下来到府厅。
刚进府厅,只见厅里站了一簇人。
所有人听见响动回头,老太妃严厉的眼神冷漠的瞥了她一眼。
老太妃身旁,一穿浅灰色宫装的内侍太监亦同众人齐齐扫来,乍一瞧了雪衣那张脸,也不掩饰,直接便惊嚷了一声,抬起袖子捂着口鼻,像是她那满脸恶心的麻斑黑痣会给他带来晦气似的。
那公公拂袖扫了扫,露出鄙夷的神情:“哟……这可真是造孽呢,生出这般丑陋的容貌,咱家只当是谣言里夸大了,倒不妨真人竟比谣言里说的还难看……今儿个,真晦气。”
老太妃的脸色骤然暗了几分,一旁的冯管家忙开口道:“大冷天的让公公前来宣旨实在是有劳公公了,等宣完了旨,公公且在府里留一留,府中已然备好酒席,烫了滚烫的好酒等着公公,喝了也好御御寒。”
那公公挥了一把手里拂尘,端正了姿态,“咱家手里现还有几道圣旨没宣,今日不便久留,不过这好酒喝上一口倒也行,横竖来了老太妃的府邸,这份盛情是不能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