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脸上现出一丝晕红，抿嘴道：“舅舅惯爱取笑人家，我不过区区一小女子，能有多大的出息。”
曹文彬立刻正色敛容，摆手道：“这话可不对，女子自有女子的能耐，岂可妄自菲薄？”
一侧的曹三娘终于憋不住了，“文彬，刚才道长那话……”
曹文彬按住她的肩膀，快速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姐，咱们进屋说去。”
进屋后，曹文彬一撩袍子理所当然地在正厅主位坐下，自他姐夫孟启元那个老明经四年前去世后，这孟家少说有一半是他撑着，别的不提，单是每年春秋两季专程从洛阳教坊请人上门来教授采薇歌舞和琵琶就不知有多少流水银子淌了出去，连曹三娘都觉得肉疼，他自己却说一切值得。自然，每次教授的地点都安排在曹家在荥阳的私人园林里，孟家这里酱坊与内宅不分，光是气味就够人受的，如何住得？
孟采薇一年有大半载住在舅舅家，对舅舅自然是敬重得很，一进屋就忙不迭给舅舅奉上一杯凉茶，曹文彬接过小饮了一口，然后将手中杯盏放下，笑眯眯地问道：“采薇，明年春上舅舅带你去洛阳，可好？”
孟采薇眼里顿时显出热切的光芒，“好啊，我早就想去洛阳看看了。”
洛阳，乃是除京城长安之外的天下最为富庶之所在，孟采薇早就听教坊的师傅说那里应有尽有，歌舞器乐可谓花样繁多，到了节日里更是热闹无比，那种竭尽繁华流光溢彩，想起来都会让人激动，哪个女孩子不想去看一看？更何况，师傅说她如今歌舞已然学成，琵琶上面更见天赋，可算是一绝，不但师傅已不能比，就算是整个洛阳也找不出比她琵琶弹得更好的人了，她听了觉得很开心但并未忘形，内心更想亲自去洛阳与人比试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如师傅所说。
曹三娘咳嗽一声，皱眉道：“采薇，你舅舅肚子饿了，去外面看看锦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孟采薇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出去了。
女儿一离开，曹三娘马上就拉下了脸，冷冷道：“文彬，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想她离开我！”
曹文彬一点也不意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姐，刚才袁道长的话你也听到了，明年采选就是采薇的机会，不瞒你说，我早已经联络好了宫里的人，只等八月花鸟使一到洛阳……”
“什么？”曹三娘大惊道：“你疯了你！采薇可是你嫡亲的外甥女！我绝同意让她去宫里做奴婢！”
曹文彬忙道：“怎见得就是为奴为婢？！宫里的那些贵人难道不是人做的？姐，袁道长的相术天下闻名，灵验得很的，今儿咱能碰到他算是可遇不可求。”
曹三娘还是摇头，“可是……”
曹文彬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在曹三娘面前站定，眼睛却望着未名的虚空，白面微微有些发青，负手道：“姐，我明白你是心疼采薇，难道我就不心疼我外甥女？可是英雄也问出身，如今是讲究门第的年代，没有祖荫就永远没有地位。想我曹家几代做酱，家业钱财是有了，可是外头怎么说？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不得与士大夫伍……”说到这里，他突然咬咬牙，英俊面孔现狰狞之色，猛地低下头，用力按住曹三娘的双肩，“姐，你信我，凭采薇的样貌和才能，只要她能进宫，肯定会有机会伺候皇上，到时候咱们曹孟两家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袁道长不是说采薇是贵人命么？而你这个贵人的生母将来说不定还要被封为诰命夫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