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下了,电话才响。
不去,不去,都几点了?我睡了。他冲着电话打一个夸张的哈欠。
放下电话,他对妻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老李他们几个又在公司搓麻呢,产量上不去误了明天交货就毁了。
妻亮了台灯,温柔地给他披上大衣。
他很感动地拥住妻说,听话,你先睡,我熬得下来。
街面上刚刚落过雨,远远望去,酒店招牌上的红绿灯有些清冷。他看见那个熟悉的女孩正身穿皮裙丝袜站在厅廊上踱步。
不知怎的,今晚的他总有点心不在焉,眼光也跟着发暗。进门时他甚至特意回顾了一下四周。
女孩看见他莞尔一笑,怎么?今天有险情?
他也笑,肌肉竟有点僵硬。没有,一切顺利!
开了房,女孩便上来缠住他,热烈而熟练。相反,是他有点魂不守舍。
女孩生气了,努起小巧的红唇问他,你到底怎么了?真没劲儿!
对不起,也许是太累了,他说,要不咱们坐一会儿吧?
女孩就极不情愿地随他坐起来,都静默无语。
房间里太黑了,安静得似乎也只剩下两人沉闷的呼吸。沉吟良久,他突然开口对女孩说,筠,咱们还是算了吧,你也是订婚的人了,游戏终有结束的一天……
女孩刷地站起身来质问,有没有搞错?你什么意思!
他只低着头不去看她,嗫嚅着说,筠你拿着这三万块走吧。
女孩听了含着泪闭上眼睛,一把将他拽起来,猛地扎进他怀里狠狠地将两人箍紧。正当他也酝酿了浓重的悲痛时,女孩儿忽然挣脱他,狠狠甩了他两记耳光,抓起钱袋提鞋跑了……
很晚了到家,妻还没睡。
他刚合衣躺下,就听妻叹了口气说,阿达,我想了一夜。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就闭眼不答。
妻说,这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不想说,但我必须要说,不说我心里堵着墙。
他闭着的眼幕下几乎涌出了眼泪,愧疚难安。
于是他强忍着泪水听妻继续说:阿达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追求你的么?
十年前机械厂的那个厚嘴唇儿没命地对你死缠烂打,你摆脱不了就叫我几点几点每在关键时候打汉字传呼给你。结果只几次她就不干了,抢过传呼看了几眼就跺脚走人了,你还记得么?
他仍是不答,悔恨重如干钧。
妻说,那时候我们窃窃得意的游戏谁知竟鬼使神差地叫我们王副经理学会了,他年轻、还没结婚,早就看上我了,一来二去……我们就……
现在我是听见电话就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答非所问。我也不想对不起你啊阿达!可你平时哪有时间来体贴我、照顾我、听我把烦恼和心事说说呢?烈女也怕缠啊阿达!妻已泣不成声。就在我们临睡前我还接到了王经理的电话,他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对不起你啊阿达!咱们还是分手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就放在沙发底下……
阿达?阿达!阿达!妻拼命地晃他,眼泪迸溅。
他好久不醒。
醒了,却朦胧地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还没嘟囔够?再让我多睡会儿行不行老婆!我太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妻那边沉默了。
他转过身,将潮湿的被角狠狠地掖了掖。