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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张学良迟迟不来见蒋介石,是他和杨虎城一起召集文武部下研究《兵谏宣言》和捉蒋后的军政大计。他们的《兵谏宣言》说:东北沦亡,时逾五载。国权凌夷,疆土日蹙。《淞沪协定》,屈辱于前。《塘沽协定》、《何梅协定》,从之于后。凡属国人,无不痛心。近来国际形势豹变,相互勾结,以我国家民族为牺牲。绥东战起,群情鼎沸,士气激昂。丁此时机,我中枢领袖,应如何激励军民,发动全国之整个抗战!乃前方之守土将士,浴血杀敌,后方之外交当局,力谋妥协。自上海爱国冤狱暴发,世界震惊,举国痛愤。爱国获罪,令人发指。蒋委员长介公受群小包围,弃绝民众,误国咎深。学良等涕泣进谏,累遭重斥。日昨西安学生举行救国运动,竟嗾使警察、宪兵枪杀爱国幼童。稍具人心,孰忍出此?学良等多年袍泽,不忍坐视,因对介公作最后之诤谏,促其安全,促其反省。西北军民,一致主张如下:

(一)改组南京政府,容纳各党派共图负责救国。

(二)停止一切内战。

(三)立即释放上海被捕之爱国领袖。

(四)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

(五)开放民众爱国运动。

(六)保障人民集会结社之政治自由。

(七)确实遵行总理遗嘱。

(八)立即召开救国会议。

以上八项,为我等及西北军民一致救国主张。望诸公俯顺舆情,开诚采纳,为国家开将来一线之生机,涤以往误国之愆尤。大义当前,不容反顾,只求于救亡之主张贯彻,有济于国,为功为罪,一听国人之处置。临电不胜迫切待命之至。

张学良对蒋介石说的“让我来干一干看”,就是指的这八项救国主张。张学良跟蒋介石正在争吵,西安广播电台播出了这个宣言,蒋介石拒绝听下去,张学良强制他听完了八项救国主张的播音。

“你让我来干一干看!”

蒋介石故意闭目不答,却又忍耐不住,冲口嚷叫道:“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孙铭久看到这种情形,赶忙向张学良告退,走出这间屋子。他走出屋门不几步,就听见屋里张学良和蒋介石大喊大叫地争吵起来了。

这时已是十二月十二日黎明前四点钟,夜色正浓,又起了阴森森的大雾。严冬季节,气温正低。学兵们有的用立势,有的用卧倒姿势,把守着各个垛口和新开门豁口的断墙。不知道是由于内心的激动,还是西北风吹得太冷,浑身发抖。看看城墙下还不见有穿黄军装的中央军来进攻,就赶快回宿舍取来棉被、军毯,往地上铺一层,往身上盖一层。可是仍然禁不住浑身颤抖。

砰!砰!哒哒!轰!轰!

枪声,手榴弹声,有时这里激烈一阵子,有时那里激烈一阵子,始终不见有来进犯的穿黄军装的部队。雾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凉,爬在城墙上,脸上都感觉到潮湿阴凉的浓雾所凝结的霜珠了。天空也逐渐发亮了。城墙下的大马路,能够看得远些了。把守在新开门豁口断墙上的学兵队机关枪班,突然发现从新开门通往临潼的大马路上,由东而西地卷起一团飞尘。起初看不清是阵旋风,还是什么冒黄烟的东西。旋风似的飞尘前边突然露出了个汽车头。机关枪班长立刻向射手下命令。

“汽车!从临潼开来的中央军汽车队冲到了,准备射击!”

这口令刚发出,旋风似的一辆卡车开到新开门豁口了。机关枪射手瞄准卡车正要扣扳机,卡车上穿灰军装的士兵挥舞着双手向城墙上的学兵欢呼说:“抓住老蒋啦,后边就是!抓住老蒋啦,后边就是!”

城墙上的学兵还来不及分析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卡车已经开进了新开门。接着又开来一辆黑色轿车。他们居高临下,看清楚了卡车上欢呼的都是卫队二营的卫士,估计后边黑汽车里装的就是蒋介石,于是也跟着欢呼报喜:“抓住老蒋啦!抓住老蒋啦!”

一个传一个,整个东城墙变成了欢呼的激动的海洋。

这个激动的海洋,一直波涛汹涌。有的到开饭的时候,双手抖动得还拿不住筷子,上下牙床磕打着饭碗吃不到嘴里去。还有的激动得连着多少日子都睡不着觉。

卡车、黑汽车后边还有几辆轿车和卡车,一道旋风般地开往新城杨虎城将军的绥靖公署去了。

不多会儿,又有几辆卡车从新城开出,开到东城门停住了。车上跳下一个个卫队二营的卫士,从磴道走上东城墙。最后还有两个卫士架着一个穿黄呢子军装,领章上有一道金杠两颗金星的中小身材的校级中央军军官,也下了卡车走上东城墙的高台阶。这个中央军中校军官就是蒋介石的侄子、侍从副官蒋孝镇。就是他,从五间厅背出蒋介石爬过后栅栏门上了骊山,在骊山顶上被小关东当野兽打中左腿,一歪身子把蒋介石扔下山坡,蒋介石自己摸黑爬进小山洞企图藏起来的。

东城墙上的学兵们见卫队二营的卫士和自己的班长们胜利凯旋,立刻欢呼着跑过去把他们围个水泄不通,争着询问他们捉住蒋介石的经过。

卫士们述说着各自在这次传奇行动中的故事,并且拿出新缴获的带梭子的二十响连发驳壳枪来夸耀。小关东指着蒋孝镇,讲述自己发现蒋介石的过程,引起了同学们的哈哈大笑。他又把捉蒋介石前在灞桥大庙里宣誓刺蒋和捉麻雀算卦的故事,从头到尾地讲了出来,更引起同学们的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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