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的手顿时僵在半空里,没错,她的确是想来劝他。
“重莲,你何必……”
“别说,”
上官重莲转头注视着她,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不想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即使我今天为的不是你,我也不会接这道圣旨,所以你不必多说什么。”
“抗旨不是小事,是要砍头的。”
“不过是命一条,没什么好惧的。”
“你错了。”
雪衣捧着那糕点,定定面对着上官重莲,说道:
“人活着是最艰难的,死并不可怕,人活着不一定只为了爱,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你是男人,是尊贵的小王爷,你的身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你拥有锦绣的前程,你甚至可以做出更惊天动地的大事,为百姓而做的好事,你可能会是个将军,也可能会是个良臣,当你拥有更开阔的视野,你就会发现活着,恨生命时间太短,多少的事情要去做,多少的事情要奋力去完成。”
“就比如此刻的我,多想回到草原,跟阿碧一起,在草原上放马,带着我母妃给我的一手医术,去给需要的人伸出一把援手,天天吹着草原的风,脚下踩着芨芨草,仰头数着天空里洁白的云朵,草原上会有牧歌飘来,你会闻到杜康酒的香醇,你会尝到马奶酒的腥烈,那就是活着的味道,”
“所以,不要轻易放弃你的生命,因为那样,你会失去很多美好的东西,也许很多年以后你暮然回首发觉,更美好的其实在你背后,其实在下一个你不经意间几乎错过的人身上,也许你以为抓住的美好,它并不美好,也不属于你……你再执着,也终究是浮云,会散,会消失在你的目光里……”
雪衣说得真切,谁知沉静的气氛里,上官重莲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眼睛里却有些淡淡的伤,他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你认真说教的样子,真的……很丑,国子监里的老夫子也没有你这么你嗦。”
雪衣知道他只是在用揶揄的方式来打断她的劝说。
“如果换做是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上官重莲注视着雪衣忽然疑惑的脸,接着说:“如果你认定了一个人,如果你是现在的我,你会怎么做?”
头忽然垂下,她的目光定定的望着手里捧得糕点,说:“如果我喜欢的人也碰巧喜欢我,我会倾我一生相随……”
“既然如此,为什么今晚还要来劝我。”
“可是重莲,我并不喜……”
“你敢说!”
上官重莲微眯着眸子瞪着她,模样像是恼怒,在雪衣怔愣之际,又回复轻佻,抓过她手里捧的包裹,说道:“你今晚的话我当没听过,所以这吃的我留下了。”说完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咬着,“味道不敢恭维,看来改天得把这厨子换了。”
雪衣无声看着他大口几下吃掉一个馒头,又拿起另一个馒头咬起来。
她站起身子,说:“慢点吃,别噎着了,这里没有水。”脚步轻轻,她走出了祠堂。
吞下最后一口馒头,他听着她已然远去的脚步声,将手中包娟里躺着的那两块蝴蝶酥包好,放在怀里。
出了祠堂,一路上,雪衣脑海里全是这段日子里与上官重莲相处的画面。
穿过听雨廊,过了上官重莲所住的晨风阁,到了巧绣楼附近的桃林,只见夜色里,隐约从巧绣楼的方向走过来一道身影,雪衣及时察觉,忙将自己隐藏在暗处。
但那身影越走越近,只见黑色斗篷下容颜难以辨别,但从斗篷下的裙角和绣鞋可以看得出来是沈碧君。此时深夜出来,莫非她也是去看看祠堂里罚跪的儿子?
只是沈碧君却并未转到祠堂的方向,而是向着园子西侧偏门走去,形色甚为匆匆。雪衣心中多有疑惑,想了想,无声跟在后头。
一直跟到偏门,此时门口不见守夜的小厮,斗篷下的脸四下张望了一番,雪衣见她你要开门出园子,心里更是狐疑不解。
谁知此时……
“夜深了,夫人这么晚了,是要上哪?”沙哑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雪衣一下就能辨别。
那斗篷下的沈碧君惊了一跳,捧着心口转身搜寻声音的来源,门旁的树影里,轮椅上坐着上官凤澜。
“是你!”沈碧君吃惊的看着轮椅上的人,斗篷下的脸色一片苍白。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会出现在这里,守门的小厮原本已经支开,却不料被人发现。
“夫人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做什么?”
沈碧君神色有些慌乱,心里心虚着,握紧袖摆里的手,有些仓惶的回道:“我、我只是想去祠堂看看莲儿。”
“是吗,可祠堂的方向正好相反,夫人别告诉我,你不认得自家的路。”
“我、我只是刚才听闻这边有些动静,所以才过来瞧瞧,因为没有见到守夜的小厮守门,所以想开门看看是否外面上了锁。”
上官凤澜深深看了沈碧君一眼,斗篷下,那张原本白皙的脸忖着暗蓝的月光显得略微苍白。
他缓缓说道:“夫人不必再掩饰了,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知道了夫人此时深夜的去向,更知道夫人深夜要见的,是何人,在何地方。”
沈碧君浑身猛地一震,“你、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夫人何必要我说明了,夫人此时要去的是龙凤茶楼。”沈碧君又是一震。
“见的是……当今天子。”
斗篷下的身子摇荡着,猝然倒退几步,扶在冰冷的围墙上,惊愕的瞪着眼前的人。
而此时桃花林里暗处,雪衣亦是同样的吃惊。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也勉强能听得清楚所说的是什么。
沈碧君为何要深夜去外面的茶楼见当今皇帝?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沈碧君惊愕的瞪着上官凤澜,“难道,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并不是,而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跟皇上的事早已经有人了如指掌。”
“夫人的姐姐,当今皇后。”
沈碧君依旧是惊讶不已。不可能的,她跟皇上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果姐姐发现了,不会这么平静。
上官凤澜缓缓说道:“除夕前两晚,夫人住在白云观的时候,皇上去白云观找你,那一晚有众多杀手早已埋伏在白云观,只等着揭露你跟皇上的这段‘皇室乱’的丑闻,而那些杀手,都是皇后派的人。”
“可是第二天白云观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那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中了迷魂烟,那晚道观里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
“那皇上他?”
“皇后要的不是你们的命,而是你们的身败名裂,你没出现,皇上自然无恙,杀手都被咱们的人除掉,一个不留。”
沈碧君听后呆了好一会,才喃喃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什么也不跟我说,他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告诉我。”她以为那晚他的失约,是去了某位嫔妃的寝宫,原来他不是没去,而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当他发现她跟他的私……情被人这么多人知晓,他情何以堪,他没有告诉她,是在担心她知道后心里难以承受吗?可今晚她为了重莲,她传密信给他赴约,他却还是来了。
沈碧君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是迫切想要见到皇帝。
“夫人就真的不顾小王爷和郡主,在此时此刻,还要去龙凤茶楼见他?”上官凤澜挡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